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大豬蹄子不合時宜的心軟
遲秉文因為連日來體熱的緣故,整個人發虛,一點點兒動靜也能驚醒,其實睡得并不安慰。即便睡着了,做的也盡是一些離奇破碎的夢。
他在夢裏也找不見瘦鵑。
太陽的光線,從那敞開的南窗之間,斜射到他的枕上。他感到床邊抽抽搭搭的女人的聲音,慢慢地就睜開了一雙眼。
馮小婵見他醒了,索性伏在他的床邊,哀哀的,小聲的哭着:“我母親她又來了信,催我回去……可是先生,先生……你知道,我心裏是只有你的……”
遲秉文看着她那雙已被眼淚模糊了的杏子一般的眼睛,從燒熱難受的喉管裏淡淡地溢出一口氣,說道:“可是小婵,你已經同他簽了婚書。”
馮小婵一愣,揩過眼角的淚水,哽咽着道:“可我那時候是為了氣你,是同你置氣,才故意簽了婚書的!”
遲秉文在她的話音裏沉默了,許久,才終于輕聲道:“小婵,你要知道,婚姻不是兒戲,不是讓你用來賭氣的。”
馮小婵仍在那裏抽抽噎噎的哭,遲秉文聽了,心裏異常的煩亂,然而只是不開口。
這時候,她忽而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耍着因為念過書而自認為高人一等的年輕女孩兒們慣有的性子:“我不管……我不管!先生!先生您今天……陪我去陳公館參加晚宴好不好?好不好?”
遲秉文微微蹙起眉頭,仍舊是不說話。
馮小婵喉間一哽。良久,她又換了一種酸楚而柔弱的腔調道:“先生……我馬上就要走了……日後恐怕……恐怕就只能被束在王家的那個大宅院裏,再見不得天日。先生您說過的,女子生來就應該受到教育,身為女子,也應有同男子一樣的權利……可我,可我若是果真嫁了王家......”
說到這裏,對于未來一事,她自己心裏也不無恐慌。眼淚管不住似的直直流下來,她輕輕地搖撼着他的手臂,斷斷續續地道:“先生……求您了,您帶我去陳公館,好不好?就當做是……就當做是這一年多來,咱們最後的一點兒回憶,好不好?日後,我即便被婚姻所累,也終有一個念想,可以支撐着我……活過往後餘生呀……先生……”
遲秉文随着她的哭訴,想到一年多來的種種。雖說有一些逢場作戲的成分,然而也有很多時候确實為她小女兒的嬌态所打動——并不是沒有一點的感情,他為她的悲聲所感染,終于,勉強着同意了她的請求。
遲寶絡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這一幕——遲秉文強撐着從床上下來,馮小婵站在一邊,替他拿着一件西裝外套。寶絡甜甜的調侃的笑着,像往常一樣的打趣着小婵與她大哥。
遲秉文無謂做過多的解釋,一直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
然而馮小婵心裏的那個傷口,卻仿佛被鹽水洗滌了一般,在寶絡叽叽喳喳的快活的聲音裏,層層疊疊痛苦的糾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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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馮小婵猛然擡頭,她定定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忽然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只做工上等的鑽戒,狠下心來,戴到了手上。
她的心裏忽然湧起一陣要撕碎眼前一切的欲望。
明明是她的愛人!怎麽才短短的這麽一段時間,竟仿佛一切都改變了?
遲寶絡望着她的背影,從鏡子裏看到她手上忽然多出來的一枚閃閃的戒指,不由詫異的驚呼一聲道:“小婵!這是我哥買給你的麽?”
小婵眼裏頓時閃過一抹寂然,她沒說話,緊緊的捏住那一只戴着鑽戒的手指,返身回來,攬上寶絡的小臂,輕聲道:“我沒事了,咱們去吃點兒東西吧,我好餓啊......”
遲寶絡從小嬌生慣養,平平順順的過了十幾年,向來不是一個敏感多心的女孩,便也跟着笑道:“好好好,咱們去吃東西。小婵你也不要再哭了,我哥都送了你戒指,你還擔心什麽?她是翻不出什麽風浪的,你只管放一百個心!伯玉他們家的宴會向來辦的盛大,聽說今天特地從外國運來了好些咱們沒見過的水果、點心呢。”
她如數家珍似的報着各樣瓜果點心的名字,都是在來的路上陳伯玉告訴她的。
馮小婵敷衍的笑了笑,默默地同遲寶絡一起走回到大廳裏來。
她把手交疊在小腹處,鑽戒便格外顯眼的曝露在了空氣中。
因為先前的那一場不大不小的争執,人們本就格外的注意到卷入這事端裏的幾個人。
她們兩個一走進來,就有好事者一眼便看到了馮小婵手上的戒指,紛紛交頭接耳的傳說着。
終于傳到了瘦鵑的耳裏,就成了“聽說遲家在聯大教書的大少爺,給他那個女學生買了一只鑽戒,比傳聞中他們大少奶奶進門時買的那只鑽戒還要大呢!”
瘦鵑冷笑着聽完,停住了腳步,斜睨住遲秉文道:“聽說鑽戒的戒圈定做都還要一定的時間,可見是遲先生你早就等不及了吧?現在竟又來惡人先告狀麽?”
