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降大單

蘇曉白一時愣住。

從前，有一個人總愛那樣叫她：“小白白，小白白。”那個聲音很溫潤動聽，每次這樣呼喊她的時候，總愛刻意壓低聲線，所以總顯得別有韻味。

可是，令蘇曉白驚訝的是，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怎麽會突然叫她“小白白”？而且是以她如此熟悉的音調。

蘇曉白的心又開始抽痛了起來。她擡起頭，開始仔細端詳居年安。

這是一個英俊的年輕男子，看起來最多只有二十五六歲。他生得高大，着一套黑色正裝臨桌而立，白皙的臉微微向上揚起，一雙深邃的眼睛裏滿是心痛與柔情。

蘇曉白拼命地将自己的暗湧的心情壓下去，臉上扯上幾抹笑容，強裝鎮定地說道：“居總您好，我是安康保險公司的蘇曉白，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居年安從辦公桌內側走出來，站在蘇曉白的對面，然後伸了雙手去扶住曉白的肩膀。他的眼睛裏有難以言說的苦楚，以及似訴非訴的柔腸。

蘇曉白被他吓到，慌忙中連連後退。居年安跟上來，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有些懊惱地說道：“小白白，那一天，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我在馬路對面大聲喊你的名字，可是你一直沒有聽見……那一天我沒有失約……”

原本是初夏的晴天，可是蘇曉白卻因為聽到居年安的這幾句話而冷得瑟瑟發抖。

——他說話的語氣，對她的稱呼，都和記憶深處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就連他毫無頭緒的這幾句話，她也明白，說的是四年前她在一個奶茶店裏，等心愛的戀人一整天卻始終沒能等到那個人的赴約。

深埋幾年的悲傷過往突然被居年安揭開，蘇曉白瞬間痛得無法呼吸。她掙脫開居年安的雙手，退後幾步歇斯底裏地質問：“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怎麽會知道我叫‘小白白’？又怎麽知道我那天……等了彙言很久……”

居年安邁了長腿走過來，眼睛裏有閃爍動人的光。他看向蘇曉白的臉問：“徐彙言？”

蘇曉白一驚，不答反問：“你怎麽會認識他？

居年安并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卻只是突然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頓了一會兒，他才擡起頭，嗓音輕慢：“我不認識他。但是很奇怪，為什麽我會知道這個名字。”

這個回答讓蘇曉白覺得怪異。她無法理解第一次見面的人為何能了解她的過去，可是她只能當作這個男人是在惡作劇，而絕對不是徐彙言整了容或是對居年安說起了他們過去的事情。

因為，徐彙言——已經去世四年了。

蘇曉白拼命地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她站在沙發邊，雙手死死地抓住公文包。一擡頭，看向居年安微蹙的眉眼。她還未開口，卻聽到居年安問：“小白白，你剛才說，你在保險公司上班？”

聽居年安那個語氣，就好像他們已相識多年一樣。蘇曉白不想再回憶痛苦的過去，于是也就不想回答居年安的問題，只是禮貌冷清地說：“居總，打擾了。再見。”

說完以後，她便背着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居年安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慢慢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良久以後，他撥出了一個電話。“澤偉，我是怎麽認識蘇曉白的？”

電話那頭的塗澤偉一愣：“蘇曉白？沒聽你說過啊？”

“我從來沒有提起過她？”居年安不死心，又繼續問道。

“哎喲，”塗澤偉笑道，“向來過目不忘記憶超群的居老板也有想不起來的時候？”

居年安沒有理會他的調侃，輕輕挂斷了電話。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他的大腦就像一座圖書館一樣，儲存了所有與他有關的記憶。他能一字不漏地記下所有看過的書籍，能清楚地說出公司裏每一個員工的名字與職位，更能博古通今知曉天文地理，可是，為何卻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認識蘇曉白，又是什麽時候開始愛上她？可是，更讓人疑惑的是，在今天之前，他為什麽沒有去找她？

下了電梯，蘇曉白才想起她今天此行的目的。可是，她實在不願意又回去揭自己的傷疤，只好一步一步朝恒業公司門外走去。路過大廳的時候，她又遇見了那一位保潔大媽。大媽朝她笑笑，又接着打掃衛生。

下午，蘇曉白一回到公司，張勉和呂青妍又将旋轉座椅劃過來，八卦地打聽：“曉白，怎麽樣？見到居年安了沒有？”

蘇曉白默默地拿了包裏的資料，如木偶一般點了點頭。

呂青妍的眼睛裏立即湧現渴望的光，她一把抓住蘇曉白的手，激動地問：“怎麽樣？是不是超帥的？據說他身長八尺堪比城北徐公，面冠如玉勝似潘安啊！怎麽樣，有沒有對他一見鐘情？”

蘇曉白還是默默地收拾着桌子，并不答話。

張勉見她臉色不太好，有些擔心地問：“是不是業務沒談妥？”

