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番外

知曼26歲那年, 再次懷孕。

第一次懷孕時年紀太小，情況、時間、情緒，樣樣不合适。

小生命成了分手武器, 給兩人都背上了重重傷痕。

最終慘淡收場。

第二次懷孕一樣來得突然。

知曼結束工作回半月灣, 阿姨正在煲湯。

聞到那味道, 她沖進廁所，吐了個昏天黑地。

一直到傅展年回家，知曼臉色還是蒼白。

見她模樣，傅展年臉色一沉, “怎麽回事？”

話是對阿姨說。

人已經三兩步沖到了知曼面前。

傅展年架住她肩膀, 讓她能趴在自己懷裏借力。

阿姨戰戰兢兢地，回答：“知、知曼小姐一回家就吐了……”

言下之意，與自己無關。

傅展年緊緊蹙眉。

他一把抱起知曼, 将她放到沙發上。

又出聲, 囑咐阿姨：“倒杯溫水來。”

“暖！好咧。”

客廳連着餐廳廚房，一陣一陣油腥味依然在飄散。

知曼在傅展年懷中坐了幾秒, 就不行了，捂着嘴又要往廁所沖。

傅展年攔不住她。

只能聽到知曼在裏面幹嘔聲。

知曼這症狀，在傅展年看來, 像是中毒了。

倏忽間, 想了很多。

豪門家族內鬥秘辛之類，下毒算是慣常手法。

只是傅氏明明已經被他肅清, 誰會手伸得那麽長, 來對付知曼呢？

傅展年在腦內飛快地排了一串名單出來, 頓時滿臉殺氣，氣壓低得吓人。

他拿起手機，立馬給家庭醫生撥電話。

知曼趴在洗手臺上，一直吐到只能嘔出水來，才略微覺得舒服了一些。

傅展年已經走到衛生間門口。

他拿着外套，披到知曼身上，将她打橫抱起來。

知曼渾渾噩噩地看了他一眼，說不出話來。

傅展年快步把她抱出房間，坐電梯下樓，去停車場。

知曼系好安全帶，他發動了車，駛出車庫，轉向，上大路。

行駛平穩下來。

傅展年硬着臉開口：“曼曼，你可能懷孕了，我們去做個檢查。”

千算萬算沒算到這種可能性。

知曼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看向傅展年。

因為他們還沒有舉辦婚禮，只是先領了證。

房事上，一直都有做措施。

傅展年不讓她吃藥，說傷身體，也尊重她心情，就會主動戴套。

這樣……都還能中獎嗎？

知曼眼神太懷疑，傅展年雖然把車開得飛起，到底還是抽神回了她一句。

“不信任我嗎？”

她搖頭。

傅展年苦笑：“曼曼，我承認，很想擁有一個我們的孩子，但是未來還很長，不會做讓你不開心的事。”

婚期其實已經定好，就在明年年初了。

他再迫不及待，也不至于等不了這麽些日子。

知曼喝了口水，壓住了反胃不适感。

人也恢複了一些力氣。

她忍不住輕笑，“不長了吧……傅先生，您都四十歲了。”

黃金生育年齡都過十幾年了。

還當自己是小夥子呢。

傅展年抿唇。

語氣帶着一絲威脅，“你在嫌我老？”

知曼悶悶笑了笑，不說話了。

……

私人醫院是陸家産業。

陸讓這個好兄弟雖然不在了，給傅展年那些特權到底是根深蒂固地留了下來。

傅展年剛剛就和院長通過電話。

他們人一踏進去，馬上有人過來，給知曼安排了檢查。

報告單第一時間送到傅展年手上。

最後一行寫得明明白白。

“超聲提示：早孕”

傅展年慣常處驚不變，再大事都是臨危不亂模樣，到這時候都免不了手指發顫。

實在是太高興了，反倒開始擔憂。

若是……知曼不喜歡呢？

這次當然不會讓她再做什麽犯傻行徑，但是傅展年也擔心知曼為此感到不滿。

她不樂意的事，他不想勉強。

一時之間。

傅展年捏着報告單，不知該如何是好。

知曼結束檢查，悄無聲息走回來。

見傅展年端坐着，垂臉，表情嚴肅，眼神呆滞，她感覺有點好笑。

忍不住突然一下出聲，調侃道：“嘿！這是哪裏來的帥大叔？”

傅展年擡起頭。

知曼彎腰看向他。

臉上沒帶妝，但是臉色已經恢複了許多，不見蒼白。

傅展年：“你知道了嗎？”

知曼收了笑，點頭。

“嗯。”

看到她這個表情，傅展年心中一緊。

果然她心裏不願意。

也是，畢竟曾經有那麽不好的回憶，對知曼來說，要走出陰影，或許要花更長一些時間。

他雖然不願理解，到底還是逼着自己，體諒她。

傅展年颔首，站起身。

他平靜開口問道：“那你怎麽想的？”

知曼聳聳肩，“生呗，難道還能打了不成。”

傅展年垂下眼，抿唇，猶豫許久。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曼曼……我尊重你的一切決定。”

知曼總算明白，這老男人在別扭什麽勁兒了。

竟然傻乎乎，老半天功夫都在愁眉苦臉。

她沒忍住，低低地笑了一聲。

傅展年：“嗯？”

知曼放軟語氣，喊他：“老公。”

傅展年眼神微變。

“沒什麽不願意的，傅先生，你一直知道的，我愛你。”

知曼一字一頓，說得認真。

傅展年一把将她摟進懷裏。

埋在她頸間，他說：“我也愛你，曼曼。所以更不願意讓你做違背心意的事，你明白嗎？”

