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阿爾馮斯在天空中操縱着鋼鐵戰衣翻了個跟頭, 覺得這很不OK。

鋼鐵戰衣陡然加速帶來的加速度和重力颠倒對欠缺駕駛經驗的煉金術師來說格外不友善，幾個空中的急轉向之後, 阿爾馮斯開始擔憂, 他說不定會在抵達救援地點之前，就提前吐在戰衣裏面。

戰衣裏居然有存放甜甜圈的位置，而且能夠直接彈出到他張嘴就能夠到的方位, 但顯然沒安裝嘔吐袋。

“……斯塔克他本人沒有這種問題嗎？”

他終于忍不住發問，這個駕駛技術得和戰鬥機飛行員比肩了吧？而且明明是同一個人的身體，憑什麽換成他自己以後就格外不适應……

“Sir在開發出戰衣之前，還是個優秀的賽車手。”

智能管家回答道：“在駕駛技術層面，超過了百分之九十五的……”

“——好的我知道了。”

他截斷了戰衣的介紹, 不用再提醒他托尼·斯塔克在普通人的隊列裏有多出類拔萃了。在換了一個沒有魔術回路的身體之後，最糟糕的事情還不是他沒辦法使用自己所庫存的大部分寶石, 而是甚至連這具身體原本主人萬一的本事都達不到。

面前的一大堆彈窗晃得他眼花, 阿爾馮斯幹脆直接切換成了導航界面，根據标示器來判斷自己當下所在的位置。史蒂夫和一幹特工開着戰鬥機遙遙綴在後方，跟着金紅色的戰衣一路尾随過去。

阿爾馮斯并不适應馬赫級別的飛行，因此無論是鋼鐵戰衣還是超音速飛機都在亞音速狀态下巡航, 如果不是隐形塗層還在工作的話，看上去頗有一副大搖大擺的架勢。

“阿爾馮斯, 再确認一遍, 你真的打算這麽做？”

史蒂夫在通訊頻段裏顯得格外緊張：“就算作為誘餌再把斯塔克的身體搭進去，也未必就能夠讓你們成功把身體換回來的。”

“如果能直接換回來最好，換不回來也有換不回來的做法。”

阿爾馮斯邊飛邊說：“能想辦法把戰衣送到斯塔克那裏去也一樣, 我想他應該也不至于在魔術工房裏坐以待斃。”

如今兩套人工智能系統都擠在他的戰衣裏，據說斯塔克在被擄走之前啓動了坐标發信器，那東西能夠一定程度上從鏡像空間聯系到現實空間去，只要距離足夠近，或者空間層面上相互重疊的話，在足量能量的沖擊之下，甚至能夠短暫擊破兩個空間之間的間隙。

“這種功能都能實現的嗎？”

阿爾馮斯震驚：“不撬動一點魔術的力量，單純憑科學側？”

“雖然還沒有過試驗來進行佐證，但根據推演結果，如果是Sir的話就可以。”

老賈一邊控制着戰衣保持亞音速狀态下的定速巡航，一邊回答道：“阿爾馮斯先生，您想要看詳細的研究報告嗎？”

戰衣在空中拖曳着航跡雲掠過太平洋的海面，阿爾馮斯愣是從那平鋪直敘的機械聲音當中聽出了驕傲的意味來。

“……不用了。”

術業有專攻，說不定在這家夥的有生之年，第二魔法就變成第二魔術了也說不定。而令人意外的是，這樣的認知并不讓他覺得為難，反倒有種得以見得世界向前推進的快意。

沿着戰衣內置的信號檢索器和蔔杖尋人法确定的方向一路追蹤過去，阿爾馮斯終于在一片海面之上停了下來，信號器傳來微弱的搏動，這意味着托尼·斯塔克所在的方位在鉛錘位置上已經和他們距離很近。

特工們所搭乘的戰鬥機在空無一物的太平洋上方盤旋，史蒂夫打開了監視雷達，在雷達的可見範圍內并沒有看到任何的建築物。

“斯塔克的定位器不會産生差錯。”

他判斷道：“是不是九頭蛇的這些家夥把他的定位器扔進海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蔔杖法就不會也指向這個方位了。”

金紅色的戰衣懸停在海面，面甲向上掀開，迎面而來的是吹拂而過的海風。阿爾馮斯的眼睛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那上面肉眼可見的範圍之內一片空白，偶爾會有一兩條魚從水面之下高高躍起，又複而重新沒入水中。

斯塔克就在這個位置，他想，以地球為基準建立空間大地坐标系的話，那大概是在比這更高的坐标，或者海面之下。鏡像空間裏的坐标位置和現實世界無法做到完全一致，有飄忽不定的浮動實屬尋常。

