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你去了哪裏?
“四玫瑰”牌的威士忌,澄澄的黃酒,七分滿的晶瑩的玻璃杯擱在棕黃晶亮的桌上,頗有種葡萄美酒夜光杯的意境,逶迤綿延着擺了一長條。
每只杯子旁邊同時散置着幾朵紅玫瑰——一杯酒也弄得它那麽典雅堂皇。
瘦鵑把眉頭一皺,掉過身子去低聲嚷道:“遲秉文,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覺得這男人簡直不可理喻,動了氣道:“真不知你在胡說些什麽?空口白牙,咱們的離婚協議早已經送到你手裏了,可不能抵賴呵!”
遲秉文半晌不作聲,繃着唇定定的瞧她,太陽穴間有一條青筋連着,在隐隐的跳動。
瘦鵑并不打算與他糾纏,這時候扭過頭去,沖一旁立着的陳伯恭道:“方才陳先生您說的,要請我跳今晚的第一支開場舞,還做數麽?”
陳伯恭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他迅速地瞟了一眼立在一旁抿着唇不作聲的遲秉文,思慮了片刻,然後朝瘦鵑伸出手去,俯下身子,一派英國紳士的作風,他道:“瘦鵑小姐,不知陳某有沒有這個榮幸,同您跳第一支舞。”
瘦鵑微微笑着,把手遞到他的掌心裏。
華爾滋的調子,搖擺着出來了。流麗的舞步在舞池中央旋轉,樂聲悠揚,人也飄飄蕩蕩起來,仿佛徜徉在藍色的多瑙河。
“之前不是說他不會來的嗎?”瘦鵑一邊轉動着腳步,一邊低聲抱怨。
陳伯恭很有些抱歉的小聲道:“之前我聽伯玉說,秉文他确實是不想來的。眼下,我也不大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他頓了頓,又低低地笑道:“我原來還擔心你被欺負。沒想到你才是牙尖嘴利的那一個,寶絡也比不上你。”
瘦鵑又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怎麽?你笑話我?還不是你這邊安排上出了差錯,要不也不至于像剛剛那樣難堪!”
一曲舞畢,樂音陡地一轉。
陳家的老太太似乎得知了剛剛宴會廳裏的一場鬧劇,便将陳伯恭叫到了二樓。陳伯恭臨走時再四囑咐了幾句,要瘦鵑不必拘束,權當是在自己家裏,出了什麽事就差人去叫他來幫襯,這麽叮囑了好半晌,才終于被瘦鵑打趣着笑罵走了。
太太小姐們一個個的都拉上了自己的舞伴,湧到人堆裏去,貼身貼肉的擺蕩着,在舞池裏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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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秉文朝這邊走了過來,瘦鵑見了,只是把脖子一僵,并不願理睬他,他皺着眉頭定定的立在她的身前,忽而使了蠻力,将她的手納入自己的掌中,把她整個的一個人都帶到自己的懷裏,托着她的一把蠻腰,旋轉着,随着人流,重又擁進了舞池裏去。
瘦鵑在他懷裏焦躁不安的扭着身子,就像一顆扭股糖。
遲秉文輕輕地笑着,把嘴唇貼到她的耳邊,輕聲道:“你要是想讓大家都看着你,那就盡管掙紮好了。”
瘦鵑今日一行就是為了結交“權勢”,她是初到交際場上的新人,不能第一次便盡出洋相。她這麽想着,也就認命似的狠狠瞪了秉文一眼,不再做無用功的掙紮,只是身子仍舊十分的僵硬。
兩個人之間靜默的可怕。
一曲過半,遲秉文才重新開口道:“這些日子,你到底去了哪裏?”
瘦鵑繃着臉,不作聲。
他又道:“我知道你沒有回娘家,也知道你什麽都沒拿走,甚至連阿小你也不要了,是不是?……她那天晚上急匆匆地跑來學校找我,我同她在外面找了你一夜,可是一點兒線索也沒有。”
他的話音裏仿佛還帶着那一夜的倉惶與擔憂。
“阿小很擔心你……”
仿佛啓齒艱難似的,說到這一句,他把話停了良久。等到瘦鵑以為他不再準備說下去的時候,才終于聽到他幾不可查的聲音在耳畔呢喃着響起。
“我也很擔心你……”
瘦鵑把眼風往他面上一掃,不相信似的冷哼了一聲,道:“你擔心我做什麽?”
“擔心你一個女人家,獨自在外面,怎麽生活?擔心你被人騙,擔心你被人欺負,擔心你應付不來各種瑣碎的事情,擔心……”他看到她眼裏濃濃的譏諷的神色,怔了一怔,便停住了話,不再說下去了。
他說的懇切,然而瘦鵑聽了卻只是覺得他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管我怎麽生活?遲先生,咱們已經離婚了,你不用這麽假惺惺的來多管閑事。”她出言譏諷,語帶不屑。“總之,我餓不死自己。遲先生您呀,放寬了心,還是和您的那位馮小姐好好過日子吧,做什麽揪着我不放?從前便處處擠兌,現下離了婚,還要來糾纏?我是受夠了。”
遲秉文聽到她的這一番話,便微微側過頭,看着她臉上玉雕一般的流暢的骨骼線條,問道:“你是在為了馮小婵同我生氣?”
