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這原本應該是很令人慌亂的一件事, 但是礙于另一個當事人一切無事發生一般四平八穩的态度,就連阿爾馮斯好像也被連帶着感染到, 開始萌生出“興許這件事并不算很嚴重, 不過是遇到問題解決問題罷了”的思路來。

不啻就是靈魂魔術,實在不行,他還可以去求援精通死靈魔術的獅子劫界離或者在靈魂術式層面頗有研究的古一法師。到現在紐約聖殿都一言不發, 考慮到古一本人擁有斷續的未來視,那就是說,這件事并沒有糟糕到會對世界的走向産生負面影響的程度。

而當下,重中之重亟待解決的問題是,這具身體的狀态不算太好。

餐桌上, 煉金術師皺起眉頭來抱怨:“你有輕微的耳鳴,失眠, 交感神經痛, 而且還有點缺乏鍛煉。”

被點名的商人謹慎地看了一眼皺起眉頭來的佩珀:“……啊哈哈,抱歉抱歉,等換回來之後我就處理。”

他看到佩珀和阿爾的神色并沒有因此就舒緩下來,摸着鼻梁補充道:“要不然, 咳,影響到了你的用戶體驗的話, 我也可以支付精神損失費……”

“斯塔克!”

佩珀的聲音拔高了八度, 讓阿爾馮斯皮下的富商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警告完了斯塔克之後的佩珀又轉向了阿爾馮斯,态度略微和緩了一些, 但仍舊嚴肅:“阿爾你不能這樣總是慣着他!”

被教訓的兩個人皆是一愣,随後斯塔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最近的煉金術師對于他的态度堪稱縱容。

哪怕是擺弄着那些據說是有神奇力量的寶石念念有詞,又或者用包括但不限于筷子、電焊條、鋼管等一切棍狀物充當魔杖揮來揮去等行為,都被對方用無所謂的态度默許。

而囿于鋼鐵戰衣的設計尺寸都是基于托尼·斯塔克本人的身體尺寸,更多的時候,阿爾馮斯還會被拉去做各種各樣的戰衣功能測試,從C型件一路測試到S型件,用非常不習慣的表情揮動手臂,調整着掌心炮的輸出功率。

這讓很少為他人做考慮的富商,難能可貴地生出那麽一絲歉意的情緒來。

“下一個版本的實驗原型機(Prototype)我用現在的身體尺寸做好了,正好也方便做測試,等到身體換回來以後就送給你。”

托尼·斯塔克撓了撓他自己如今金色的卷發:“最近這段時間裏添了不少麻煩。”

“沒關系。”

沉浸在盧恩符文當中的煉金術師擡起眼睛:“我對于這些現代技術其實也有點好奇。”

鋼鐵俠的戰衣彙聚了無數最為尖端的技術,讓一點魔力都不沾的結構實力強橫得像是神造兵裝,作為全網都在追捧的實力的象征,能夠親自體驗這種感覺,其實也蠻不錯的。

現代魔術科的埃爾梅羅也致力于将傳統術式和現代技術相結合,但是斯塔克工業出品的技術含量顯然超出了大多數魔術師的理解範疇。最近的相處讓阿爾馮斯對于這些技術糅合的了解上升了一個大臺階——如果九頭蛇都已經在開始思考神秘和現代武器的雜糅,那麽作為一個委派調停的巴瑟梅羅,他自己也有着不斷進步的責任。

“紅寶石蓄存魔力的特性良好,石榴石能夠用于制作延展空間,天青石可以激發魔力反應,紫水晶和靈魂魔術的親和性比較高……”

托尼·斯塔克清點着他最近了解到的內容:“都是礦石類,你們不用金屬嗎?”

