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陷入縠中
? 頭暈目眩掙紮着走了兩步,虛軟的身子一颠,秀蝶又踉跄地摔倒在沙漠上。
在進入隴西城後,似乎不幸和幸運一直緊随着她。一路打聽過來,沒到軍營就遇上個知道谷生情況的,原來他們早已換防去了範陽;就在秀蝶沮喪失望、不知所措時,那告知她消息的人卻幫她聯系了個去範陽的駱隊,雖然他們要走得是關外,但這麽多人總比她一個人去要方便得多,再說自己一路上一身男裝,又蓬頭垢面的,真沒人注意她的性別。
在來到隴西第二天,她們就出發了。秀蝶的心裏再次充滿了希望。可走出沒幾裏,突然西邊塵土飛揚,一群馬隊沖到面前,還沒看清是哪裏的部族;不遠處一股兵馬,一眨眼工夫也奔騰而至。前面一隊個個急奔狂竄,後面之人不由分說,揮刀便砍。秀蝶吓得大叫大喊,腳卻如生了根般,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還是看見別人四散奔逃,才回過神來,沒命地往人少的地方跑,可畢竟多日勞頓,還是落在後面,聽着身後帶着風聲的腳步,頭也不敢回,只是用上全身的力氣去逃;突然只覺背後一陣疼痛,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股酷寒入骨的冰冷将她刺醒。太陽早沒了蹤跡,夜色潑灑開籠罩了整個大地。“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你為什麽在出門時不和大家商量商量?以為自己出過幾次門就了不起了,可以輕而易舉地征服無法預料的前途了?”秀蝶在心裏狠狠地罵着自己的魯莽!
她趴在地上,像無依無靠的孤草一般。
頭頂有月有星,多少次自己帶着裳華坐在院中,望着她們去回憶那已往的美夢,在她們的光輝中凄然感動。“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餘裏,各在天一涯。”那個人一去不複返,柔弱無力的手中只有他臨別時留下的銀鎖。也安慰過自己,時光的過去是極快的,待到銀河再現時,又能夠鵲橋暗度;哪知等了再等,只是音信全無。凄涼欲絕的意味在心頭一天比一天更強烈地纏繞,紅燭淋下的熱淚一天比一天更增多……
沒有蜀道之難,可有家卻歸不得。三年漂泊,家中只靠謊言掩蓋。曾經驕傲地誇下海口,而今如何能默默歸去?也知老母依闾期待,并不介意錦衣未就;待得圖謀歸計時,又在趑趄中停下了腳步。
聽得隴西戰事已平,又使她燃起對朦胧前程的激情。人事無常,滄桑多變,相知相愛必有冥冥中的操縱。千山阻隔,也只是信息,不是靈魂,她能感到他就在遠方等着她。這個念頭一起,風聲滴雨、鳥鳴花開,都似帶着他的氣息,她的五官、面龐、軀體、心靈在這氣息中又恢複了活力;而高挂在天的蒼白月亮也變得更加妩媚和藹、可愛多情,那浸在月色中的,有她,也必有他。
一天天盡量存儲,從每一件有他的事物中;力量在一錢一兩地增加,天空在一吹一滌中明亮……
直到那一天,她又循着熟悉的小路,來到他們最愛的樹林邊,自己的靈魂就如樹根貼緊大地般貼進他,那要走出去的堅定信念來勢之猛,讓她無力抗拒。
千辛萬苦,長途跋涉,好容易要看到結果,卻被這一場沒來由的搏殺沖得煙消雲散。
現在怎麽辦?這是什麽地方?秀蝶用力支起半個身子,曠野中一片幽暗,只有風吹來的沙粒無情地拍打在臉上。想到自己要在這杳無人煙的原野中,被深夜的寒冽無情地整整抽打一晚時,她就再不認為自己有體力去與之抗衡了。腦海裏才升起這個念頭,剛剛清醒的意識立即潰散,伴着如冥間號角的夜風,缥缈地飛向遠方。
