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宿怨淵源
翌日,傅清月踏着晨曦走出家門,往桑園的方向而去,今日起得早,沒在家中用早飯就出來了,途中欲繞到城南的一家西林酒家吃早點。
西林酒家在合浦縣內赫赫有名,它的酒菜做得不錯,早點更是這裏的一絕,尤其是這裏的米糕和卷粉,酸香滑膩,讓人欲罷不能,傅清月時不時地要吃上一次,今日她要的是一份香煎米糕和一份蝦仁卷粉,看到桌上翠紅點綴飄着香氣的早點,垂涎欲滴外加心情大好。
傅清月坐在臨街的桌位,邊吃邊等着太陽出來,此時天已大亮,南邊清晨的太陽總是很敬業,一大早就跑了出來,周圍房屋圍院的清牆紅瓦褪了色,在朝陽柔和的光芒中朦朦胧胧。
正當傅清月陶醉在米醋和甜辣椒的糯香中時,酒家對面的巷口站着的兩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對面站着說話的兩人,傅清月認出了其中一人是董煜,驀地一怔,像剛冒出的水泡被戳破,心情遽然大打折扣,唉,果真是冤家路窄呀!
傅清月低下頭想着趕緊把早點解決掉,她可不想一大早就這麽倒黴被董煜撞到,傅清月邊吃邊小心地瞄向對面,驟然,對面的一幕讓她感覺到,口中美味的蝦仁卷粉味同附帶吞了一只蒼蠅,卡在喉嚨處,吐又吐不出來,吞下去又覺忒惡心。
傅清月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們的側面,讓傅清月震驚的是董煜被他對面的男子伸手摸了一下臉頰,他大概也不曾想到男子這麽大膽會有此動作,在大庭廣衆之下也不避嫌,董煜反應很快側頭偏了一下,避開了男子的手,可男子不依不饒地,摸不到臉,反而執起他的手,董煜甩手用力掙紮反而引得男子更加親昵的靠近。
傅清月看出董煜大概是不願這樣的,他極力隐忍着,清月看到他緊繃的側臉,清楚地看到腮幫子突起的肉棱子,那男子輕輕地揉捏着董煜的手,傅清月都替董煜窘迫,可又極端詫異,這人是誰,能讓董煜這樣驕橫的公子忍氣吞聲,全然不顧他最為在意和最避嫌的名聲。
傅清月撐肘扶額偷偷地打量那人,是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傅清月雖只看到他的側臉,但他嘴角的笑是陰柔的,他握着董煜的手蒼白無肉,骨節尤為突兀,他的身材也沒有普通中年人該有的富态,整個人白瘦得透出一股陰冷邪魅,白生生地叫人心顫。
傅清月看到中年人的嘴唇翕張,像是跟董煜說了一句話,就轉身離去,董煜沒有馬上離開,只是站在原地愣怔了好一會,在傅清月以為沒有後續的時候,忽的,董煜猛地側頭看向傅清月所在酒樓的方向,駭得傅清月立馬彎腰低頭,鼻子幾乎碰到碗碟。
果然是做賊心虛,傅清月以衣袖遮掩,氣都不敢大喘,心中想着董煜此刻瞪她的眼神肯定是陰狠無比的,生吞活剝了她都有可能,說不定正氣沖沖地往這邊過來,以前惹怒了他的樣子從眼前一一劃過。
可過了片刻,沒有預想中的怒吼,傅清月眯着眼偷偷地瞄了瞄身旁,沒人,再看對面,也不見,傅清月坐直了腰,發現對面已經人去地空,來來回回都是要趕着上工的農夫桑農,哪裏還有半點董煜的影子。
似松了一口氣,傅清月漫不經心地拿着筷子,夾了碟子裏的卷粉往嘴裏送,可轉念一想,就有點惱怒自己剛剛的行為,她為什麽害怕見到董煜呢,以前她可不會這樣,是今日撞到他的囧事了?那也不關她的事啊,她又沒有偷窺他,誰叫他們在大街上摟摟抱抱行為不檢點的,這又不是他家,傅清月邊自問自答邊用力地嚼着口中的食物。
不過也奇怪,董煜的行事作風是不會有今日這麽大度的容忍,他最最忌諱別人說他與男子之間有什麽,也不愛聽別人在他面前評論他哥哥的事,難道這是他不為人知的一面?還是另有隐情?傅清月之這麽想,是她對董煜的多年了解,而這一切還要從他們在長安初識時說起。