“原本礦石科的前任君主肯尼斯·埃爾梅羅就是個使用水銀魔術的好手,禮裝稱之為月靈髓液。”

阿爾馮斯想了想:“除此之外,銀在神秘學裏往往也用來袚契祛除毒素,畢竟銀器在歷史上本身也有着試毒的功能。”

那就是金屬也行了,托尼·斯塔克點了點頭,眼珠一轉:“那7050-T7451呢?”

“……什麽?”

阿爾馮斯一愣。

“高強度航空鋁合金,飛機上常用的金屬材料,抗腐蝕耐剝落,可焊性良好還耐鍛打。”

阿爾馮斯:“……”

看着對方的複雜表情,看來是不行的。托尼·斯塔克又舉出幾個例子來:“那30CrMnSi呢?這個不行的話,0Cr15Ni5Cu4Nb也……”

直到煉金術師面無表情拂袖而去的時候,托尼·斯塔克還綴在身後,小聲逼逼:“……我都還沒說到振金。”

某個愛國主義美國老冰棍的武器如果能上附魔的話,效果一定會十分喜聞樂見。

……

紐約聖殿一直都沒有消息,而魔力匮乏的這具身體根本就摸不到卡瑪泰姬的大門。好在,似乎是詭計之神良心發現,他在自己的術式裏留下訊息表示這種盧恩術式造成的靈魂異位大概兩周之後就可以恢複正常。

于是,最大的問題似乎也被解決了。

一具體型更趨近于阿爾馮斯的戰衣被制作出來作為prototype的版本,為了和正在使用的鋼鐵戰衣作為區分,托尼·斯塔克将其漆成了鉻白色,命名為Mark A——Alchemist的A.

雖然最初的态度是“斯塔克你這混蛋不要再挑起科學側和神秘世界之間的矛盾了”,在發現這兩個人出乎意料地相處還算融洽之後,尼克·弗瑞就換了心思,試圖籍由這個足夠冒失的家夥,打開那扇對于神盾局封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神秘一側的大門。

因此,原本神經緊繃,每天都要看好幾次報告的尼克·弗瑞也開始自暴自棄地聽之任之了起來。

甚至在鋼鐵戰衣告一段落,神秘一側風平浪靜的時刻,他還圍觀過這兩個暫時交換了身體的家夥一起聯機打游戲的魔幻場面。

“這邊的掉落你撿一下,嗨,我還以為你會玩個法師系,沒想到你居然會玩這種角色……”

誰能想到,平日裏一派老成,看上去簡直無所不知的煉金術師閣下,在游戲裏是個揮舞着闊口巨劍上陣沖鋒的狂劍士呢。

阿爾馮斯抹了一把頭頂,全神貫注地打游戲讓他出了一層薄汗,托尼·斯塔克微微瞟了一眼,讓智能管家把空調調低了兩度。

明明是他自己的身體來着,換了個芯子在裏面,怎麽從表情到氣質都不一樣了。

他操縱的角色拿着一根小細棍的法杖,跟在狂劍士的身後到處撿漏,法杖裏發出電光,一電一個準。以如今白袍法師的形象來看,托尼·斯塔克的角色選擇倒是和這具身體本身相得益彰。

“魔術也有各種各樣的類型嘛,游戲裏總覺得偏見有點大。”

阿爾馮斯難得解釋,托尼·斯塔克的游戲水平相當不錯,讓他還能游刃有餘地插嘴聊天。

“嗯哼……比如說?”

“比如說,魔術師一定要有一根魔杖。”

阿爾馮斯攤手,指了指屏幕裏揮舞着魔杖的小人:“沒有了它就放不出技能來,而實際上能夠傳輸魔力的介質要多少有多少,比如我就用寶石多一些。”

如今的局勢來看,作為被地獄注視着的一員,不管自願與否,托尼·斯塔克早就已經和神秘結下了緣分,于是煉金術師用盡可能淺顯的形式娓娓道來,神色淡然地敘述着一些全體基礎科裏講授過的、經由現代魔術科優化的基礎知識。

