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鳥與蜜汁雞翅5(2)

安樂猶豫着說:“我還以為你會吃掉那顆蛋。”

“那是人,不是鬼。”蔣鳴玉怕被安樂知道剛才他偷吃的事,簡短地說,“不至于。”

按照蔣鳴玉說的,趙永宜懷的是正常的孩子,可孩子怎麽會變成蛋呢,安樂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為什麽。

不過大佬都說不管了,那就算了。

安樂低着頭看路,有心事的樣子,蔣鳴玉垂眼看他,問:“你好像很在意這件事。”

安樂悶悶不樂地應了一聲,說:“讓我想起媽媽了。”

他就這麽穿越過來,也不知道原世界的爸媽怎麽樣了,安樂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

蔣鳴玉不知道他亂七八糟的想法,說:“你從小就是孤兒,對母親還有印象麽。”

……忘記他的混混人設了,安樂連忙打哈哈,說:“我就聯想一下。”他馬上轉移話題,說到蔣鳴玉身上,“大佬,你的父母呢。”

他問完就後悔了,蔣鳴玉一直是伯父在管,說明父母應該不在了。

蔣鳴玉的情緒并沒有波動,還是淡淡的神情,說:“我随我母親姓,伯父其實是我舅舅。”

這倒是出乎安樂的意料,接着蔣鳴玉說出了更讓人驚訝的訊息:“我不知道父親是誰,我的母親前幾年去世了。”

安樂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不知道該不該出口安慰,他又覺得隔靴搔癢的安慰對于蔣鳴玉來說可能是多餘。

他看着蔣鳴玉的側臉,陽光照在他的鼻梁上,安樂突然冒出一句:“你媽媽肯定很漂亮。”

蔣鳴玉轉過頭,從斜上方看着安樂,雖然還是沒有笑,可目光比平時柔和,他輕輕地肯定安樂的話:“嗯。”

安樂心裏的弦被撥動了一下,發出清越的聲音,他摸摸鼻尖,說:“從你的長相就可以看出來啦。”

兩個人并肩在綠蔭道上走着,鳥兒停留在樹梢上,叽叽喳喳地啼叫。

安樂聽聞鳥叫,突然想起趙永宜的笑聲,現在想起來,那笑聲有點像鳥……

她又說披着羽衣的神。

安樂連忙甩甩頭,別想了。

時間已經偏近中午,說白了就是快到飯點,安樂剛想跟蔣鳴玉說我們吃了再回去,一股熟悉的味道飄進他的鼻子裏。

他眼睛“噌”地睜大,閃動着激動的光芒,轉頭抓住蔣鳴玉。

蔣鳴玉:“?”

“是燒烤啊!”安樂大聲說,然後拖着蔣鳴玉順着孜然的油香味找到了那家燒烤攤。

燒烤攤一般都是下午到晚上出來,這家開得比較早,但也才剛支起爐子。

這家燒烤店碳爐電爐都有,店主在外面架了爐子,在燒烤架刷上油,擺好食材準備開烤了。

一大把瘦肉肉筋五花肉混合着鋪在架子上,五花肉自帶油脂,只用拿刷子補點油就可以,然後灑上孜然和辣椒粉,等冒出香味之後時不時翻面,肉類被烤得卷縮起來,顏色變成金黃,滋滋地冒着油花。

安樂扯着蔣鳴玉的衣服,兩個人站在攤前,安樂的唾液腺不受自己控制地分泌口水,他扭過頭,看見蔣鳴玉臉上難得露出新奇的神色,突然意會過來,問:“大佬,你沒吃過這個嗎。”

蔣鳴玉無法将目光從燒烤架上移開,搖搖頭。

家裏也會吃烤菜,不過都是江虹烤好了的,這種小攤子上賣的街邊燒烤,蔣鳴玉沒有吃過。

住在深院裏的少爺沒有接觸過市井的東西,安樂頓時在心裏升起對蔣鳴玉的同情,一邊嘆氣一邊搖頭:“人間頂級的美味都沒吃過,太遺憾了。”

店家拿出幾對雞翅膀,雞翅早就被劃過口子放在佐料裏腌制過,在油裏過一遍之後放到烤架上,用碳火燒烤。

雞翅的皮漸漸變得酥脆,再刷上耗油和蜂蜜,金色的蜜汁在雞翅的表面流動,安樂看得口水像黃河水一般泛濫。

這時候将軍的事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安樂一個勁地扯蔣鳴玉的袖子,說:“大佬,我想吃那個。”

燒烤攤的店主老早就看見這兩個漂亮年輕人杵在自己攤子前面老半天了,就挂着笑容問他們:“要吃什麽?”

