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意外靠近

夏末初秋，陽光正好。幹淨明亮的街道上車流和人群川流不息，處處彰顯這座城市的熱鬧與繁華。

有碎金陽光灑進來的某個大型會議室裏，有個身穿西裝的男人正在賣力地講解近一年來的公司財務運營狀況。

他是恒業公司總部的財務總監林子龍。明明是即将入秋的好天氣，他卻一身汗涔涔的。貼身穿着的白襯衫也早已經被汗水浸透，粘乎乎地貼在身上。

林總監早上上班時臨時接到秘書室的通知，說公司的幾大股東都會過來，需要他作一個財務彙報。

這才準備了不到半小時，他就被總裁秘書Lycia傳喚進了會議室。

偌大的會議室裏，坐了數位大大小小的董事。在這會議桌的主位上，坐了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男子，正看似随意地朝林子龍身後的PPT望着。

林子龍講得還算詳盡，聽得一群董事們頻頻點頭。他将講解的重點放在了總公司的收入上，讓這群投資者們的雙眼全都大放光彩。

可是林子龍的心裏還是膽顫心驚。因為，會議桌盡頭的坐着的那個人，還沒有變态。——他甚至一點兒表情也沒有。

終于，林子龍結束了他的演講。接下來是董事們的提問時間。

不得不說，林子龍的确是天生的財務高手，賬目做得條理分明有理有據。一看他那些詳細的財務記錄，不禁讓人感動于他對公司的兢兢業業鞠躬盡瘁。

沒有一個董事提出異議。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終于緩緩開了口：“林總監，你的報表有一些問題。”

來了！終于來了！

林子龍心裏一驚，擡起忐忑不安的臉看向那個眼神清澈又目光如炬的男子。“居…居總，您說。”

居年安從座位上站起來，輕輕地拿過桌上放着的紅外指示燈，然後将那光線對準屏幕上的數據。

“我簽過你所有的報表，所以我記得你的這份表格裏，建材的單價應該是1677元一方，而現在你的彙報表格裏，單價是1877元一立方，那麽，這一項總價就相差了20萬元。”

居年安一開口，林子龍頓時就有一種萬箭穿心的感覺。

可是，還不止這些，居年安又接着說道：“同樣的伎倆你總共用了12次，每次都與我簽字的價格不一樣，這些區別分別包含在建築原材料采購、影視投資甚至是公司辦公用品的采購裏。我看了一眼，你的表格裏，有522萬元是沒有經過我同意和簽名的。”

此話一出，在座的各位立即驚訝無比并紛紛讨論了起來。林子龍更是全身癱軟毫無力氣。

因為，居年安全部都說中了。

來開會前，林子龍就抱有一種僥幸心理。外界盛傳這位年輕的總裁居年安是個百年難得出一人的超級天才，不僅過目不忘過耳不忘，還精通高位數的速算與心算。此外，他的大腦儲存的知識堪比英國國家博物館，無論哪方面的學科他都均有涉獵或者精通。

可是，林子龍并沒有親眼見過居總天才這一面。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毛頭小夥子，能在他一個幾十年的老財務總監面前翻起什麽浪？

最終，他還是想錯了。居年安确實如傳聞一般，竟能記得一年以前的某個報表裏的采購單價，能迅速看出他PPT裏的破綻，能快速計算出他所挪用公款的總額。

一共是522萬。林子龍一點點挪用，并不着痕跡。就連多年的老會計老出納也沒有看出這其中的貓膩來。

所有董事都臉色憤怒地朝林子龍看着。而他也早已吓得雙腿發軟，眼睛直勾勾地朝居年安看着，嘴裏央求地說道：“居總。我錯了，我…一定盡快把錢還回來，我…”

居年安并不是□□者，他雖然知道林子龍的做法已是觸犯了財務工作的大忌，但他還是把決定權交給了其他的董事們。

“你的問題，交給公司各股東商讨後決定。”居年安淡淡地開口。

——

彼時，在安康保險公司的總經理辦公室裏，陳遠全望着眼前年輕漂亮的蘇曉白，眼睛裏露出了希望的光彩。他朝蘇曉白看了幾秒，才假裝嚴肅地問道：“小蘇啊，你來公司有多長時間了？”

“報告陳總，已經有一年零七個月了。”蘇小白彬彬有禮地回答。

陳遠全一手支在辦公椅的椅臂旁，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面前的桌上，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頓了幾秒，他又問：“你覺得自己的工作能力怎麽樣啊？”