魔術的本質,如果用現代的思路來思考和總結的話,就像是在一片土地地脈的基盤上運行各種各樣編篡好的程序。基盤就是最為基礎的底層環境,不同魔術師家系所傳承的魔術,形同與運行在底層環境之上的操作系統。而操作系統之上的,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魔術術式,它們或簡略或複雜,是一個又一個的程序條目。

斯塔克點了點頭,直到目前為止的部分他接受起來完全沒有問題。

“而魔力,就像是電流一樣的東西。汽車燃燒的汽油,你的方舟反應爐裏使用的钯金屬,只有在魔力的驅動之下,預先設置好的程序才能夠順利運轉。”

不得不說,全世界最聰明的靈魂,就算換了個身體還是一如既往地敏銳。托尼·斯塔克翻出那塊已經根本不會再度響應呼喚的紫水晶,上下抛接了兩下,說道:

“所以,你的那句咒語,Call什麽的來着……那個其實是程序的調用指針吧?”

提前設置好的程序包或者寫好的函數,在指針的調用之下生效……這樣一想,就覺得魔術和科學有些異曲同工之處了。

“韋伯偶爾會用這種說法來給學生做講解。”

阿爾馮斯笑了笑:“我的老師比較傳統一些,所以也不太好斷言到底是不是這樣,不過如果這樣的理解形式讓你覺得更加方便一些的話也不錯。”

托尼·斯塔克對于這個含混不清的答複不置可否,他一抖手,屏幕裏的小人揮舞魔杖,電死了一個想要從身後偷襲的怪物。仔細來看,這個小人也不怎麽像是個魔法使的樣子,倒不如說像是個拿着一根小棍充當磁爆步兵的角色。

拿着游戲手柄的那雙手指腹圓潤,骨節分明。托尼·斯塔克側過臉去看對方的反應,每次玩游戲有些久的時候,阿爾馮斯就會主動站起身來舒展關節,似乎這具身體原本的沉疴令對方格外不适應。

不過說起來也對,自從交換了身體第一個晚上的一夜好眠開始,托尼·斯塔克就有些隐約意識到,對方大概是很少遭受耳鳴之類亞健康狀況磋磨的類型。雖然沒怎麽見到煉金術師先生出門鍛煉過,細瘦的手腕和手臂也都只包覆着一層薄薄的肌肉,但這具身體的健康狀态出人意料地良好。

要不是因為弗瑞嚴詞警告“每一個魔術師的身體都蘊藏着秘密”,他簡直想要給自己出一份詳細的體檢報告了。

身體交換這件事兩個人看上去都适應良好,但即便如此,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細節問題。就像阿爾馮斯對于斯塔克頭疼腦熱的小毛病保持了緘默一樣,在發現這具身體對于疼痛不那麽敏感的時候,托尼·斯塔克在短暫的驚愕之後,迅速地沉默下來。

——那是一個意外。

他的實驗室設備都是按照他自己原本的身高步長布置的,貿然換了身體之後總有些或多或少的不順手。在從一個工作臺快步走向另一個的時候,托尼·斯塔克不慎踩上了一截電纜線,随後整個人失去平衡,前額角磕在了急急忙忙過來攙扶他的機械臂上。

“……小笨手,你還不如就這麽讓我摔下去。”

他抱怨道:“那好歹按照人類的身體結構,我應該是兩只手撐在地上的!再幫倒忙我就把你賣掉!”