這是這個強勢的男人，能給出的、世間最大溫柔。

就像狼王，小心翼翼地收起利爪。

只展現滿身柔軟的皮毛，溫暖心上人的整個冬日。

知曼用力點頭。

她當然明白。

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了。

“……但是婚期要推後了哦。”

傅展年蹙眉。

“為什麽？”

知曼笑了，“因為不想大着肚子穿婚紗，不好看。”

“……”

“畢竟是一生一次的事情，不想留什麽不完美。除非以後有機會再辦一次。”

再辦一次？

和誰辦？

小姑娘想得挺美。

傅展年應得斬釘截鐵：“好，推後。”-

春天。

梧桐冒出新葉。

知曼向公司請了産假，回家備産。

阿姨月嫂營養師全部到位。

人一多，半月灣就有些擁擠。

傅展年早就準備好了莊園，找人裏裏外外整修、通風、打掃之後，帶着知曼去入住。

莊園在海市近郊，距離市中心有差不多50分鐘車程。

周邊都是私家莊園，人跡罕至，環境很好，安靜，空氣也好，非常适合養胎。

翻修時，傅展年貼心地讓人把臺階全部砍了，防止知曼跌倒。

一樓打開陽臺門就是小花園，平時可以散步消食，車開到院子裏，兩步就能上車。

除了主樓，旁邊還有兩幢配樓，樓層稍低一些。

留給家庭醫生、還有幫傭們住。

總之，是方方面面全部考慮到了。

……

知曼日漸肚子大了。

激素分泌失調，脾氣也跟着大了不少。

傅展年将公司事務放權給了親信，只做幕後決策，每天在家陪知曼。

一周去一次公司，開會都只在書房開視頻會議。

見狀，知曼忍不住調侃他：“‘暴君’步入中年，越來越昏聩了。”

傅展年挑眉，“昏聩？”

“是啊。”

“美人誤國。”

他笑道。

知曼嘟了嘟嘴。

她說不過傅展年，擡腿碰他手臂，“……我想吃手抓餅。”

傅展年：“手抓餅？”

“你沒吃過嗎？就是路上那種，一塊餅，拿鏟子煎……”

知曼描述了一番，越說越饞嘴，“快點，我想吃。”

這可難倒了傅先生。

食物太過于接地氣，他還真沒有機會碰過。

喊來管家和廚師，問了問，才大概明白過來是什麽東西。

傅展年滿臉嚴肅，回絕她：“不行，路邊攤的油不幹淨。”

知曼當即就紅了眼眶。

模樣楚楚可憐，好不唬人。

傅展年立刻改口，“等等，我想辦法。”

他出去和廚師交代了一番。

“你們自己來做那個面餅，油鹽之類的都和營養師商量一下，給她弄吧。但是安全第一。麻煩了。”

“好的，傅先生。”

傅展年點頭。

轉身，回到客廳。

知曼肚子已經很大了，遠遠看過去，像是在腰上倒扣了一個籃球。

四肢卻還是纖細，下巴也尖，五官還越發明豔。

知曼懷孕後，吃東西越來越挑剔，動不動就皺眉，三兩口就放筷子，像小孩子一樣，怎麽哄都咽不下去，所以也沒能吃到多胖。

為此，傅展年擔心得不行。

所以她主動想吃什麽，千方百計也要滿足她。

傅展年坐到知曼身邊。

伸手，将小姑娘摟進自己懷裏。

他說：“已經在做了。”

知曼在回想手抓餅味道，毫無反抗，順從地倚入他懷中。

良久。

她倏地開口：“其實我以前可讨厭吃這種餅類了。”

“嗯？”

知曼垂眼，抓着傅展年細長手指，拿在手中把玩。

小聲道：“因為冷了就會很油，很惡心。而且吃得太多了，因為沒錢，這種油炸的面粉制品頂餓，吃三五口就會開始頂肚子，剩下的就能放到下一頓吃。我在的那個孤兒院不出名，又是小地方，社會募捐很少，不富裕，院長是個好人，沒抛下孩子們，一直盡心盡力。但是都沒錢啊，沒辦法，只能煎這種厚實的餅，讓孩子們至少有東西可以吃，不挨餓不受凍。”

傅展年很清楚知曼身世。

但是很少聽她主動說起過去。

他安安靜靜，只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其實也沒什麽，至少活下來了，還有很多小孩子被遺棄後，都餓死了呢，我命大。”

她笑了笑。

又說：“但是今天突然就想吃了。想想那時候，咬下去第一口，那是真香。一瞬間會讓我覺得很幸福。”

傅展年親親她眼睛，“別想了，你有我了。”

知曼回吻了他一下。

說：“也是，我傍上傅先生了呢，到婚禮那天，肯定會有好多人羨慕我。”

傅展年樂了，咬住她嘴唇，聲音含含糊糊。

“不是，更多人會羨慕我吧，找了個年輕漂亮的老婆。”

“……你們這階層的男人，想找多年輕的女孩沒有啊。”

她在心裏撇嘴。

這話聽着刺耳。

傅展年加深了這個吻，不讓她說。

兩人嘴唇好久才分開。

知曼面色帶着一絲潮紅，眼睛濕潤潤，欲說還休地望向他。

傅展年道貌岸然、義正言辭。

卻又帶着難掩的溫柔，說：“他們可以有很多個，因為沒有找到那一個。我已經有那一個小姑娘，就不需要別的了。”

話彎彎繞繞。

知曼卻立刻聽明白了。

她把頭埋在傅展年胸口，咬着唇，擰他手指。

聲音很軟，“傅先生。”

“嗯？”

“快去看看我手抓餅好了沒……”

傅展年低低地笑。

他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