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繩子與粽子2

“你居然這麽小。”蔣鳴玉有點無力,安樂看起來确實很年輕,但他面對沒遇到過的厲鬼表現得很勇敢,蔣鳴玉以為他至少會有二十二。

而且……還想要上學,這年頭愛學習的年輕人不多了。

安樂不滿地嘀咕:“我不小啊。”哪個方面都不小。

安樂倒不是愛學習,只是想得很簡單,他本來就沒畢業,換了個世界,最擅長的還是當學生,雖然現在他有很多錢,在蔣鳴玉這裏不愁吃不愁穿,但總要為以後打算,不如先有個文憑。

安樂眨眨眼,說:“你不是說我以後會大富大貴嗎,沒學歷怎麽賺錢。”

這倒真是小孩子的想法了,蔣鳴玉這才對安樂的年紀有了實感。

蔣鳴玉突然感受到微妙的責任感,不過對安樂口中說的“大二”還抱有懷疑。

當混混也不容易,還要上大學了。

安樂感覺蔣鳴玉看他的目光又不一樣了,幽幽地盯着他,眼睛裏似乎有隐忍。

蔣鳴玉頓了頓,才問:“你要學什麽。”

安樂摸了摸下巴,說:“我原來學的是通訊工程,雖然興趣就那樣吧,不過還挺上手的,以後準備讀研。”

蔣鳴玉:“……”

現在的混混素質真高。

安樂說的是真是假,很容易查到。

他的檔案裏顯示他連高中都沒上過,義務教育之後一直在社會上闖蕩,好在只是混吃混喝,沒有留下違法記錄。

沒有學籍想上大學十分困難,蔣鳴玉将情況講給他聽,安樂微微失望,但絲毫沒有被揭穿的羞愧,反而說:“那我重新高考?”

也許是安樂的坦然與期待,讓蔣鳴玉微微有點動容,他打了個電話去本家。

安樂不知道蔣鳴玉在背後做的事,每天在院子裏養雞玩,将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胖了,已經胖到江虹路過看見它,會下意識舔舔嘴巴。

大公雞吓得不敢再吃。

“虧給你起名叫将軍,公雞不是很好鬥嗎,你怎麽這麽慫。”安樂摸着将軍油光水滑的羽毛。

将軍大人很不屑地抖了抖胖乎乎的身體,慫才能活得久。

雞也不能多喂,安樂更加無所事事,他在這個世界又沒有朋友,出門也不知道做什麽,每天躺在院子裏打游戲。

他以前上學的時候,天天惦記着打游戲,每天都做日常清體力,現在閑了,支付寶裏還有幾萬塊讓他抽卡,他卻覺得無聊起來。

自從來到蔣鳴玉的院子裏,他每天吃得好睡得好,晚上連個夢都不做,一覺到天明。

再這麽過下去,他都快忘了這個世界有鬼了。

于是安樂開始好奇,蔣鳴玉這麽長時間不吃東西不餓嗎。

這裏的餓不是指物理意義上的餓,蔣鳴玉一日三餐還是吃的,而且還吃得不少,畢竟家裏有個手藝好的廚子。

可他不吃鬼不會虛弱嗎?

安樂開始猶豫要不要去亂墳崗之類的地方晃一圈,領幾只鬼回來。

他暗中偷偷觀察蔣鳴玉。

蔣鳴玉的生活狀态比他還單調,長時間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是書房就是卧室。那間書房安樂去過,也沒見到什麽特別有趣的東西。

而且他始終一副仙子般的神态,什麽都淡淡的,說話少,表情少。

不過安樂見過他另一種樣子。

在那間別墅時的最後,安樂據說被嫁衣上的鬼氣迷惑了,什麽都記不太清,但有一個畫面總在他腦海裏出現。

蔣鳴玉披着紅衣,垂着眼眸,黑氣繞身,安樂記得那時他的面容,明豔得有點妖異。

安樂坐在走廊的欄杆上,沖着書房發呆。

“你在幹什麽。”

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安樂扭頭,發現正主站在他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安樂抓抓頭發,說:“沒幹什麽,好無聊。”

蔣鳴玉在一瞬間露出古怪的神色,接着就說:“馬上就不會無聊了。”

然後安樂得知他上學的事解決了。

因為他沒有學籍,很難按照正常的途徑進普通的大學,蔣鳴玉動用了蔣家的關系,把他塞進一所國外大學在國內共建的國際學院,課程設置與成績劃定都按照外國的标準,将來拿的畢業證也跟一般大學不一樣。

當然所有經手這件事的人都沒有考慮那麽遠,現在先把人弄進去再說。

大家都不認為一個高中都沒上過的混混可以順利畢業,用錢養着在學校裏玩吧。

結果安樂聽了很開心,問:“只要文憑可以被承認就行,聽起來今後出國也很方便,到時候我可以直接申請國外的學校。”

蔣鳴玉:“……”

