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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誰，顧、顧莘禾，人呢？”

坐在片場外長椅上吃着劇組分的廉價盒飯的顧莘禾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擡起頭來，看到那脾氣不太好的許導正罵罵咧咧地往她這邊方向走過來，于是放下還沒吃幾口的盒飯，幾步迎上去，“诶，許導，我在呢。”

許導眯着眼看了她一會兒，“你就是鐘強介紹來的？顧莘禾是嗎？”

顧莘禾微微笑了笑，語速不緊不慢，“是的，我在片場待了幾天了，強哥把要做的工作都給我說過了，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做的，許導可以交代給我。”

許導嗯了一聲，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人，心想這鐘強平時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給他介紹人時眼光倒還不錯。

“下午有場戲，姚曦楚不方便，你上。”許導頓了頓，“表現好的話以後繼續留下來做替身也可以，就算不行，這次的酬金也不會少你的。時間有點緊，快點去找武指把這場戲裏的動作學會，這裏沒人等你。”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許導。”顧莘禾轉身回去收拾好自己的便當，雖然肚子已經有些餓的難受了，但難得得到了一個機會，她很快就把空腹的難受抛在腦後。

許導目光在顧莘禾的背影上停頓了一小會兒，她身形和姚曦楚差不多，從背後看還真有點像，如果打戲過得去的話，一直留下來當替身也不錯。想起姚曦楚的替身問題他就一陣頭疼，這女人花錢拿了個電影節的小獎項，最近又傍上大款就橫着走了，那爆脾氣全劇組沒幾個人受得了的，偏偏她背後那人實在是背景太大，沒人惹得起，也只能把所有怨言都往肚子裏吞。她一直不滿意劇組給找的替身，許導雖然忌憚她背後那人，但這麽三天兩頭地因為替身問題而大吵大鬧，他也早就煩了。

顧莘禾先是把下面要拍的戲看透了，然後去找了武指，動作不難，她很快就學會了。武指去指導其他人了，她就在一邊反複地在腦海裏排練那幾個動作，直到爛熟于心，身體能流暢地做出這些動作。

心裏有一點小緊張，這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出現在鏡頭前，她并非科班出身，學的專業跟演藝圈一點也搭不上關系，卻一直都向往能站在鏡頭前，如果不是偶然認識了許導的朋友鐘強，她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得到一個機會。

顧莘禾現在在的是《死人守則》劇組，這部片子斥資巨大，請的演員更是陣容華麗，男主角是去年的金花獎影帝張景堯，男二是近兩年火速蹿紅人氣高漲的沈銘晟，而她則是被介紹來當女主角姚曦楚的替身。

下午要拍的戲其實不難，就是女主角從高處一躍而下，在空中用槍射殺了幾人，然後掉下來時在地上翻滾幾圈。不過聽說有些女演員不願意演這種戲，一是吊威亞的感覺不好受，二來在地上滾來滾去也的确有些不太雅觀。

突然有人在背後推了她一下，語氣有些沖，“擋在路中間幹嗎，閃開閃開。”

顧莘禾被那人推得往邊上退了一步，擡頭看去，那帶着墨鏡衣着鮮麗的女人，赫然就是姚曦楚。此刻她臉上帶着一絲不耐，随意地掃了顧莘禾一眼，微微皺眉，“你是誰，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姚曦楚身邊的助理扯了扯她的衣角，低聲說，“快點走吧，待會就走不了了，不是要去找沈少嗎。”

姚曦楚一把甩開助理的手，微微眯起眼，瞥了眼顧莘禾手中的本子，“你是劇組裏的演員？”

顧莘禾正打算開口回答，許導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了過來，“顧莘禾，去換衣服，很快到你了！”接着他看到這邊的情況，皺了皺眉，走了過來，“怎麽了？姚曦楚，你打扮成這樣，想去哪兒？”

姚曦楚托了托寬大的墨鏡，“許導，今天下午我請個假，明天會早點過來的。”

許導不滿地皺起眉，“你說說這個月第幾次請假了？這次有那麽重要的戲份，你就讓替身上，自己走了，這樣說得過去嗎你？你還像什麽樣子！”

姚曦楚頓了頓，目光又轉回到顧莘禾臉上，“你說，這女的是我的替身？”

許導點頭，推了推顧莘禾示意她跟姚曦楚問好，顧莘禾還什麽都沒表示呢姚曦楚就不悅地說，“許導，這替身我看不順眼，換個人。”

顧莘禾有些發懵，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到姚曦楚了，她連跟她問好都還沒來得及，怎麽就一句話把她踢出去了？她不解地看向許導，顯然許導也是對姚曦楚的态度十分不滿，說話語氣都帶上了火藥味兒，“姚曦楚，先前四五個你不是嫌太胖就是嫌矮，顧莘禾跟你身形差不多，你總該滿意了吧，你這态度有點問題啊，劇組這兒可不是你耍脾氣的地方，我看顧莘禾就很合适，這裏還不是你說了算，把自己的态度端正了再來跟我商量。”

姚曦楚完全不把許導的話聽進耳裏，她走近一步，仔細地瞧了瞧顧莘禾的臉蛋，顧莘禾被她那種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說，“姚姐，雖然我沒有很多的經驗，但是我會努力做好的，如果你對我的表現還是不滿意的話，我不會硬留着的。”

姚曦楚似笑非笑地看向許導，“不是我說，許導，你能找到個跟我差不多又長得漂亮的人也挺不容易的，但是這替身，我還是不要用。”