“娘,裳華的花花好看嗎?”裳華那稚嫩的小手輕拂着秀蝶的面龐,一束鮮花伸到她眼前,“娘你去哪兒啦,裳華都找不見你啦,娘,裳華聽話,再不要爹爹,娘別生氣!你回來,回來吧,裳華想娘,好想娘——”秀蝶鬥然一驚,“不不,我的寶貝,娘不會丢下你的,娘來了,娘來了。”不知從哪裏湧出來的力氣,秀蝶驀地睜開睛,“呼”地坐了起來。她楞了下神,用力吸了口身邊的冷氣,透過朦胧的月光,再次仔細地環顧四周:自己身邊竟然七橫八豎躺着些死人死馬,這讓她不由驚從心起,徹底清醒過來。她伸手摸了摸已沒有知覺的後背,似乎沒有出血,這使她又恢複了些信心。一而再地深呼吸後,她鼓起餘力爬到不遠處的一具屍體旁,剝下皮裘裹住自己,又在另一具屍體身上翻出些幹糧和水袋,強迫自己吃下去。“裳華,等着娘,娘會找到爹,和他一起回去,到那時我們就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秀蝶擡頭望了望在雲間穿梭的月亮,艱難地向南邊爬去。
從沒感到東方的曙光會讓人如此快活,雖然身下是沙漠與草原的交彙地,但不遠處出現的一片綠洲卻使秀蝶心花怒放。她倔強地爬起來,向前走,跌倒了,再爬起來……
太陽又顯示出它的威力,熾烈地黃沙開始燒烤她的腳底,可那片綠洲還像是與她保持着原來的距離。她又一次跌倒在地。“自己是不是越來越走向沙漠深處?那綠洲會不會就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景?”
秀蝶仰面倒在沙塵中,徹底迷失了方向。那綠洲發現秀蝶認清了它的真面目,也随風消散了。她爬在地上苦笑着:“老天連這一點幻象也拿走了。”
太陽落下又升起,水和幹糧都沒有了,秀蝶覺得天地大得出奇,許多從心靈深處向外奔湧的思緒都被沙漠掩埋,而自己不久也将化作這裏的沙粒。
又一處蜃景出現在她眼前,一群馬隊奔馳而來。“沙漠中這麽多幻象,如果我站在這裏,在別得什麽地方,會不會有人也看到我的幻影?如果能留下一個影象,也許有一天他們會有機會知道我的死因。”想到這兒,她支撐着站了起來,驚覺那人馬并非蜃景。她激動地差點再次昏倒,拼命頂住才沒有倒下。那些人突見大漠中立起一人,便向她駛來,進前勒馬詢問。秀蝶連說帶比,但卻不知是什麽部族,是否能聽明白。他們愣了半日,又互相說了些什麽,其中一個像是頭領之人點了點頭,把她抱上馬背。
這一群人雖與她言語不通,但很是好客,見她孤單可憐,就帶着她一路向前。也許覺得中原漢人中多有文弱書生,加上秀蝶灰頭土臉,這些人也沒太在意,一路上除了給她吃喝,晚上就和她一起擠在毛氈帳篷裏休息。
秀蝶在鬼門關上溜達了一圈又活了過來,自然是想先養好身體再圖別的,也就諸事不忌。
行了幾日,地下草木漸多,秀蝶精力也漸漸恢複。這一日來到一座城下,這夥人放下秀蝶,又給她留下幾錢銀子後,并不進城卻向西而去。
秀蝶死裏逃生,自是感慨萬千,世事難料、變化無常,而且陰差陽錯被帶到範陽城下,也是自己所行之目的地。
走進一家客棧,秀蝶要了一間客房,胡亂吃了口東西,倒頭就睡。昏昏深深中,只見真兒高挑柳眉,責備她不辭而別;又見母親走來哭述對她的思念;忽然裳華拉着谷生跑了進來,吵着要一起回家;她這裏卻亂作一團,外套、鞋子、包袱一樣也找不到,好不容易穿戴好,一轉眼,人都沒了,她又陷進茫茫大漠之中。正當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時,只聽“咣當”一聲,把她從夢中驚醒,睜眼一看,客棧酒保與幾名官兵已擁到床邊。
“你們要幹什麽?”秀蝶裹緊被子,縮到床角。
一個像是帶頭的,上前大喝一聲道:“好你個契丹坐探,膽敢來範陽刺探軍情,問你想死還是思活,老老實實跟我們走,免得我動手。”
秀蝶雲山霧繞:“你在說什麽,什麽坐探,軍情?我聽不懂。”
