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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尼·斯塔克的小意外告一段落, 等到用生理鹽水沖洗過傷口，用藥水擦拭過創面又重新蒙上了幹淨的紗布之後, 阿爾馮斯那裏同樣也出現了新的問題。

既不是身體健康層面, 又不是神秘領域。

在兩個晚上深受失眠和耳鳴困擾之後，阿爾馮斯直截了當地回了一趟店裏，在店員震驚的目光當中翻出了自己存放商品的寶石匣, 又熟練地從空間加疊的匣子之中找到了一塊能夠助眠的綠松石。

或許是晚上睡得太好，清晨迷迷糊糊地醒來，他都忘了這不是自己的身體了……

第二天，所有的媒體都震驚地發現，托尼·斯塔克本人——他把胡子剃了。

托尼·斯塔克, 把胡子，剃了！

繼軍火商成為了前任軍火商之後, 小胡子商人有了一個光潔的下巴。

明明那是他自己的臉, 托尼·斯塔克蜷縮在家裏的懶人沙發上看現場直播，笑得整個人都朝着沙發的一邊歪斜下去。

發布會現場，阿爾馮斯面對着一大堆突如其來的采訪和不斷閃爍的相機閃光燈，表面穩如老狗, 內心焦躁不堪。

和亞特蘭蒂斯的口頭承諾當中，包含盡可能推動清潔能源的使用, 以及建立諸多垃圾處理廠這兩部分。前者正是斯塔克工業未來的發展方向, 而後者也很大程度上的得益于托尼·斯塔克的捐款。除了神盾局的一些相關人士之外，幾乎沒人意識到一場危機被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化解，而此時此刻為了向亞特蘭蒂斯表現出足夠的誠意, 阿爾馮斯正代替托尼·斯塔克本人，出席一場關于斯塔克工業清潔能源的發表會。

而如今，兩眼放光的記者們幾乎都不打算繼續關注清潔能源了——反正斯塔克工業出品的産品從來沒有過技術問題，無論是曾經的軍火還是如今的産業轉型都是一如既往的好口碑，與其報道這些循規蹈矩的東西，倒不如……

誰也沒想到托尼·斯塔克最近的曝光率這麽高嘛，網上的吃瓜群衆和一幹媒體人終于迎來了久違的狂歡。

“斯塔克先生。”

一名記者站了起來，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您到底是出于什麽樣的想法才決定改變您的形象的呢？”

阿爾馮斯：“……”

這個問題，之前公關部給他的稿子裏沒有啊。為了突擊這一次的發布會，他甚至還和佩珀連夜對了臺詞，把記者有可能提問的問題全部都一個一個列清單背了起來——阿爾馮斯簡直覺得，自己這輩子上次這麽用功，還是在澤爾裏奇的手底下背不同類別寶石的魔術特性的時候。

結果從一開始就徹底離題萬裏——托尼·斯塔克本身就是個話題吸引機，所有的記者都目光灼灼，只想問出那些能夠登上各大網站頭條的尖銳條目。

“呃。”

才發出第一個音，周圍的相機快門聲就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這讓想要摸摸鼻梁的阿爾馮斯立刻頓住了自己的手——托尼·斯塔克面對鏡頭的時候從來都是自信而從容的，絕不會感到拘謹和不自然，因此肯定也不能表露出這些肢體語言上昭示着不自信的小動作。

“我想，作為一個CEO總得留點兒個人自由。”

他回憶着印象裏托尼說話時的強調和語氣，诙諧輕松地聳了聳肩：“畢竟，斯塔克工業實際上并沒有什麽針對他們執行總裁的形象設計團隊，只有影視明星才需要這個。”

聽衆發出一陣友善的笑聲，但緊接着就有了第二個問題接踵而至。

“您現在關停了武器裝備業務，是否和您曾經在阿富汗的經歷有關聯？”

“您怎樣看待因為關停軍火研發部門而失業的斯塔克工業員工？”

“針對‘鋼鐵俠’這個新的身份，您……”

佩珀對于這樣的場面其實早有預料，在一開始就建議過阿爾馮斯可以選擇不出席發表會，但較真的煉金術師兀自思考了一番，畢竟那位執掌七海的亞瑟閣下大多數時候都待在陸地上，而他肯定會看新聞……

但願。

海岸線附近的某家酒吧裏，亞瑟端着一紮啤酒，猛地打了個噴嚏。

“怎麽了？你怎麽也會生病？”

他的酒友笑着大力拍打對方的肩膀：“要我說，這簡直不可思議！”

亞瑟揉了揉鼻子，毫不在意：“我怎麽可能會生病！一定是有誰又念叨我。”

衆人笑作一團，酒吧的小電視裏播放着不知道什麽地方的足球比賽。

……

表面上八方不動的煉金術師在哈比的護送之下落荒而逃，鑽進汽車裏長出了一口氣。佩珀忍着笑意看了他一眼，評價道：“發揮得不錯，而且照片拍了不少，足夠留下有誠意的紙面記錄了。”

阿爾馮斯：“……這太難了。”