她這句話一出來，許導就明白她的想法了，不就是怕長得漂亮的顧莘禾一旦跨入了這圈會發展得比她好嗎。的确很多女演員拒絕用長相好看的替身，但是在這之前姚曦楚已經趕走了四五個替身，他要是再繼續退讓下去，她倒還真以為這劇組裏由她做主了，不就是抱上了一條金大腿嗎，用得着得意成這副拽樣嗎，許導心中不屑，對姚曦楚更是厭惡。

他回頭對顧莘禾揮了揮手，“你先去換衣服。”

顧莘禾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姚曦楚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笑着說，“許導，這次就當我欠你個人情，我過幾天就自己去找個滿意的替身，也不勞你幫忙了。”

許導皺起眉，“她還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你心眼兒太多了。”

“許導，別說了，這樣吧，你幫我找個理由把人換掉，”她壓低了聲音，“我知道阿昊最近準備投資一部中美合作拍的大片，這裏面，水深着呢，一般人想進都進不去，我聽說還缺個副導演……”

姚曦楚适時地停住了，看到許導明顯有幾分動搖的神情，滿意地笑了笑，“許導，如果能成，可要請我吃頓大餐啊。”

許導有些猶豫，姚曦楚給出的好處誘惑力實在太強。她金主沈澤昊是個大人物，圈內眼紅的人海了去了，她平時那麽橫也是有理由的，說不定她在沈少耳旁吹吹枕邊風，這事兒真的能成。

姚曦楚正準備大搖大擺地離開片場，手機就響了起來，她看到來電顯示時，臉上很快揚起一抹笑容。

她接起電話，“阿昊，等急了嗎……你到片場來了？”說完她有意無意地瞥了眼許導，看到許導臉上隐隐流露出的期待和緊張，心裏嗤笑一聲。

“嗯，我還在片場，你過來吧。”

姚曦楚挂斷電話，轉過頭對許導說，“既然他過來探班了，那我就不請假了，用不着替身，我自己上。找個理由把人打發走吧。”

許導猶豫片刻，嘆了口氣，“好吧。”

顧莘禾換好衣服走出來，許導叫住了她，“诶，顧莘禾。”

顧莘禾朝他走過去，“許導……”

她話還沒說話，許導就幹脆利落地扔下段話，“你不用來了，我們給姚曦楚找了更适合的替身，不管怎麽樣，還是給你兩百的報酬，再多就沒有了，去把衣服換下來吧。”

說完，許導就轉身離開了，顧莘禾愣了愣，她想着這裏的人怎麽都是說變臉就變臉的，幾分鐘前，許導還一副她不演就跟她急的樣子，怎麽會突然就改主意了？她追上去想問原因，還沒開口，許導就一臉不耐煩地朝她揮手示意她走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就這樣飛了，她有些失望，嘀咕了幾句，可惜沒什麽時間給她郁悶，造型師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推搡着她去把衣服換下來，她只好穿上自己的衣服，拿着可憐兮兮的兩張毛爺爺離開片場。

大學畢業，她沒有去找自己專業的工作，反而是不顧父母反對地想去演戲，現在想想，果然還是不現實啊——顧莘禾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餓的前胸貼後背的肚子，準備拿這兩百塊錢給自己吃頓好的。

走出不遠，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包落在片場了，連忙轉身跑回去。

放包的長椅前站着幾個人，顧莘禾瞧見了姚曦楚和許導，還有個背對着她的高大男人，她沒仔細看，走近了之後他們談話的聲音也清晰了起來，那個男人輕笑的時候聲線有些低沉好聽，顧莘禾隐隐約約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聽到過，不過也沒太放在心裏，只以為是某個男星。

她繞過他們想去拿包，突然許導就皺着眉頭喊了她一聲，“怎麽還沒走？”

顧莘禾拿起包，聽到許導這麽明顯帶着排斥的語氣，當下心裏就有些不太高興了，她在這兒待了幾天也沒礙着誰，看到人也都是和顏悅色的，連什麽時候開罪了姚曦楚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被随随便便用兩百塊錢打發了，說留就留說走就走的，量誰也沒辦法一點也不介懷。她聽鐘強說在劇組，沒什麽分量的人最好是對人恭敬點，以笑迎人嘴巴抹蜜總沒錯，她就聽取了他的建議，這幾天都過得很安分。這會兒聽許導這種不耐煩的語氣，她這麽幾天下來心裏的憋屈一下子就被點着了。

反正錢也拿到手了，難道他還能搶回去——基于這種想法，顧莘禾一邊死死地攥緊了手裏的兩百塊，一邊撒氣似的輕輕哼了聲，“拿包啊許導。”

許導皺着眉想說什麽，姚曦楚不動聲色地拉了拉他，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她的臉，眼中的鄙夷和不屑明顯地讓顧莘禾簡直要跳腳了。

她就是真的不明白，她今天第一次跟姚曦楚碰面，姚曦楚怎麽就對她這麽苦大仇深的樣子呢，她難道長了一副那麽惹人嫌的皮相？不該啊，她活了二十四年，也就這張臉能驕傲驕傲了。

正當顧莘禾猶豫是要當街撒潑還是咽下一口氣的時候，那個一直沒出聲的高大男人突然說話了，他一字一頓地念出她的名字，“顧、莘、禾？”那聲音低低沉沉的，就像是大提琴的弦音似的，好聽得不得了，顯然顧莘禾的重點放在了一個男星會知道她名字這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上了，于是好奇地側頭看過去。

落入眼裏的陽光，有些刺眼，卻又莫名的很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