機械臂瑟縮了一下,随後拿過來一塊紗布。托尼斜睨了一眼自家的人工智障,不禁掩面:“我還沒到這個程度呢!你先自己上網下載一下不同級別傷口的處理方式,嗨,作為一個人工智能別想着讓我什麽都手把手教你……”

機械臂在發出一陣機括運動的聲音之後并不打算退縮,雙方短暫地僵持了幾秒,正當托尼·斯塔克決定再說些什麽的時候,他突然意識到,鬓角流淌下了什麽粘稠的液體。

粘稠之中裹挾着鐵鏽味兒,那絕對不會是汗水。

滴答一聲,工作臺上滴下了一個渾濁而赤紅的圓。

轉瞬之間的錯愕之後,托尼·斯塔克快步走到一面鏡子之前,鏡子裏的自己金發蜷曲在額頂,湖綠色的眼睛透出震驚來——他的額角被磕出了一個不算小的傷口,正在滴滴答答地淌出血來。

——可是不那麽痛。

原本這個位置受創,有過不少在鋼鐵戰衣裏戰鬥經驗的斯塔克很清楚,那絕對不會是如今的這種隐隐約約的鈍痛。

囫囵在額角貼上紗布,托尼·斯塔克幾步從地下工作間裏爬了上去,一路走上天花板,沖着空中大喊:“阿爾馮斯!”

半分鐘之後,金紅色的戰衣伴随引擎的轟鳴聲從天而降,穩穩地落在了托尼·斯塔克的面前。戰衣的外甲打開,阿爾馮斯快步從裏面走了出來,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那張臉鼻青臉腫——饒是他自己也不禁吃了一驚。

“……你說要試試看反輻射導彈抗誘餌靶的性能。”

他問道:“怎麽傷成這樣了?”

這句話在托尼的耳朵裏翻譯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我只不過在天上飛了一圈,你怎麽就把我自己的身體摔成這樣了”,他有些心虛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阿爾馮斯:“咳,呃,我在地下室的時候不小心踩着跟管子,唔……煉金術師的身體能夠用正常的醫療手段治療嗎?”

考慮到對方說不定會有些奇奇怪怪的藥物過敏以及魔法師的怪脾氣,畢竟那個原始人卡爾·莫度一樣連可樂都不願意喝,說不定阿爾馮斯也不太願意別人不經同意就在身上招呼盤尼西林或者別的什麽東西。

阿爾馮斯道:“就普通的處理應該沒問題……大概。”

“大概?”

托尼問道:“你沒受過傷?”

難不成那個鑽石盾是個被動技能常年開啓的嗎。

“有記憶開始就是用寶石來治傷了,手頭沒有寶石的話,也有一些用于療傷的魔術。”

煉金術師的神色有些困擾:“既然基因層面上都是人類的話,人類的醫療手段肯定也是有限的。”

好吧,托尼斯塔克點了點頭,這樣的話他就放心了。拖延到現在,額角的血線已經開始滴滴答答地淌到了地上,為了不繼續讓傷口惡化,他立即轉身回了房間,啓動治療預案,順帶給佩珀發了個消息。

“斯塔克你不能給我少添點亂嗎!”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佩珀在電話裏狠狠抱怨了一通他“冒失的老板”,随後又連忙通過Friday的通訊網路給阿爾馮斯道歉,表示斯塔克工業一定會承擔最近造成的精神損失,等到身體交換的時間結束之後,她一定會親自登門致歉,并且提出合理的賠償方案。

海風吹過襯衣的衣襟,煉金術師微微低垂下眼角,看着地上那兩個已經變成了暗紅色的圓點。斯塔克的別墅周圍是一片定期有人來修剪的苗圃,潮聲推擠着海浪,裹挾着略帶鹹腥的海風,植物在風中簌簌顫抖。

植物們沉默無言,可是那樣子像極了被克勞利一通謾罵之後的場面。

“阿爾馮斯先生?”

電話的另一邊突然沒了聲音,佩珀疑惑地開口。

她聽到了一聲低沉的笑意——來自托尼·斯塔克的聲線,甚至讓佩珀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

“原來是這種感覺啊——不用消耗魔力也能在天上飛。”

佩珀:???

作者有話要說: 所有人:卧槽卧槽卧槽把煉金術師先生的身體磕出血了!

阿爾馮斯(感慨):啊,飛着真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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