那酒保搶前一步,說道:“你逢人就鬼鬼崇崇打聽軍中事情,以為我聽不到?看看你那雙賊眼,就知你不是什麽好東西,現在還想抵賴。”
“我是尋親走錯了地方,如何成了奸細?”秀蝶明白過來,連忙解釋。
那酒保脖子一梗,說道:“那你問東問西地打聽軍隊換防的事,卻是為何?軍爺在此,你還取狡辯。”
“敬酒不吃你吃罰酒,非得老爺們動手不成。”那帶頭的沒了耐心,一擺手,兩個當兵的沖上前去,把秀蝶從被子裏拎了出來。
秀蝶一邊掙紮,一邊說:“我真是千裏迢迢從南方來尋親的,我要找得人和你們一樣,也是為國盡忠的軍士。”
那些人哪裏肯聽,不由分說,拖着秀蝶就往外走。秀蝶想擺脫他們的控制,大喊大叫着極力往回縮,掙扯中,她的頭巾不慎滑落,一頭烏黑青絲散落下來。
那頭領一見,更得意地胡子跳了幾跳,說道:“啊哈!我一進門就見你不男不女,原來真是喬裝改扮來打探軍情的,這城裏我已抓了幾個坐探,想來你們是一夥的,正好帶回去讓你們在大牢裏團聚,走。”
他們一擁而上,架起秀蝶出了客棧。
一臉兇相的獄卒把秀蝶連推帶搡進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後,即不再理會她,叮裏當啷落鎖後徑直走了。
“我是冤枉的,我是來尋人的,你們聽我解釋啊!”秀蝶撲到房門口,沖着那背影大喊道。
那身影徑直而去,頭也不回。
秀蝶絕望地收回目光,開始打量自己的容身之處。牢房不大,緊挨天棚處有個巴掌大的窗戶,一絲光線從外有氣無力地投射進來;牢房裏大半個地方都被一些恐怖怪狀的刑具所占有;堆在牆角散發着黴潮味的幹草垛裏,幾只老鼠“吱吱”叫着鑽來鑽去;秀蝶頭皮一陣發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想不到回到自家國土上,會被關進牢裏。
這只是場誤會,在沙漠中都能起死回生,何況在這裏?他們總要提審自己的,那時候就可以一切大白于天下。說不定他們還會到軍中找他來對質,那時自己不是又少了許多周折,就見到他了嗎?秀蝶一邊安慰着自己,一邊找了個自認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來。她閉上眼睛,想定定神,可那些翻騰着的思緒,卻像煮沸的熱水,一刻也靜不下來。
“小丫頭,你是為什麽進來的?”一個蒼老幹巴的聲音飄了過來。
秀蝶吓了一跳,卻見對面牢房裏,一個面孔幹裂粗糙得像松樹皮的老頭把亂蓬蓬的腦袋伸到大腿粗的柞木之間,看着她。那邊牢房比這間大,裏面或躺或坐擠擠捱捱關了七八個人,一個個蓬頭垢面,衣衫褴褛,有的前身脊背都帶血的,還有的腿腫得碗口來粗,正是過過堂的樣子。
秀蝶吓出一身冷汗,才平靜了些的心又狂跳起來。
“問你話呢。”另一個年輕人也湊過來說。
“他們抓錯人了。”秀蝶怯怯地說。
“來這的人都這麽說。”那年輕人話音一落,牢裏的人哄地笑開了。
“不是本地人吧?”老人又問道。
秀蝶點點頭,輕聲說:“我是來尋親的,也不知為什麽就給關了進來。”
“沒地兒說理的事多啦,”老頭嘆道,“你進來了就得自個兒當心啊。”
“這王法之地總得給人個講話的機會吧,沒個我丈夫為國打仗,我卻被當成奸細關在這裏的道理。”秀蝶這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聽過秀才遇上兵嗎?”那年輕的又趁了過來,“這就是有理說不清的地方。”
“我們也幫不了你什麽,你自己小心為好。”老人好心地提醒着。
“誰說幫不了?”一個粗黑壯實的漢子也移到栅欄着,上下打量着秀蝶。
秀蝶擡眼望去,見此人目光中淫邪一片,就別過身去,不再出聲。
可那人卻似來了精神,繼續鼓噪道:“你們瞧瞧這妞兒,他媽的披頭散發還這麽标致!看那小臉兒,那小腰,那嬌樣兒,比麗香院的頭牌姑娘還水靈呢!”