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煉金術師機構阿特拉斯院都是一群生活在地窖裏從不出門的死宅，而他自己哪怕跟在澤爾裏奇的身邊，也不可避免地因為魔力特性養成了有些安靜的性格，貿然丢在一大群問題尖利的記者群體當中，他真的一丁點應對經驗都沒有。

——頂着寶石勳爵（Lord of Jewelry）的名號，大多數人的态度不是敬而遠之就是和弗瑞一樣保持着謹慎态度，确實挺少有人拿着話筒直接怼到他的面前，把言語化成刀子毫不猶豫地捅上去，只為了紮出所有人裏最大的一簇血花。

“下午的頒獎典禮呢？據說是要嘉獎對于環境保護方面做出的貢獻然後督促斯塔克工業繼續捐款……實在不行的話要不就推掉吧。”

佩珀建議道：“托尼·斯塔克本人都不會營業得這麽勤奮的，您今天的工作量已經足夠了。”

較真的煉金術師深提了一口氣，滿腦子都是埃爾梅羅二世上臺講課威嚴鎮定的模樣，沒想道在所有人面前發表演說和接受采訪是這麽困難的一件事。

“我不。”

他梗着脖子說道。

“……那您請便，我們将全力配合。”

佩珀無語道，不知為何，在某些方面，煉金術師顯得格外執着，就像是他最近打游戲卡過關的時候連晚飯都想不起來吃一樣。

不肯服輸，也不願意讓斯塔克過來幫忙，盤着腿坐在游戲手柄前面的樣子讓托尼·斯塔克本人偷偷拍了不少張照片。

“——我都沒看過我自己這種表情。”

對方挑着眉毛，如是宣稱。

下午的頒獎典禮以阿爾馮斯鬥志昂揚地出場開始。煉金術師在頒獎典禮的第一排正中坐下，胸口別着一枚祖母綠的寶石胸針。尼克·弗瑞坐在距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一邊正襟危坐地看着頒獎臺上發言的代表，一邊偷偷打量低着頭刷手機的阿爾馮斯。

令尼克·弗瑞格外警惕的是，對方露出了嚴陣以待，即将單人屠龍一般的表情。

單獨一個阿爾馮斯或者托尼·斯塔克就已經很麻煩了，而如今這個人披着托尼·斯塔克的外殼，讓他覺得最近工作的壓力陡增數倍。

手機屏幕裏是網絡上對于托尼·斯塔克其人的近期評論，手指尖劃過屏幕，阿爾馮斯越看越皺眉，表情肉眼可見地難看了起來。

弗瑞：“……”

雖然不知道對方在看什麽東西，可是他現在好緊張。神盾局的十級探員在手機裏噼裏啪啦地發布指令，讓頒獎典禮現場又多布置了一隊探員，随時準備處理各種可能産生的突發情況。

“到底是什麽突發情況啊。”

被抓包來端着槍的小店員欲哭無淚，他自己原本是個文職技術部門被調來的，怎麽也沒想過要有一天趕鴨子上架地扛着突擊步槍。

“斯塔克的外殼裏裝着你老板。”

負責帶隊的探員朝後揮了揮手：“你覺得他露出這種表情是什麽意思？”

“……”

店員手法生澀地戴上了戰術目鏡，兀自判斷了一下，喉結上下艱難地滾動：“……根據經驗，店長他上一次擺出這幅表情，是打游戲的時候被網絡噴子追着罵。”

衆人：“……”

他們都還記得那天的報告，當時為了保險起見派遣技術部門網絡定位，又有突擊組去跟蹤了那個噴子一個禮拜，發現那個倒黴的大兄弟喝涼水都塞牙：出門摔破腿，吃飯有沙子，上班路上頭頂天降鳥糞，工作時電腦突然線路老化出故障，連買的薯條都沒番茄醬。

探員們：“……”

當時考慮到阿爾馮斯是個代表着神秘側的煉金術師，這種程度的報複他們勉強還能接受，因此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而如今的在場衆人裏不乏知名要員以及各大媒體記者，這……

探員們端着槍的表情都若有所思了起來。

……

一個人到底能承受多少洶湧澎湃的惡意呢？

阿爾馮斯想。

美國是一個言論自由的國家，每一個人都可以在搞笑綜藝裏開美國總統的玩笑。安東尼·愛德華·斯塔克顯然某種意義上也扮演了這個負責娛樂大衆提供話題的角色，畢竟人人都知道斯塔克，吐槽兩句他又不會掉塊肉。

他是戰争的締造者，無良的資本家，良心溶解在了鈔票的油墨味裏，給世界制造更多混亂的人。

滾動的新聞首頁裏，第一條就是他自己面對着聚光燈，剃光了胡子的那張臉——最新消息！托尼·斯塔克的全新形象，本人對此表示無可奉告。

“……這項技術，将帶來新能源的一場革命，對于環境保護層面有着重要的意義……”

頒獎典禮仍舊在繼續進行，淺棕色的眼睛低垂下來繼續翻看着新聞，神色平穩又安靜。

——請問您怎樣看待，斯塔克工業的武器遍及世界并且造成了無數的死亡呢？

“這是劃時代的一項發明，對于當前舊有火力發電廠的替換率為……”