遲秉文卻像是完全沒料到,扶在她腰間的手不經意間便松了,眉間拱成了一個川字:“什麽鑽戒?我從來沒有——”
“哥!”遲寶絡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就這麽急急的喚了一聲,“哥!你又何必瞞她呢?讓她早點兒知道了也好,就不會再整日纏着你了!”
馮小婵就微微抿着唇立在寶絡的身後。
這些人來去如風,卻偏趕着她不放——好像是她糾纏不清一般。
瘦鵑冷冷的看着這一切,像是旁觀者看着臺上衣着鮮麗的演員在那裏唱一出大戲一般,鑼鼓喧天,熱鬧是熱鬧極了,可是熱鬧深處是荒涼。戲臺上的人們陷進了戲本子裏,怎麽也看不透。
她扭頭便走。
“瘦鵑——”他沉着聲叫她的名字,悶悶的,像一頭困獸。
她頓了頓,“遲先生,你這又是何必呢。”
瘦鵑說完,便踩着一雙高跟的尖皮鞋,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繞過這幾位,走到遠一點的餐臺前立定了。
鋪着紅絨布面的長條餐桌上,金絲繡邊,琳琅滿目的擺着各樣的美馔。
最中間的一份刀叉前面,是一大把紮滿了絲帶的玫瑰花束,大典禮上用的真花束,豎在那兒還盈盈的挂着露水,仿佛一個喜慶的圓丘。
兩側是四只金質的高腳盤,第一盤裝的是頂大的桃子堆成的椎體,第二盤是一個灌足了奶油的疊層大蛋糕,最上頭的一層蓋着一個糖溶制成的小鐘,成了一個教堂式建築的糕點,因為陳家老太太篤信基督。第三個盤子裏是浸在透明糖漿裏的鳳梨片,黃澄澄的,叫人垂涎。而第四盤講究得出奇,是從熱帶用渡輪特地運來的黑葡萄,底下一陣陣的冒着白氣,涼陰陰的,想來是用冰在保鮮。
遲秉文眼見得瘦鵑走遠了,便轉回頭來看着馮小婵,本着臉道:“戒指,戒指是怎麽回事?”
馮小婵臉色變了變,她走到遲寶絡的跟前,低聲道:“寶絡,我同先生有兩句話要說,你先去餐臺那裏等我,好不好?”
遲寶絡自然是點了點頭,欣然同意。
遲秉文繃着臉走出了舞池,同她一起走到了一處僻靜無人的陽臺上。他立在那裏,等着馮小婵的解釋。
四下裏只聽到樂聲悠揚,一個節拍一個節拍的撞到這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
馮小婵清了清喉嚨,嗫嚅着道:“赴宴的太太小姐們,一個個都打扮的入時又貴氣,只有我,從頭到腳,僅一條碎鑽的項鏈和手上一只玉镯撐撐場面,我怕她們笑話我……所以戴了這只戒指。”
她上前幾步,緊張的望着面前男人的臉,她故意裝成一副委屈的腔調道:“先生……您生我的氣了?”
遲秉文緊緊地抿住唇,眼皮間的褶皺亦繃成了深深地一道痕跡。“那這戒指是哪裏來的?”
“先生……這是……這是王家送來的戒指。”小婵低下頭,
“那為什麽要說這戒指是我——”
遲秉文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馮小婵搶白道:“可我什麽都沒說呀先生!是大家自己傳成了這樣……”
“那你怎麽不去解釋?就任由——”
她的眼淚又不由自主的滲出了眼角,馮小婵擡起一張淚水漣漣的小臉:“我……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要嫁進王家……我是被逼的呀先生!可是你們都不知道!我一直沒有說,因為我實在說不出口——王家的那個三少爺,是個軟骨病駝背的瞎子!每日吃的藥比鹽還多!你們根本不知道我的苦處!”
她低低的叫着,聲音雖然不大,叫人聽來卻有一種歇斯底裏的意味。
她的心突然揪着漲着,擠得她透不過氣來。
今日午後乃至前一段時間裏的一切記憶,都統統一齊回來了。她望着陽臺上隔絕開宴會大廳的落地窗,在那黑暗的玻璃窗上的反光裏,紅栗色玻璃上浮着熱鬧而模糊的一幕,像電影,光怪陸離。重重疊疊的衣香鬓影,一片歌聲,一切的光與影,都喧嚣的像開了閘似的直奔了她來。
她慌張的攀住了遲秉文垂在身側的一只手臂,眼泛淚花的懇求道:“您不要當面拆穿了我,您就幫我這一次,好不好?今天的這場宴會,您答應過的——您答應過會給我留下一點我們之間美好的回憶的。先生……您知道的呀……我這一顆心裏面,只有您,只有您呀!除了您,我再想不到什麽能使我繼續活下去的期望了……”
遲秉文定定的看住她,心裏一陣陣的堵着。
“先生……您想一想,這一年多來,我還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麽呀先生!現在就當我求求您,好不好?好不好?”
她說的叫人動容,他總是狠不下心。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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