瘦鵑沒話可說似的瞅了他半晌,終于好笑的嘆了一口氣道:“為了她同你生氣?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做?”
秉文看着她,她的頭頂上正好照過來一束明晃晃的燈光。“那你是為什麽躲着我?為什麽簽了協議?為什麽偷偷地離開了公館?”
瘦鵑失笑,同他一一列舉:“第一,我沒有躲着你。第二,離婚協議可是你自己叫人送來的。第三,什麽叫偷偷?我明明留了字條的吧?先生您不要誣賴我哦。”
他看着她似乎是突然獨立起來的人格,臉上忽然流露出一種複雜的表情,喃喃道:“我沒想到......你真會簽了字。”
“你該想到的。”
“瘦鵑......”
他的聲音裏忽然帶出一種難言的迫切與懊惱,懇求道:“你回來吧,回來,好不好?”
“不好!”
瘦鵑皺起眉頭,話裏毫不留情:“我好不容易才同你離的婚,如今我們兩訖,各不相欠,你也不要管我,我也不去管你。這不就是你長久以來的心願麽?”
“可我反悔了。或許——”他的腳步随着話音停了下來,定定的立在舞池之中,“或許我們——”
秉文不說話了,頹然的蹙着額。
靜默間,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上傳來的些微顫抖。
馮小婵一個人立在鏡子前,眼淚便像抛沙似的落了下來。
遲寶絡跟着走了進來,早便料到似的嘆了一口氣道:“我哥恐怕是發燒發糊塗了!小婵你不必同他置氣,你知道的,我哥他有多喜歡你!要不然他病成這個樣子,也不會因為你說了一句想到這裏來,就硬撐着陪你過來了。”
馮小婵聽了,當下眼淚湧的更兇,止也止不住似的。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于抹了抹臉上一陣陣湧出來的冰涼的淚水,喃喃地,一遍遍地重複道:“是,先生喜歡我……只喜歡我一個人。”
她知道今晚陳公館裏将要舉辦宴會,也知道遲秉文收到了周瘦鵑叫人送來的離婚協議。但她更清楚的是那天傍晚,阿小匆匆地跑來教工宿舍敲門,當她說到周瘦鵑離開遲公館的時候,遲秉文臉上的那一種驚駭地表情。
他當時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因為吊了一瓶鹽水,才剛有了一些力氣,卻仍舊不假思索的拔掉了針頭,掙紮着下床,同阿小出去。他們找了瘦鵑一夜。
她站在他的房間門口,怔怔的看着這一切。
自從遲秉文那天晚上發起了低燒,她便一直想要親自去照料,然而每次陳伯玉從房裏出來,都是相同的一句回話:“秉文這病來的兇,他怕傳染了你,所以不讓你進去,他要你回宿舍裏去好好休息,不用管他。”陳伯玉說話時,眼睛并沒有看向她,甚至躲躲閃閃的,避開了她探尋的目光。
她現在回想起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她的那一種不安漸漸擴散到了整個心房。
據說,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疲病交加的遲秉文終于體力不支的暈倒在了路邊,還是阿小叫了輛人力車才将他送去了醫院。
他才剛醒,又堅持着要出院。
好像是因為擔心周瘦鵑,擔心她萬一在外面遇到了什麽事情,到學校裏去找他,他卻不在。
遲寶絡不知道這些狀況,她和陳伯玉兩個人正你侬我侬,沉浸在他們自己的愛河裏,根本顧慮不到旁人身上發生的種種變化。
寶絡無心流露出來的戀愛中的甜蜜,使得馮小婵甚至把寶絡也連帶着憤恨了起來。
舉辦宴會的日子一天天的挨近了。
這一天,她下定了決心,纏着陳伯玉拿來了鑰匙,在午後悄悄的走進了遲秉文的宿舍。
他一個人靜靜地疲憊的躺在那裏。幾日來,面頰消瘦了許多,顴骨高高的凸出,兩片嘴唇也因為燒熱而泛出一種幹裂的蒼白。
她的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種痛意——這是她拼盡全力才得到的男人,她不能容許他對于她的那一份喜歡一點點抽離。
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遲秉文在這裏斷斷續續地住了兩年,房間卻仍舊同初次見到的一般,顯得很空。洗臉毛巾晾在椅背上,被風吹的已經幹硬了。他的西服外套随意的擱在桌上,還有他的一杆鋼筆和一把梳子。床頭一只不大不小的箱子,裏面放了他從家裏帶來的衣服和書籍。
他這幾日換下來的襯衣,由于家裏的傭人每日都來送取,都給他洗幹淨了,疊得齊齊整整的,放在他的箱子上。
枕邊還有一本書。
秉文在夢裏呓語,斷斷續續地叫着什麽。
馮小婵湊近了一些,終于聽清了從他口中發出的一句句焦急而無奈的“瘦鵑……”
正是下午兩點鐘,太陽最熱烈的時候。她在窗戶外漏進來的日光下呆呆地望着這一切。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地臉,心裏恍恍惚惚的,好像做夢一樣。
她抑制不住的抽噎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終于準時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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