——您如何看待，那些在戰争當中失去家園的無辜人？

“這種新能源系統的轉化率是舊有體系的數倍，将打開……的全新格局……”

——有不少人認為您的做法堪稱是“魔鬼的暴行”，斯塔克先生，您怎麽看呢？

阿爾馮斯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大廳的燈光從上至下打下來，在鼻梁之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左手邊座位空着，右手邊坐着正襟危坐的佩珀·波茨。敏銳的秘書略微偏頭，就看到了阿爾馮斯手機裏的那些新聞，眉心一動。

“斯塔克他不會在意這些的，阿爾馮斯先生，他在這方面尤為經驗豐富，而且相當固執，好話壞話都聽不進去。”

秘書壓低了聲音湊過來，用文件夾掩蓋住半張臉，看上去就像在商量什麽商業上的問題：“所以您不用太過擔心。”

阿爾馮斯點了點頭一臉認真，也小聲說道：“我見過地獄裏的魔鬼，它們根本不是這個樣子。”

佩珀：“……”

雖然這個話題有些過于生猛讓她有點不知道怎麽接茬，但是反應神速的佩珀·波茨還是彎起眼睛扯出一個微笑：“當然。”

尼克·弗瑞打量着這邊的小動作，穿過擠擠挨挨的人群坐在了阿爾馮斯的旁邊，憋了半天還是問出來：“你之前在想些什麽？”

他剛剛那個表情絕對稱不上友善。

阿爾馮斯如今已經找回了平靜，眼睫毛在聚光燈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我在想，月亮。”

弗瑞：“……”

失策了，應該帶個宗教學或者民俗學專長的探員……他覺得有點跟不上魔法師的思路。

“你說什麽？”

弗瑞一邊說一邊打開維基百科，力圖理解對方所說的話。

“在神秘尚未消褪的遙遠的過去裏，人類的生活有很多的禁忌。那個時候神、妖精和人類的距離都還沒有那麽遙遠，因此世界的表現形式也和現在有所不同。”

尼克·弗瑞點了點頭，神話傳說嘛。就算十分摸不着頭腦，他也保持着絕對的尊重态度洗耳恭聽：“你想表達的意思是……？”

阿爾馮斯看了他一眼。

“七不出門，八不歸家，月亮可望不可指。”

“聽上去像是一些蒙昧時期所流傳下來的民俗。”

尼克·弗瑞問道：“那代表着什麽意思？”

“前半句的意思是，歷法上逢七的日子不出門，逢八的日子不歸家，是中國某個少數民族所流傳下來的民俗。這種民俗體系其實非常龐雜，包括一些稱之為‘風水’的房屋的建築要領在內，那在本質上都是神秘衰退之前魔術工房的搭建綱要——以不同的建築形式撬動地脈的魔力，以達到預期的目的，現代魔術的工房也有或多或少的這種傾向。”

阿爾馮斯解釋道：“而後半句字面上的含義是，如果用手指了月亮——我是說如果對月亮做出不敬的動作的話，月神就會趁着你睡着用鐮刀把耳朵割下來。”

弗瑞：“……”

這可真是太血腥了。

半響，神盾局局長謹慎地開口：“我希望這個故事只不過是個神話傳說罷了。”

煉金術師毫不猶豫地擊碎了這個念頭：“沒有什麽毫無道理的傳說能夠從幾千年前流傳到現在，就比如所有的人類傳說之中都有一場滅絕了大部分人口的大洪水一樣。雖然神代的環境到現在已經不可考，但是那個時候的神明還經常回應人類的祈求，誰知道會不會有那麽一兩柱神祇碰巧司長月亮的領域，而又讨厭被別人蹬鼻子上臉的無禮對待呢。”

這句話的威脅性幾乎已經從字裏行間呼之欲出，尼克·弗瑞頓時脊背出了一層薄汗，滿腦子都是希望不要因為噴子導致世界末日的發生，如果真是這種情況的話，他回去就要讓神盾局的網絡安全部門去遏制輿論。

“所以？斯塔克的情況讓你想要充當曾經的月亮嗎？”

弗瑞覺得自己的聲音格外沉重。

良久，久到弗瑞和佩珀都能夠聽見阿爾馮斯安靜的呼吸聲。

煉金術師重新展露出人畜無害的表情來——順帶一提，這個笑容挂在斯塔克的那張臉上也是格外的突兀。

“——怎麽會呢。”

他說道：“我只是有點懷念罷了。”

“神秘世界的魔術師們對于力量仍舊帶着敬畏，無論是傷害還是加護。但是如今看來，現代社會的人類們早就已經忘記了某些東西。”

煉金術師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着讓弗瑞覺得很不得了的內容：“月亮只不過是個繞着地球不斷做圓周運動的天然衛星罷了，但是人可不一樣。”

他站起身來，在萬衆矚目的視線當中，一步一步走上頒獎典禮的領獎臺中央。

作者有話要說： 阿爾:我為這個世界付出的太多了，亞特蘭蒂斯一定感受到了誠意。

亞瑟（根本沒在看新聞都是奧姆在管事）:來啊！是男人就應該看球！（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