59 孩子沒了

醫院裏來來往往走動着小夫妻們或者準夫妻們，這婦産科充滿新生命喜悅的地方，在這裏也最容易滋生矛盾，比如想要孩子的沒法得到孩子，不想要的卻懷胎腹中……

緊張的呼吸聲伴随着時不時傳來的喜極而泣的聲音，文韬漸漸恢複了平靜的神色：“他最好是真的放棄，如果只是做下表面文章，恐怕也打動不了人的。”

靜秋盯着他看：“你似乎并不相信他能做到這種地步？”

“的确。”

“因為你從來不會為了感情犧牲到這種地步，或者說愛情在你的世界裏比不過你的欲望、你的仇恨……所以你無法理解更別提相信了。”靜秋用平靜的語調說着，她嘴角彎了一下，“因為你沒體會到那種愛和被愛的心靈的滿足感……你也是挺可憐的。”

靜秋拉起文韬的手放在自己腹部，語氣柔軟：“這裏有一個小生命，會有跟你一樣的眉眼，或許連性格都很像你……你感覺到什麽了嗎？”

很奇妙的感覺從手掌上一路蔓延到文韬心裏，明明沒有胎動，明明只是平坦的腹部……為什心情會那麽難以言喻……

文韬像是被燙着了一樣，緊張地縮回手：“我并不覺得自己可憐。至于覃明彥……前幾日他來找我單獨談了，問我怎麽樣才能放棄岚岚，我說除非他和他爸斷絕關系，他永久放棄繼承覃家財産，并且他不再運營他的公司……”

靜秋聽後一驚：“原來是因為你的話。他做到了，那你呢？”

文韬皺眉：“我怎麽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如果他只是為了應付我，我何必遵守諾言？再說，我當時也不過是随口一句，他不可能那麽傻當了真。”

靜秋讪讪地笑着：“的确是傻……不過，如果我是夢岚，我這輩子都會一直惦記着他了……”

最近這種言論文韬已經聽了夠多了，已經能平靜地面對了，但是如今連靜秋都這麽說了，他忽然很生氣：“是不是你們女人都喜歡為愛瘋狂到什麽都不要的任性富家公子？可若是什麽都沒有了，拿什麽養活你們，拿什麽在社會上立足？”

靜秋很無語：“你跟我吼什麽，女人喜不喜歡你說的那種我不知道，但我反正喜歡過你這一款的。”

一句話封住了文韬接下來要說的……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

“不過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所以你不用有壓力。”靜秋努力笑得很潇灑。

文韬陷入沉默。

過了好久，夢岚終于從檢查室裏出來，好像是經歷了好一番折騰，臉色是慘白慘白的，精神狀态也不大好的樣子。

靜秋笑了笑：“很折騰吧？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又緊張又擔心，半條命都沒了的感覺。怎麽樣檢查結果還行吧，孕酮指數都正常嗎？”

夢岚費力地扯了扯嘴角，說話的時候嘴唇是顫抖的：“我好想……沒有懷孕。”

“什麽？”文韬和靜秋一同叫起來。

夢岚慘笑：“大概是衛生所那邊誤診了，我剛才在裏面自己用試紙了，也是一條杠的。另外檢查也做了，都沒有……”

從意外之喜到驚喜消失這麽突然，轉折快到讓人措手不及，夢岚忽然蹲下來哭起來。她那麽難過，因為孩子沒有了，因為明彥留給她的念想沒有了……從今以後，如果她想明彥了，她該怎麽辦！

她覺得孤單、恐懼，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依靠。

靜秋目瞪口呆：“這個烏龍鬧大了，你們事先都沒有自己查一下嗎？怎麽會這麽迷糊？”

文韬看了她一眼：“沒看到她已經夠難受的了嗎，你少說幾句！”

靜秋聳聳肩：“不讓我說完還真不高興說，行了，吃飯什麽的估計你們也沒心思了，我走了。”她說完就起身離開，這一次文韬沒有攔着她。

文韬過去把夢岚拉起來，她的臉色很不好看，整個人看起來都生無可戀的樣子，他氣不打一處來：“不就是沒有懷孕嗎，也不是什麽大事！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可以……”

夢岚冷冷地看着他。

她一句話一個字也沒說，那眼神裏的疏離和冷漠卻已經傳遍了文韬的全身。

他嘆息道：“現在沒有，你以後肯定會有的，被太把它當一回事。”

可他勸的沒用，從醫院回去之後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因為這陣子一直心裏有事，夢岚病倒了，咳嗽、發熱……她又不肯來醫院，藥也不想喝，就那樣死扛着。