本來七橫八豎散在牢裏的人們,一下子來了勁頭,都擠到栅欄前,一個斷了腿了大聲叫道:“王□□子的相好就是個小妖精,和她一比,都不能講是有人樣的!”
“水靈姐兒,叫什麽名字,告訴哥哥。”
“都是有過男人的人啦,害什麽臊啊。”
“這不是更讓哥哥看着喜歡嗎?”
“妞兒,哥一會和牢頭說說,過去疼你去。”
……
秀蝶如何見識到這樣的場面?一片污言穢語中,真有死的心。她轉身坐到旁邊一個大型刑具後,背對向這邊,輕輕抽泣着。
“何苦戲弄她一個小女娃兒,”那老頭看不下去,“有幾個是真正有來由地被關在這裏的,大家安分些才好。”
那先前湊上來的小子睨起眼睛,審視着老頭兒,說道:“咋唬什麽?你算老幾啊你,爺們兒好不容易尋個開心,你攪什麽局?老子今天正好手癢,動不了她,還動不了你?”說着一把将老頭推倒在地,騎在身下就打,有幾個犯人見了,也吆喝着上來,老人大聲喊叫着,卻似乎更激起那夥人的獸性,一時拳頭如雨點般沒頭沒腦地向老頭身上砸去。
秀蝶撲到栅欄門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幕慘劇。半天才透過一口氣來,急得沖進來的方向大叫:“出人命啦,快救人啊!快救人啊!”只見影影綽綽有兩個人影兒往這邊走,在半路卻又像瞧熱鬧似的停了下來,之後一轉身又走了回去。
“救人呀,幹什麽去呀,回來,救人呀!”秀蝶扯着脖子朝那兩個背影去得方向吼,可再沒人過來。
憤怒和失望在秀蝶心中翻滾,她忍不住喊道:“這是什麽王法禁地,在□□大牢中都有人欺壓良善,胡作非為,真是殺人如草不聞聲啊!”
那些人打累了,已分散開坐着去了,再沒有人理會她的話,而那老頭兒扒在地上已是一動不動……
秀蝶在驚懼和焦躁中挨着,不時溜到栅欄邊看一眼那老頭兒,直到天亮那老頭始終沒動窩。
送飯時,一個獄卒過去看了一眼,嘴裏罵罵咧咧地出去後,一會兒又帶着個獄卒過來。那帶頭打人的青年一骨碌爬起來,湊到獄卒近前,咬了半天耳朵,那獄卒低頭想了想,一揮手,讓青年和新進來的獄卒一道把老頭擡了出去。
“一條人命呀!”兩行清冷的眼珠順着秀蝶瘦削的面龐不可抑制地滑落下來,打在她的前襟上。“這是為了什麽呀!”她癱軟地坐在地上,盼着快來人提審。
所有的人都死氣沉沉的,半日才來了個送飯的獄卒。在給她遞上飯筒時,卻死死盯着她的臉看,嘴裏不停咽着口水。秀蝶吓得雙腿發軟,轉身又藏到刑具後面。只聽那人嘴裏嘀咕着晦氣、死老頭兒什麽的,未了還沖裏面輕哼了一聲,“沒幾天,等處理了這老頭的事兒,我也快活快活!”
秀蝶不明就裏,但這話似乎是沖她來的。想着這裏的人心比牢房還黑暗,秀蝶已沒有了饑餓的感覺。
一天一夜都沒人搭理她,一種會不明不白死去的感覺,讓秀蝶驚慌意亂。
第三天突然進來兩個獄卒,并不理會她的驚訝,徑直架了她來到前面的班房裏。這裏白紙糊得平平展展的天棚,刮得幹幹淨淨的牆壁,桌椅、水壺茶碗一應俱全,真是地獄中的天堂。
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坐在桌子後面,正喝着茶水,見秀蝶進來,也不要她跪,只上下打量了她半日,才開口說道:“你是哪裏人氏?”