蘇曉白在大四時，學過職業培訓課程。所以一聽到老板這個問題時，立即雙手交叉置于腹部，臉上挂起标準的職業化微笑，聲音輕慢卻篤定地回答：“陳總，我覺得我的能力完全能夠勝任這份工作。”

“那好！”陳遠全一秒也沒有停頓，立即接口回答，“恒業的單子就交給你去做！希望你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

一聽到“恒業”兩個字，上一秒還輕盈含笑的蘇曉白，立即就垮下了臉。

“陳總，我……”蘇曉白耷着頭，正想對老板說點兒什麽，卻聽到他渾厚的聲音傳來：“就這麽定了，你去準備吧，等你的好消息。”

蘇曉白滿眼悲楚地看了老板一眼，微微嘆了一口氣，回了句“知道了”就慢慢出了總經理的辦公室。

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鄰座的張勉和呂青妍就迅速将坐着的凳子劃過來，小聲地問蘇曉白：“老陳找你做什麽？”

蘇曉白撇了撇嘴，一副悲怆的模樣回答道：“他叫我去搞定恒業的居年安，拿下他們公司的單子。”

“居年安！”張勉立即輕聲尖叫一聲，“我們公司至少派出過十位保險經紀人去向他推銷，可每次連面也沒見到！”

“是啊！”蘇曉白蹙着一張小臉，“我即将成為我們公司第十一個吃閉門羹的人。”

張勉和呂青妍相視苦笑了一下，慢慢搖了搖頭，然後又将凳子劃了回去。

蘇曉白雖然對自己沒有什麽信心，但老板交待的工作還是得盡全力去完成啊。一大早起來，她仔細地給自己上了淡雅的妝容，又将頭發绾起來盤成一個蓬松的丸子頭。這樣一來，原本長着一張娃娃臉的蘇曉白更顯得面若白雪臉如櫻桃。

化好妝後，蘇曉白穿上一套鑲了亮片的白色套裙，站在穿衣鏡前轉上兩圈，愈發顯得她青春活力嬌俏動人。

将自己收拾完畢以後，蘇曉白才滿意地提了包出門去擠公交。邊走她還邊想着電視劇橋段裏，灰姑娘都都是如何打動高高在上的王子的。

坐了半小時車，蘇曉白來到了恒業公司的大門口。恒業總部大樓位于興達市中心，這家公司對房地産、電商、影視投資等行業均有涉獵，近幾年來因為發展迅猛而跻身興達市的龍頭企業，在全國也有着比較響亮的名聲。傳言它的現任老板居年安有着超越凡人的智慧，才在短時間內将公司經營得如此風生水起。

蘇曉白上網溫習了恒業公司的資料後，在心裏默默算起了拿下此單後的提成。恒業興達總部有五百多人，如果居年安同意給他的員工購買安康的保險，那她這個保險經紀人…豈不是賺大發了？

一想到這兒，愛財如命的蘇曉白就暗暗握緊了拳頭，眼睛裏也散發出狼一般的光芒。

影視劇裏，若要成功引起總裁BOSS們的注意，不是端盆水故意打濕他的衣裳，就是先故意與其作對得以接近。可是蘇曉白卻并不想用這些招數，至于能否有機會見到居年安，她也沒有把握。

蘇曉白按照樓層索引乘坐電梯到了居年安所在的二十七層。一出電梯，就立即出來一個女員工擋住了她：“小姐您好，請問您找誰？”

蘇曉白笑得花枝招展：“哎呀這位姐姐，你的皮膚是怎麽保養得這麽好？”

居年安的行程秘書Lycia卻并不買她的賬，仍然禮貌卻冰冷地問：“您找哪位？請問有預約嗎？”

蘇曉白見恭維不成，立即換上楚楚可憐的模樣，假裝傷心地對Lycia說：“這位姐姐，我是來找居總的。他……已經躲了我好長時間，今天我一定要和他把話說清楚！”蘇曉白雙眼含星，淚光湛湛，仿佛自己就是一個被多情公子傷害過的女孩。