蘇曉白不想和她們說得太多，于是直接點了點頭。

“嗨，我說嘛！”呂青妍一副早已預料到的樣子，“那個居總本來就軟硬不吃，根本就是個不通人情的主，曉白，你也別難過了，大不了被老陳說幾句。”

張勉和呂青妍又叽叽喳喳八卦了幾句，見蘇曉白一直沒有反應，也就無趣地将板凳劃了回去。

蘇曉白平複了心情以後，便準備到老陳辦公室去負荊請罪。她剛剛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見到老陳面露喜色地朝公共辦公區域走過來。

老陳長得胖墩墩的，個子也不高，他滿臉堆着笑容，從遠處看極了一尊正在移動的彌勒佛。

“大家靜一靜了！”老陳拍了拍手掌，聲音難掩喜悅與興奮，“有個好消息！恒業公司的老板居年安先生同意為他們總部的所有員工投保用來當作年中福利，而他指定要與我們公司合作！”

一聽到老陳的這幾句話，保險業務經理們立即沸騰了起來。大家紛紛站起來，睜大了眼睛朝老陳望着，有的甚至開始鼓起掌來。

張勉邊笑邊喊：“這可是個大單子啊！我們公司成立這麽久，還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肥肉呢！”

有也員工立即嚷着讓老陳給大家發獎金。老陳舉起手來示意大家安靜：“把這單拿下來，獎金肯定是有的！但是居總的秘書Wendy小姐說，居總指定我們公司一個員工去恒業負責洽談這個巨大的單子！”

大家又開始熱鬧地讨論起來。蘇曉白聽到老板公布這個消息，也吃驚地朝他看過去。五百多人同時投保啊！這可是個天大的單子！瞬間好像有一捆捆人民幣從蘇曉白的腦子裏浮現，讓她暫時忘記了上午的憂傷。

在所有業務員的期待裏，老陳終于公布了答案：“Wendy小姐說，居總指定我們的蘇曉白去負責此事！”

聽到老陳的話，蘇曉白興奮得仿佛看見那些人民幣自己長了腳排隊向她走過來。在這個世界上，她最愛的有兩樣，一個是徐彙言，另一個就是錢。

如今，徐彙言早已不在人世，那她最愛的，就只剩下錢了。

身邊的同事紛紛向蘇曉白道賀。她朝大家微微笑了笑，又想起上午的事來。居年安說過的話像無數藤蔓一樣在她的腦海裏纏繞交織，讓人理不清頭緒。最終，腦子裏的人民幣戰勝了那些藤蔓，蘇曉白決定只當作居年安是認錯了人。

這樣想着，心裏突然就釋懷了。

老陳留下了恒業秘書室的電話號碼給蘇曉白，然後樂颠颠地回到了他的辦公室。曉白當即打了電話過去，禮貌地自報家門：“您好，我是安康保險蘇曉白，我想預約和您洽談投保合作事宜，請問您大約什麽時候有空？”

電話那頭的聲音也很客氣：“蘇小姐您好，我是居總的業務秘書Wendy，居總交待過，您什麽時候有空随時都可以過來。”

蘇曉白道謝之後挂斷了電話。

一旁的呂青妍實在忍不住，轉過頭對蘇曉白說：“喲，曉白呀，本事很大嘛！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辦法這麽快就搞定了居年安？”

呂青妍的語氣裏是藏不住的羨慕嫉妒恨。那話說得輕巧，可任誰聽都能聽出她的潛臺詞裏的挖苦與諷刺。

蘇曉白沒有理她，只顧着準備手頭的資料。呂青妍見拳頭打在棉花上，正想繼續說點兒什麽，就聽到張勉立即出來解圍：“好了好了，這是喜事兒，大家都有獎金，你就別說多話了。”

呂青妍這才住了嘴，掃了一眼正在工作的蘇曉白，回過了身。

蘇曉白整理完公司現有的保險産品之後，偷偷用提成公式計算了一下自己能得到的提成獎金。

看着那幾個橢圓形的零，她忍不住到茶水間去給閨蜜鄒櫻打了一個電話。

聽到這個喜訊，鄒櫻也着實高興了一把。她在電話裏嚷道：“曉白，那你的住房基金又可以進賬一大筆了哦！”

提到住房基金，蘇曉白也開心起來。

可是，鄒櫻話鋒一轉，突然說道：“曉白，我最近為你占了一卦，你知道我只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才會占蔔，結果得到一個結論……”

鄒櫻說得神秘兮兮，讓蘇曉白的心往上一提。

“我預測出，你會兩次愛上同一個人。”

兩次愛上同一個人？蘇曉白一驚，這怎麽可能？既然是愛上同一個人，為何是兩次？可是這也不成立啊，因為，徐彙言都已經走了那麽久了。

蘇曉白見識過鄒櫻的占蔔能力，可是她又不太相信鄒櫻剛才這句話。于是趕忙問：“這怎麽可能呢？是怎麽算出來的？”

電話那頭的鄒櫻只是笑：“曉白，你會明白的。只是現在，天機不可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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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