今日迷惑行為,混混要出國深造。

蔣鳴玉選擇這個學院還有一個原因,它靠挂的大學離家不遠,安樂不用天天住校,可以直接從家裏往返。

不過在入院之前,要交一些申請材料,和做一個測試。

本來這些事情蔣鳴玉可以一手包辦,但他還是選擇讓安樂自己去做。

安樂沒有想太多,樂呵呵地寫材料,寫完還給蔣鳴玉看。

蔣鳴玉看了他寫的東西,神情複雜。

因為學校不遠,後來有的小手續都是安樂自己去辦的,反正他剛好閑得無聊。

蔣鳴玉目送安樂出門,抱着胳臂,沉默不語。

“先生,安小弟是不是你遠房侄子啊,你還要管他上學的事。”粗神經的江虹在一邊詢問。

蔣鳴玉側目,冷冷地看了自家廚師一眼。

江虹縮縮脖子,哪裏說錯話了。

安樂背着包走到大路上,準備直接打車去學校。

一開始,蔣鳴玉讓江虹送了他幾次,後來安樂一路上也沒看見什麽妖魔鬼怪,幹脆都自己出門了。

用蔣鳴玉的話說,這世上大部分鬼都默默輪回,并不會打擾到陽世,否則這個世界每天死那麽多人,每一只鬼都鬧的話,早就沒有安寧了。

安樂想想也是,漸漸膽子大了不少,但蔣鳴玉囑咐他一定要在白天時就回來,他也照做了。

蔣鳴玉住的院子在城郊的環境示範區,簡稱富人療養區,治安挺好的。安樂站在路邊,低頭用APP叫出租,今天不知道怎麽了,附近都沒有顯示有車輛。

就在安樂準備加價叫車的時候,突然有人拽他。

他下意識扭頭,并沒有看見人,感覺衣服又被扯了一下,往下低頭才看到有一個老婆婆在搖晃他的衣角。

這個婆婆非常矮小,只剛剛到安樂的腰,臉皺成一團,分辨不出五官,像皴了的橘子皮。

安樂連忙問:“婆婆你有什麽事嗎?”

老人張張嘴,露出一口又細又黑的牙,卻沒發出聲音。

安樂心裏有點毛,在想這到底是求助還是碰瓷,或者是別的什麽。

老人枯枝一樣的手一直抓着安樂不放,猛地看過去像只有骨頭沒有皮。

兩個人僵持着,安樂突然靈機一動,說:“是不是要我送你過馬路?”

安樂不由分說就邁開腿,老人也跟着一起走,這下成了他強行拖着老人走在斑馬線上。

等到了馬路對面,安樂再低頭,發現婆婆不見了。

……真的是要過馬路。

安樂連忙再看手機,這時候終于有司機響應他的訂單,等車來了,他趕緊鑽進車裏。

他到了學校門口,一只腳剛下車,面前飛速沖過來一輛電動車,差點刮到他的鼻子。

“喂!”安樂氣得罵了幾句,他剛才下車之前還從車窗往後面看了,也不知道電動車是從哪裏蹦出來的。

他背着背包走進校園,路過籃球場時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他也想跟同學一起打籃球。

安樂嘆了口氣,決定先辦正事,剛扭過頭,就察覺耳邊呼嘯而來一陣風。

他直接往前方撲過去。

旁邊立刻傳來驚呼:“同學你沒事吧!”

安樂站起來一看,剛才一顆籃球從他腦袋的地方飛過。

這是籃球嗎?是炮彈吧,哪有時速七十碼的籃球。

要不是他躲鬼練就了一身超級好的反射神經,他的腦袋當場就要開花了。

打球的學生跟安樂道歉,安樂擺擺手也沒心情多逗留,直接去了交表的辦公室。

結果老師在錄入的時候,遇上了網絡故障,系統怎麽也進不去。

老師打電話給網絡中心,說是在修,于是安樂就等了一下。

一等就等到快下班。

好不容易辦完事,安樂出校門的時候,小心翼翼,什麽打球的跑步的騎自行車的,全都繞着走。終于到了路邊,安樂接到江虹的電話。

“回不回來吃飯啊,安小弟。”江虹的嗓門永遠這麽大。

“回啊,我耽誤了一點時間,馬上就回去。”

他剛說完,嘩啦下雨了,澆了他一身。

安樂:“……”

“什麽聲音?你怎麽了安小弟?”江虹察覺不對勁,在電話裏問。

安樂抹了一把臉,無力地說:“沒什麽,下雨了。”

“啊?我們這邊是大晴天啊,要去接你嗎。”

安樂虛弱地說:“不用,我就在路邊,直接坐車走了。”

于是路上碰到堵車安樂一點都不奇怪。

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倒黴,出門應該看一下黃歷的。

安樂焦急地坐在出租車裏,看着如同停車場般的馬路,簡直無語。這裏不是市中心啊,一般路況還好的,今天堵得新聞都報道了。

等到了家前面的路口,雨停了,天也黑了。

安樂從車上下來,拖着疲憊的步子往回走,大概是下過雨的原因,路上都沒有人。

這裏環境好,住宅密度小,植被茂密,樹木的影子随着安樂的腳步微微晃動。

好累啊。

怎麽這麽累。

他特意讓司機開進來點,應該走幾步就到家了啊,為什麽還沒走到。

再到不了他就走不動了。

安樂覺得背上的背包越來越重,是不是因為剛才淋雨打濕了。

他停下來喘氣,彎下腰休息一會,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厚厚的一團,看起來像個烏龜一樣。

好奇怪,安樂仔細地看,明白過來之後額上起了一層白毛汗。

不是影子像個烏龜,是有東西趴在他的背上。

安樂瞬間清醒,不敢亂動,一雙幹癟皮包骨的手順着他的肩膀伸到他面前,緊緊地圈住他的脖子。

安樂慢慢地回過頭,對上一張滿是褶皺的臉。

那張臉笑了起來,露出漆黑的細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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