Lycia聞言立即微勾唇角。她也不戳穿蘇曉白的假話，只是公事公辦地拒絕她：“對不起，小姐，您不能進去。

蘇曉白見這位秘書絲毫不通人情，當下決定硬闖。她趁Lycia不注意之時，側身就進了秘書室。

恒業秘書室與董事長辦公事只隔一道門，蘇曉白瞅準機會就想往居年安的辦公室裏沖。可她還沒沒走幾步，就又被另一個女人攔了下來。

居年安的業務秘書Wendy擡起疑惑的臉看向這個突然沖進來的女孩，聲音輕卻嚴厲地問：“小姐，您要做什麽？”

Lycia已經快步跟上來擋住直往裏沖的女孩兒，這時候蘇曉白已經被兩個秘書擋住無法前行，只好後退一步，認真誠懇地說道：“兩位姐姐，我真的很想見一下你們居總，麻煩你們通融。”

Lycia和Wendy仍是冷冷地直接拒絕。蘇曉白看向總裁辦公室的那堵牆，心裏突然湧上一股怪異的滋味。

不過一牆之隔，她總覺得那裏面坐着的人似曾相識。仿佛一種無聲的默契蔓延在她的心裏，提醒着她一定要去見上他一次。

可是那堵牆，又仿佛千萬重山水一樣，阻隔在他們中間，讓她無法前行。有一個人的音容笑貌忽然串進了蘇曉白的腦子裏，讓她一時心痛難忍。

而現在，那堵牆的背後，仿佛就是坐着那個早已經離開的人，有一種莫名的磁場正在召喚和吸引她。

可是面前的這兩位秘書絲毫沒有讓步和商量的意思。僵持了幾秒鐘，蘇曉白緩緩地轉過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出了秘書室。

她如同一具行屍走肉一般下了電梯，一個人坐到了恒業公司的一樓大廳裏。此刻，她并沒有去想如果拿下這家公司的投保她能賺多少錢，只是拼命想一些毫不相關的事情希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過了好半天，蘇曉白才恢複過來。她從包裏拿了一顆進口巧克力，剝去外面的錫紙放到大廳的茶幾上，然後将那顆黑色的巧克力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着。

不開心的時候，就吃一顆甜甜的巧克力，這樣就會讓人覺得，生活是甜的。所以蘇曉白的包裏常備有巧克力，用以安慰自己被客戶拒絕時受傷的心靈。

過了一小會兒，有一位保潔大媽過來做清潔。她朝蘇曉白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将桌子上的巧克力包裝紙丢進自己提着的垃圾桶裏。

蘇曉白見有人過來，想也沒想就拿了一顆巧克力出來遞給保潔大媽，嘴時還含糊地說：“大媽，您吃。”

保潔大媽見到蘇曉白示好，又見她微紅的雙眼，也就親切地問：“姑娘，你怎麽啦？是不是在這兒上班受委屈啦？”

蘇曉白立即擺擺手回答：“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兒的員工。我只是因為居總不肯見我才有些難過……”她并不想說出自己突然傷心的真實原因，所以随意編了這麽個理由。

保潔大媽朝蘇曉白多看了幾眼，只覺得她面相清秀澄澈，不像是什麽有心機的人，又因她的随和禮貌，不由的多了幾分喜歡。大媽笑了笑，溫柔地說道：“不就是想見見居總嘛，這有什麽難的。”

說罷，大媽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手機來，三下兩下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年安哪，塗媽有件事想麻煩你……有位姑娘想見見你，你有空嗎？”

蘇曉白正詫異保潔大媽和居年安的關系時，就被大媽輕輕推了一下。“姑娘，上去見她吧，就說已經預約過了。”

蘇曉白一聽，略掃之前的陰霾，說了聲“謝謝”然後朝電梯口走去。她将手放在自己的公文包上，裏面有一些保險項目資料，她正盤算着先向居年安介紹哪一款。

再進入秘書室時果然暢通無阻。居年安的行程秘書Lycia将蘇曉白帶到總裁辦公室門口便轉身娉婷地離開。

蘇曉白敲了門進去，一邊醞釀開場白，一邊微笑着朝居年安的辦公桌方向走去。正端坐于桌前的居年安擡頭看向蘇曉白的臉，只一擡頭，他的大腦忽然就随着眼光的方向而定格了。那一秒鐘，有無數屬于他和她的過往畫面如電影放映一樣一幀一幀在腦海裏掠過。

蘇曉白禮貌地開口：“居總您好，久仰您大名，我是安康保險公司的業務經理蘇曉白，我……”她還沒說完，就見到居年安突然站起來，然後聽到他醇厚又悲情的聲音：“小白白，我回來了。”

小白白，我回來了。

☆、天降大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