看她這不想活了的樣子文韬簡直急火攻心，他說破了嘴皮子沒辦法，最後他把心一橫：“你要是再不吃藥，我立馬就住到覃家去，不止這樣，我還要去覃家的企業，我才是真正應該姓覃的，我繼承我親生父親的事業才是理所應當的！”

夢岚的眼皮子終于動了動，她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冰冷的聲音說：“何必着急這一刻，等我死了，你愛怎麽折騰怎麽折騰。”

文韬怒了：“你連覃明彥都放下了嗎？我要搶走他的家庭他的事業他的金錢，這些不正是你當初和我做協議想要守護的內容嗎？怎麽因為孩子沒了，你連這些都不管了？”

夢岚淡淡地笑了：“如果我愛的人沒有本事自己生存下去，那也太讓人失望了。他……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所以我不擔心。”

文韬見她油鹽不進，只能出門去好了覃明彥過來。

明彥趕過來的時候夢岚還躺在床上，她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身體消瘦得不像話，手臂上都能捏起一層薄薄的皮，但臉上卻透着異常的潮紅色，嘴唇幹得起皮。

夢岚在見到覃明彥之後，趕緊把自己的臉埋進被子裏：“你為什麽會過來？離婚協議我已經給你寄過去，我跟你很快就沒關系了……”

她還悶在被子裏，卻連人帶被子被明彥抱進懷裏。

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抱着。

文韬看不下去了，到客廳裏猛抽煙。

覃明彥隔着被子一邊撫摸夢岚的後背，一邊用頭蹭着她的頭，聲音低沉：“沒有孩子還有我，怎麽連我都不想要了嗎？從今天起，我就跟你睡在一起，你睡多久我就睡多久，你不吃飯我也不吃……”

聽了他這賭氣的話，夢岚掀開被子，淚眼朦胧地等着他：“你幹什麽啊！我都說了跟你沒關系了，你還來管我幹什麽？”

“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誰管你？”明彥吼了一句，直接把她按倒在床上強吻了起來。

不過幾天沒有親密接觸，兩人的身體都變得非常敏感，吻得很是激情投入……雖然結婚有一陣子了，但夢岚再一次被鬧得大紅臉。她一開始還象征性地掙紮啊，沒多久就放棄抵抗了。這是她愛的男人啊，這個男人身上的體味都是好聞的，他的嘴唇的味道都是充滿誘惑的……

就這麽樣幹柴烈火的，一個吻就像是久旱的人得到盼望中的甘霖，淋了個痛快才終于松開。

夢岚的嘴巴感覺火辣辣的，明天大概會腫起來了，她的身體太過誠實，根本說不出諸如不愛了不想了之類違心的話。

明彥撫摸着她紅腫的嘴唇，心疼地說：“傻瓜，誤診而已，我們才結婚這麽點時間，我們都還年輕，何愁沒有孩子？如果你很着急要，我們現在就繼續造人……”

這話說的認真，夢岚聽得哭笑不得：“在人家的地盤上你也睡得安心嗎？”

明彥被這一句“人家的地盤”說得心花怒放，他咧嘴一笑：“這麽說你沒把這裏當自己家？”

夢岚自知失言，瞪了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在別人家裏門口沒有關就想着做那種事情，你真是……”

明彥更樂了：“那把門關上總行了吧？我又不怕他，讓他聽見就聽見呗，我們這是正常的夫妻生活。要不是他從中作梗，說不定我們倆早就有小明彥小夢岚了……”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夢岚又開始心塞了。她有多期待這個孩子，聽到檢查結果的時候就有多崩潰，這是一種巨大的心理落差。

她眼眶紅了，不自覺地伸出手臂，把下巴擱在覃明彥肩上：“我好想給你生個孩子，我以為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和你在一起了，留下你的一個孩子就是我最大的慰藉……可是竟然只是一個誤會……”

因為懷孕了，她打定主意要帶着孩子生活，離開這裏的一切，也許多少年後她會回來讓孩子跟明彥相認，如果那時候他還未娶，他還願意要她，她就嫁了……這是她曾經的規劃。

可是沒有懷孕的話，她怎麽舍得離開那麽久，以後想念他的時候改怎麽辦，想到迷茫的未來的那種恐慌才是最讓她害怕的。

覃明彥脫了鞋子、外套躺到夢岚身邊，手臂給她當枕頭，這才笑着說：“你傻不傻，我就在這裏，你還要什麽慰藉？不過我必須和你坦誠……”

“什麽？”

覃明彥從口袋裏拿出兩張卡遞到夢岚手裏：“我把公司給別人打理了，覃家的財産也與我無關了，媽媽身體恢複不錯，跟覃先生分居了……現在就剩這兩張卡了，一張是我這些年的積蓄，另一張是媽媽給的補貼，她說她擔心我現在這麽窮會虧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