只見個子高一些的男人大手一揮,說:“這裏我全買了。”

人家老板開店開得好好的,當然不能說賣就賣,最後在安樂的指揮下,蔣鳴玉把所有的東西全點了一遍,兩個人坐在店裏大吃特吃。烤韭菜烤香菇,安樂吃得滿嘴都是油,他很佩服蔣鳴玉明明嘴巴上也沒閑着,還能保持良好的用餐形象。

蔣鳴玉一身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此時跟他一同坐在路邊的小店裏,有種仙子落凡塵的突兀,可這種突兀竟然讓他覺得滿足。

因為太高興,安樂甚至還拍了幾瓶啤酒進肚子,蔣鳴玉本來想勸他少喝點,忍忍還是沒有說。

總覺得勸了會更像家長……

飽餐一頓之後,安樂的妝也掉得差不多了,頭發沒有形象地卷在頭頂上,他摸摸頭發,嘿嘿地笑:“我還是當不來大明星,果然氣質不行。”

蔣鳴玉看着他因為吃辣椒而有點腫的嘴巴,還有微微冒着汗的鼻尖,扯扯唇角,眸色加深,再次重複一大早說過的話:“不會,很可愛。”

兩個人酒足飯飽地回到家時,已經過了中午。

江大廚正在跟将軍較勁,見兩人回來就迎上去。

江虹吸了吸鼻子,問他們:“你們不是去抓鬼了嗎,又去吃飯了?一股油煙佐料味。”

安樂頓時有點心虛,吃了一頓飯,他把趙家的事全忘了。

他拍着肚皮跟江虹說他們去吃燒烤了,惹得江虹酸溜溜地說:“燒烤我也會啊,你們早說嘛,我烤給你們吃。”

安樂想說燒烤不在街邊吃是沒有靈魂的,但要照顧江大廚的自尊心,笑嘻嘻地說:“下次下次,還有機會。”

可能是喝了酒,讓他有點飄,安樂大力拍蔣鳴玉的肩膀,說:“一起在路邊吃過燒烤的,都是過命的好兄弟!”

蔣鳴玉直勾勾盯着他。

從家長變成兄弟,不知道是降級了還是高升了。

安樂收回手,讪讪地抓抓頭發,又像想起什麽,咂咂嘴,回味道:“蜜汁雞翅看起來真香啊。”

旁邊的将軍聽到了,原地跳起來,瘋狂地扇着翅膀,紅色的雞冠都氣得豎老高。

安樂忍不住笑起來,将軍被他氣得七竅生煙,這時候還笑?幹脆扭過頭去,拿雞屁股對着安樂。

安樂這才蹲到将軍旁邊,好聲好氣地哄着:“跟你開玩笑呢,我們沒有吃雞翅膀,雞翅烤得可香了,可是我們都忍住了。”

就算這樣,将軍還是不理他,安樂眼珠子一轉,伸手戳戳雞屁股。将軍驚得飛出去幾米,氣急敗壞地跑到院子後面,躲避安樂的魔爪。

安樂今天高興,看着将軍跑路途中掉落的羽毛,又是哈哈大笑。

結果到了第二天他就笑不出來了。

公雞天亮的時候會打鳴,安樂每天都習慣了這種節奏,有的時候睡沉了,基本自動忽略。昨天去了趙家又在外面跟蔣鳴玉吃了燒烤,安樂的心情上上下下半天,所以晚上睡得特別香,早上沒有聽到雞叫,他也沒多想,爬下床來準備洗漱。

這時候有人敲門,安樂連忙跑去開門,就看見江虹站在門口,劈頭就問:“将軍在你房裏嗎?”

安樂搖搖頭,将軍有自己的窩啊,沒事不會往房間裏鑽。

安樂還有點迷糊,問江虹:“怎麽了?”

江虹沖他勾勾手,讓他跟過來,安樂慌慌張張地跟着江虹來到将軍的窩前。

江虹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将軍不見了。”

“?”安樂還有點懵,啥意思。

江虹指着雞窩前的地面說:“我早上沒有聽到雞叫就很奇怪,剛才想來加飼料的時候,發現雞沒了。”

安樂瞬間清醒,說:“其他地方有嗎,說不定晨練去了?”

雞還會早鍛煉?江虹簡直哭笑不得:“都這時候了還皮,除了先生的房間,我到處都找了。”

将軍和蔣鳴玉還在冷戰呢,公雞絕對不會出現在蔣鳴玉的房間的,安樂終于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會被偷走了吧?”這年頭還有偷雞賊嗎?

江虹搖搖頭:“恐怕是自己走的,你仔細看看地上。”

安樂這才睜大眼睛去觀察地面。

剛才他就看到雞窩前面有些米灑着,他還以為是将軍吃飯漏下的,現在再去看,竟然能從大米的排列中看到點規律。

那些白色的大米通過努力分辨,可以看出被擺成幾個漢字:“我……去也?”

安樂扭過頭問江虹:“這什麽意思?”