秀蝶腦子飛快地轉着,不知這軍官是何用意,是說實話還是編個故事?
“說呀。”旁邊的一個獄卒推了推她。
反正已到了這步田地,不如豁出去搏上一把。想到這兒,秀蝶輕聲答道:“小婦人楊州人氏。”
“一看就知是江南女子,細皮嫩肉,可憐見的。”這話讓秀蝶心中一抖,立時想起獄中的那些個無賴們和那送飯的獄卒。她下意識地扶了下胸口,那裏別着一只特別的武器。
那軍官并不注意,又問道:“大老遠的,來這邊陲之地,卻是為何呀?”
秀蝶定了定神,回答道:“我丈夫在邊關服役,幾年沒有音信,同去邊關之人,回鄉的有十之五六,而家中又突遭意外,小女子不得已才抛頭露面千裏尋夫。”
“可知你丈夫在哪位将軍麾下?”
“說是定國侯旗下,回鄉的人說在隴西,小婦人走到隴西,才打聽到他們那一隊已換防來了範陽,現在董大人麾下,小婦人就跟着一支駝隊向西,一路找到這裏。”
那軍官冷笑一聲,點頭說道:“說得好順溜,想來這些詞兒在心裏也是打了十幾個來回的吧。”
秀蝶一時沒反應過來,直瞪着眼睛看着他。
那軍官不由又哼了一聲,“看見天真爛漫的,裝起來還蠻像那麽回事的。”
秀蝶明白過來,急得直擺手,“我沒裝,我說得都是真話!”
“真話?你個小娘子,千裏迢迢從南到西再到北,你腿腳上好功夫嘛!”軍官又冷笑一聲,“算啦,別在演戲,我讓你見個人,看你還有什麽話說!”說着把手一揮,一個獄卒帶着個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白白淨淨,一身綢布長衫,卻也整齊斯文。軍官指着那個男子對秀蝶說:“怎麽樣,現在還有什麽話說?”
秀蝶莫名其妙地望了望那男子,又看了看軍官,“軍爺,您這是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軍官似乎失去了耐心,面上顯出怒色,“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娘子,你怎麽能這樣呢?你們家可是把我的彩禮銀子一分不少都拿了去的。我不能人財兩空啊!”被帶進來的男子開口說道。
“誰是你娘子?你不要在軍官面前胡說八道!”秀蝶急得提高了嗓門,心裏亂成一團。
那男子看上去也急了,跺着腳說:“自古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都和我出來了,卻又要跑,你讓我如何回去與父母交待?”
“你,你,”秀蝶氣得全身顫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這個男子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我又沒得罪你,你幹嘛要跑到這裏來說這些沒頭頭腦話來?”
“你不和我回去也不行,我有婚書在此!”那男子從袖籠裏掏出一張紅紙在秀蝶面前抖了抖,“你是我的人,我還沒說你給我丢了多大的人呢,你卻在這裏大呼小叫的。我為了找你費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銀子?你太沒良心了!”
“你個騙子、瘋子,我和你無冤無仇,你害我做什麽!”秀蝶抓起桌上的茶碗就向他頭上抛去!那男子一閃身,茶碗正打在他身後獄卒的肩上。
“反了你啦!這裏是你們夫婦打罵的地方嗎?”那軍官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跳了起來,“你個沒剛性的東西,連自己老婆也收拾不住,馬上把她帶走,回家好好管教管教!”
“是是是是是,”那男子一疊連聲地答應着,拉起秀蝶就往外走。“你放開我!你放開我!”秀蝶又推又躲,卻無法掙脫他的手臂。
就在兩人拉扯之時,一個獄卒跑了過來,氣喘籲籲地對那軍官說:“頭兒,許大人來啦!”
軍官一聽,立馬帶着衆人随着那獄卒迎了出去。
秀蝶這裏見已無別人,就沖着那男子道:“你到底是什麽人?你要幹什麽?”
那男子一笑,“救你的人。”
“救我?”秀蝶對他沒有一絲信任感,“那你是誰派來的?”