考慮到九頭蛇基地和魔術工房的交疊特性，那麽在海面之下的概率要大得多。

比起一整個盤旋着的隐形戰機，金紅色的盔甲的目标就小了太多。阿爾馮斯對着待命中的戰機發出最後一個信號，随後鋼鐵戰衣的艙門徹底打開，西裝革履的小胡子商人以義無反顧的姿勢墜入深海。

“老板他沒問題吧。”

小店員最終還是搭乘上了作戰批次的戰鬥機，有些憂心忡忡地看向水面：就算內裏裝着的是他熟悉的店長，但是一個沒了戰衣的托尼·斯塔克怎麽想都讓人放心不下。

“咱們也該開始咱們自己的那份工作了。”

史蒂夫湛藍的眼睛凝視海面，沒有明确回答，只是像他無數次執行任務那樣，輕輕拍了拍隊友的肩膀。

再度從夢境脫離出來的時候，托尼迷茫地甩了甩頭，仍舊還沉浸在充斥着詭谲妖精們的夢境餘韻當中，直到一盆冷水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讓他徹底轉醒，發現自己仍舊還在那個不到十平方米的審訊室之中。

每一根手指都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長時間無法移動的拘束導致他整個身子都有着輕微的酸痛。

“沒想道這種情況下還能有魔力放出，阿爾馮斯先生，您可真是總能出乎人的意料。”

其中一個魔術師陰測測地開口：“不過我想我們需要速戰速決了，讓大家都更有誠意一些吧，如果您不想直接失去那雙能夠在魔眼收束列車上拍賣出上億美金的妖精眼的話。”

他滿意地看到了那雙仿佛含着湖水的眼睛輕輕顫了顫，覺得自己的威脅十分有效果。

托尼：……妖精眼是什麽？就是在夢裏看到的那種讓瞳孔顏色發生改變的做法嗎？阿爾的魔眼是叫這個名字？

在他還陷入沉思的期間，終于有裝束正常的——是說，穿着作訓服的家夥闖進工房，湊在魔術師們的耳側悄悄耳語幾句，托尼看得分明，對方直接變了臉色。

“托尼·斯塔克！”

他煩躁地低聲叫嚷，讓托尼第一反應還以為是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緊接着對方就接了一句：“他居然能找到這裏來！”

“有沒有可能，是這家夥發出去了什麽信號？”

九頭蛇的成員用下巴指了指困在拘束椅上的托尼，讓他緊張地用餘光檢查他的腕表。幸好他們一直堅信自己是個煉金術師，對于這些現代設備的敏感度極低。

“這裏可是鏡像空間。”

魔術師翻了個白眼：“還加了好幾道空間折疊，如果能從紐約一路定位過來的話，世界早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那是阿爾。

托尼·斯塔克費了好大的勁，才壓抑住想要翹起的嘴角。

手腕上傳來短促的針刺一般的感覺，兩下長，再接着是長短長，一短一長……

感謝他的腕表當時做了個足夠兇猛的喚醒功能，防止他因為過勞直接睡倒在實驗室裏來不及回床上。

摩爾斯電碼，他在心裏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拼寫。

M——K——A……

海面上，巨大的潛艇上浮起來，和鋼鐵戰衣交戰在一起。從潛艇外壁上挂着的藻類和貝殼來看，它已經在海洋裏漂泊了很久了。

“難怪一直都找不到這個基地！”

史蒂夫背着盾牌就從飛機上往下跳：“它在海下。一直都在改變自己的位置！”

鋼鐵戰衣在空中飛出一個刁鑽的角度，甩掉了身後的一串追蹤定向導彈，人工智能的無人駕駛模式出乎意料地可靠，讓人根本看不出來，其實這具戰衣裏空無一人。

阿爾馮斯蜷縮在寶石締造的透明氣泡當中，不斷向着深海墜落下去，每時每刻都在調整着發信器的信號，懷裏抱着一個鉻白色的集裝箱。在大部分的寶石都無法使用的情況下，鑽石盾這種更加偏向于生命維持裝置的寶石，反倒是最為出色的用品——它們大多數都被設置成被動觸發的形式，又毫無疑問可以抵抗越來越深重的水壓。

深度計的示數逐漸增大，無形而透明的寶石盾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海面從明亮的藍色逐漸轉化為暗藍色，最終又變得一片漆黑。在這比無星無月的夜色更為暗沉的黑暗當中，阿爾馮斯看到自己胸口的方舟反應爐透過薄薄的一層衣服泛起亮光，形同這漆黑海色之中，唯一的一點孤星。

而在那亮光之下，斯塔克的心髒正在一下又一下，沉穩地搏動。

“老板，您現在的位置是海平面以下一千二百米左右的深度，正在以每三秒一米的速度繼續下潛，靈擺的指示沒有變化。”

小店員胸口別着一枚通訊用寶石，在飛機上戰戰兢兢地拿着靈擺，身邊放着那根已經結束了使用壽命的占蔔杖。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老板表示靈擺一定得人拿着才能有用，他簡直想把靈擺挂在飛機上了。