江虹一臉沉重地說:“将軍離家出走了。”

沒錯,将軍離家出走了。

它用大米在地上拼出留言,半夜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跳出院牆走掉了。

江虹表示很震驚,一只雞居然會寫字,而安樂被吓傻了。

“都是我亂跟它開玩笑。”安樂一把鼻涕一把淚,後悔不已,“它那麽胖,要是在外面被人捉回去炖了怎麽辦。”

江虹安慰他:“公雞沒有母雞好吃,沒事的。”

安樂一點都沒感覺被安慰到。

蔣鳴玉視察了現場,說了句:“不用管。”就跟平時一樣飄進他的房間。

怎麽可能不管呢,安樂快急死了,将軍對于他來說有着重要的意義。

想當初他穿越來這個世界,蔣鳴玉還餓昏躺着呢,要不是将軍跟着他,他在那間別墅裏早就吓破膽了。

結果他嘴賤把将軍氣跑了。

總之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安樂自制了一份尋雞啓事,情辭懇切,感人淚下,求求你回來吧将軍,我們再也不吃雞了,風裏雨裏家裏等你。

安樂把啓事複制了一打,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看見合适的地方就貼上去。

将軍會認字,希望它看到啓事能體會到主人的懊悔,能早日回家。

安樂想着将軍可能會往遠處跑,就故意繞遠路,在偏僻一點的地方也張貼啓事。

蔣鳴玉住的地方靠近環境保護區,人一直不算多,可綠化好,各種小動物也多。

安樂非常擔心将軍被黃鼠狼叼走,又一想黃鼠狼愛吃母雞,公雞應該安全點。

他一路胡思亂想,一路走遠,不知不覺走到了沒去過的地方,這裏樹木旺盛,旁邊就是本市最大的湖泊,周圍已經沒有行人了。

本來安樂不是很害怕的,反正有導航,回家就好了,可一想起自己撞鬼的體質就有點慫,安樂連忙轉頭往回走。

可剛要回頭,他用餘光看到一個認得的人。

趙永宜為什麽會在這裏?

安樂震驚地站在那裏,看見趙家的孕婦挺着大肚子,獨自一人走在林蔭道上。

安樂下意識躲到樹叢後面,趙永宜扶着腰,慢慢地往前面走。

安樂想了想,悄悄地跟在後面。

趙永宜畢竟懷着孕,走得不是很快,安樂亦步亦趨地跟着她,大概走了有二十分鐘的樣子,他們越走越偏,等到安樂都打退堂鼓的時候,趙永宜才終于停下來。

她的前方,在茂密的樹叢裏,居然有一座小廟。

應該是廟吧,安樂看着那間小房子,用磚砌而成,檐角還挂着鈴,有點破敗,但是收拾得很幹淨。

接着趙永宜鑽進了廟裏。

那間廟大約只能容納兩三個人,安樂也進去的話絕對會被發現,他躲在外面的樹後面,等着趙永宜。

又過了十幾分鐘,趙永宜終于出來,安樂這才看見了她的正臉,她比上次見到時氣色更好了,皮膚白裏透紅,整個人神采奕奕。

安樂想起她鳥叫一般的笑聲就渾身汗毛倒立,趕緊把自己縮成一團,努力不暴露自己。

趙永宜還是那麽慢慢地往回走,安樂沒有跟着她,而是等她走遠。

直到估摸着趙永宜不會回來了,安樂才從樹叢中探出身體。

他眺望趙永宜離開的方向,再次确認沒人,轉過身,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小廟。

廟門像黑洞洞的大口,等着安樂進去。

安樂站在門口,花了一分鐘總結他博覽恐怖片的經驗,扭頭就走。

一般這種地方進去準沒好事,當他傻子啊。

他在心裏吐槽,這時候一陣狂風吹過,吹得他睜不開眼,他伸手去擋風,風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着他不斷後退,最後風打着漩,直接把他架起來,吹進廟門裏。

然後他就跌倒在廟裏的地面上了。

安樂:“……”

幸好還是白天,安樂平時非常小心不在晚上獨自出門,外面陽光燦爛,廟裏卻黑乎乎的,光線似乎照不進這裏,一片陰冷。

安樂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打量着周圍的情況。

這裏面的空間其實不小,廟裏的地上擺着普通寺廟裏常見的蒲團,只不過比較陳舊,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安樂擡起頭,想看看這座廟供奉的是何方神聖。

面前的是一尊仙女雕塑,雕塑的面容和藹,慈眉善目,一雙飽含慈悲的眼睛注視着安樂。比較特別的是,雕塑披着一身羽毛做的衣服,五彩斑斓,非常奪目,跟破舊的小廟格格不入。

這就是趙永宜說的披着羽衣的神啊。

看起來還好啊,安樂壯着膽子跟羽衣仙女對視了一分鐘,仙女既沒有眨眼吓唬他,也沒有變成別的妖魔鬼怪。

安樂把視線放低,看見仙女的腳下放着一張案桌,案桌上本來應該供奉香火,現在上面卻放着一個碟子。

安樂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走近香案,去看碟子裏的東西是什麽。

裏面居然是一捧米。

那些米沒有完全褪殼,還帶着黃色的皮,突兀地出現在這座小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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