“這你就不用問了,反正你要出去就得配合我。”男子拉着她向外走。
秀蝶突然有了主意,她順從地跟着他來到牢獄門口。
先前的幾個獄卒軍官都立在門前,一個面容威武、身材魁偉的将軍騎在馬上,正詢問着什麽。
秀蝶猛然掙脫那男子的手臂,飛奔到将軍近前,雙膝跪倒,大喊冤枉。
那将軍跨下戰馬,被這突如其來的女子驚了一下,噠噠向後退了兩步;馬上的将軍擰起眉頭,沖着牢頭問道:“這是怎麽回事兒?”
沒等牢頭答話,那男子已跟了過來,跪在馬前說道:“大人息怒,這是小人的妻子。”
“我不是他妻子,不是。”秀蝶淚流滿面,哽咽出聲。
“大人,她是不樂意和我回去,才在這時哭鬧的。”
“我根本不認識他!”
“什麽亂七八糟的,”那将軍心煩地揮了揮手,“一個一個說!”
“大人——”兩人異口同聲。
“你們住口,還是牢頭你說吧!”将軍用馬鞭一指牢頭。
牢頭點頭哈腰,“是是是!那女子是被我們當成契丹奸細抓回來的。可回來仔細一問,不過是個從江南才嫁到北方的女子而已。這小子就是她丈夫。”
“他不是,不是!”秀蝶急着想從地上爬起來,卻被兩個獄卒按住了。
“你先住口,”将軍一指秀蝶,又對那男子說,“你說說是怎麽回事兒?”
男子叩首道:“小人是冀州人氏,姓賈,以來往販賣瓷器為生。這女子是我在江南揚州時遇見的,當時她父母拿了我銀兩,把她許配小人為妻。可沒想到她半路上卻跑了。小人一路追到範陽,好不容易才打聽見有個相像的女子被當成奸細關在大牢裏。小人就過來一問,正是小人的妻子。小人本想帶她回去,可她死活不肯,還在這裏給大人找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将軍聽了冷笑一聲,對秀蝶說:“他說的可是事實?”
“不是的,這個人小女子根本不認識。小女子是來邊關尋夫的。本以為丈夫在隴西,不想又換防到了範陽,小女子一路千辛萬苦才到了這裏,又被誤抓進大牢,我也不知此人是誰,為什麽要說是我的丈夫?請大人明查!”秀蝶連連叩首。
将軍沉下面孔,想了想又問道:“那你不是揚州人氏了?”
“小女子确是揚州人氏。”秀蝶不敢撒謊。
“揚州我也有認識的,不知你是哪一家?”
秀蝶現在是什麽也顧不得了,只要能說清楚,逃出去就好。“小女子娘家姓梁,爹爹名叫梁守成,在揚州也是大戶,我叫梁秀蝶。”
那将軍先是一愣,之後放聲大笑!衆人均吃驚地看着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他面色一變,舉起手中的馬鞭向秀蝶身上抽來。那男子眼疾手快,搶步上前,擋在秀蝶前面,鞭子甩在他背上,卻無多大力道。
将軍收起馬鞭,指着秀蝶說道:“隴西和範陽這兩年多來都沒有換過防,而揚州卻有個梁家,梁家也正有個女兒叫秀蝶,不過那秀蝶小姐已嫁入京城豪門。想來小娘子以為冒充個有體面的人家的女兒會多幾分勝算,可惜那梁家小姐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卻不是小娘子這樣。我不知道你為何要說謊,為何不願與丈夫回家,但剛才那一鞭我卻是要為小娘子試試他的。看來他的确疼你,你就和他回去安心過日子吧!如果以前有過什麽別的,生米已成了熟飯,再想別的也無用了!”
原來此人正是從京城下派來的許雷。
秀蝶沒想到這位将軍竟然知道她家的內情,一時語塞,不知如何答起。
那男子再三下拜,拉起秀蝶就往外走,秀蝶回過神來,又要開口,卻覺脖後一麻,張嘴卻發不出聲來。
幾個軍士從外面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向許雷禀報着什麽,只見許雷怒聲吼道:“沒有屍身?你們這群蠢貨,把些不三不四地人抓來湊數,卻讓真正的主兒跑了!搜,全城去搜,一個角落也不能放過!”她頻頻回頭,而許雷根本沒往這邊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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