“您确定由我來拿着它沒有問題？”

在一開始被分配到給阿爾馮斯的下潛領航這個工作的時候，對神秘學有那麽一丁點了解，但完全沒嘗試過的新晉探員大吃一驚：“這麽重要的工作，靈擺不是應該要那種靈感直覺比較強的人使用才……”

“史蒂夫和娜塔莎他們需要負責吸引基地裏的主要火力，扮演好佯攻的角色。”

阿爾馮斯把靈擺直接塞進了自家店員的手心：“而且說起來你可能不信，除了我以外，你大概是在場的所有人裏靈感最強的了。”

“诶？？”

神盾局的探員瞪大了眼睛：“真的？”

“以普通人類的程度啦，降靈術師裏肯定也有不少優秀的家夥，但是你的話已經是很合适的使用者了。”

要不然怎麽會撿你來當店員。

阿爾馮斯一邊寬慰一邊疑惑：“所以說當初你到底是怎麽才能把紅寶石拿錯了的……一般來講你這種類型的人下意識的反應應該都傾向于是正确的抉擇才對。”

于是，一是因為如果他不幹這個就得提着步槍跟着美隊去和九頭蛇剛正面，二是因為他的老板對自己莫名其妙寄予厚望，總而言之，現在他是碩果僅存的幾個駐留在飛機上的人，肩負起使用靈擺指引方向的責任。

深度不斷增大，每三秒一米，一千二百米，三千六百秒，約六十分鐘，近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海面上的戰況會發展到什麽情況？阿爾馮斯給每一個參與突擊的成員都準備了魔眼殺的眼鏡，并且在身上配置了能夠抵禦一次致命魔術攻擊的寶石，截止到目前為止，尚且沒有一枚傳回寶石內部魔力對稱性破缺的跡象。

這是他自認為最大的賭博，參與作戰的人如果是以“鋼鐵俠”為主、神盾局協助的配置的話，對方應該還不啻會貿然出動殘存的魔術師。

海色暗沉而靜谧，阿爾馮斯自诩不存在深海恐懼症之類的毛病，可是這具身體還是自發地在一片死寂一般的漆黑當中觸發反應，耳鳴和心悸的感受一起襲來。

深海裏沒有浪花也沒有潮聲，耳畔是自己平穩的呼吸聲，和自寂靜中逐漸甚嚣塵上的蜂鳴。

啧……等他換回來一定要狠狠嘲笑一番紐約市的首富居然還怕黑！

“老板？”

半天沒回音，小探員疑惑地問道：“通訊正常嗎，您還好嗎？”

“我很好，你正常計數。”

“好，好的！”

猶如墜入深淵的第一小時零十二分鐘，他聽到懷裏的鉻白色金屬提箱，輕輕發出了“滴”的一聲。

另一邊，在察覺到摩爾斯電碼之後，托尼·斯塔克的神經終于久違放松了下來。

他擡起眼皮，看向已經有些警惕的魔術師們，主動問道：“先生們，我想您總該讓我明白把我綁……帶到這裏來，是為了讓我做些什麽？在這個狹窄的工房裏，我可是什麽都做不了。”

“你不能離開這個房間。”

對方警告道：“我們就在這裏跟你說。”

“那當然。”

他也不希望自己離開這個坐标位置，否則阿爾的定位會出問題的：“我就在這裏，一步都不挪動。”

“……”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對方突然變得配合了起來：“我們希望你，用寶石魔術幫我們完成一個降靈術式的最後一步。這跟你自己的職責并不沖突，Lord。”

噢豁，斯塔克想，那你們可找錯人了，我什麽魔術都用不出來。

他一邊這麽在心裏吐槽，一邊久違地活動着手指關節和手腕，并且盡量避免打響指之類的動作，以免觸動這群瘋子敏感的神經。

“降靈術不是我的專長。”

托尼眯起眼睛：“你們得先告訴我，這個術式到底是用來做什麽用的，然後我才能确定這個東西我能不能做。”

“哈哈哈，Lord of Jewerly竟然竟然會會承認自己的不擅長嗎？”

對方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作為現存的第二魔法師之一，我們希望您能夠在同一個時間節點、同一個空間位置，将一個我們準備好的術式啓動十二遍。這樣，這片地脈能夠提供的魔力，就足矣成功引發這一次的降靈……”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斯塔克毫不猶豫地對着那張臉來了一記上勾拳。

咔吧一聲，男人吐出了小半截帶血的牙齒。

“謝天謝地，你們負責捆着我的這把椅子還是用電腦控制的，而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魔術。”

全世界最聰明的發明家轉了轉手腕，在那張臉上又補了一拳。

作者有話要說： 托尼：這椅子是電控的？你們簡直是在瞧不起我鋼鐵俠。

魔術師：做好了一切神秘領域的防禦措施，為什麽還會這樣！

阿爾：不行，想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