那年,傅清月的姐姐傅黛君被冊封為皇後還不到兩年,自從哀帝在宮中重逢了董煜,就突然将美貌嬌豔的姐姐及後宮衆佳麗棄諸一旁,獨寵董賢一人,傅清月或遠或近都見過董賢,是個有着女子一樣溫婉性格的美男子,性情溫柔妩媚,嘴巴像抹了蜜一樣地善于逢迎,看着陛下越來越少的目光停留在姐姐的身上,和姐姐越來越沉靜的容顏,傅清月心中憤恨得只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那日,剛從姐姐的椒房殿出來,姐姐的強顏歡笑只有她能看得明白,心中酸楚無奈,正苦于無處發洩時,聽宮人說董煜的弟弟進了宮,正在偏殿等着陛下召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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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月心中一轉,她要去見那人的弟弟,她不明白她為什麽要去,見了又能幹什麽,只是知道非要去看一看,姐姐太委屈了,董煜有陛下形影不離地護着,她不能怎麽樣,可別人就管不了了。
傅清月支開了要送她出宮的宮婢春曉,獨自一人繞回到了宮中,現在想來,當年的她年輕氣盛,膽大蠻橫,那日的莽撞行為在今日看來不過是意氣用事,逞匹夫之勇,完全不能幫到姐姐,還給姐姐添了麻煩,若是有心之人拿它說事,對姐姐只會有害無利,可往事蹉跎,縱然錯誤莽撞,誰又能阻止命運的齒輪呢?
宣室殿外的偏殿內,一個弱冠少年端坐在供人休息等候的矮榻上,汲着茶,因他的坐姿傅清月看不清他的面容,傅清月沒有馬上進去,只是站在殿門外,殿外守值的宮人認出傅清月是皇後的妹妹,殷勤地上前候問,傅清月從他的口中探知一二自己需要的訊息。
許是感應到有人窺視,董煜側過頭來,一張明眸善睐、唇紅齒白的絕色面孔撞進傅清月的眼中,讓她贊美之餘又騰地冒起一股妒火,好端端的男子怎麽生了這麽一副妖嬈的女子面孔,因着年輕,他比他的哥哥董煜還要嬌嫩上幾分,只是氣度上要比董賢要差些,聽說他只是庶出的身份,許是第一次進宮,周身冒着拘謹木讷,見了人匆匆一瞥就低眉順目地端坐在哪,顯然是個沒見過世面的楞小子,傅清月本着厭惡又輕視了幾分。
“你是董賢的弟弟?”傅清月問。
“是,草民是董侍中的幺弟董煜。”董煜站起恭敬地行了一禮,溫文的答道,因不知對方是何身份,不過見傅清月一身華貴宮裝,氣儀非凡,任何在這宮裏頭能自由行走的人都比他這一介平民要高貴,何況傅清月從小自大骨子裏的優越感讓她嚴肅起來倒有幾分氣勢,這通常都是她用來吓唬下人而慣用的伎倆。
董侍中?對,近日董賢得寵日甚,任驸馬都尉侍中,哀帝出門乘車都讓董賢陪坐在旁,回宮後也時刻讓董賢侍奉在左右,他是在向她炫耀嗎?炫耀他的哥哥如何得寵,她的姐姐又如何失寵可憐嗎?傅清月笑着蹦出了一個詞:“妖人!”
語畢音落,董煜的臉色“唰”的一下白了個透徹,緊接着又像是不相信,擡眼向傅清月證實,待明白了,自己真是沒聽錯的,臉色又由白轉紅,指着傅清月氣着道:“你......你。”還邊說邊往後退。
傅清月冷眼看着董煜的臉色幾番變化,說不清的風情流轉,可落在傅清月的眼中又是一個賣弄風騷的妖人,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氣得她想也不想地拿起小桌上的茶缸,一把潑了過去。
事情發生得太快,傅清月沒有看清宮婢春曉是何時進來的,只見她站在傅清月和董煜之間,茶水潑了她一身一臉,她也顧不上擦拭,身上仍滴着水回身對董煜行了一禮:“公子莫怪,聖上将要召見公子,請公子整衣待見。”說罷,強拉着一臉忿恨尤不甘的傅清月出了宣室殿。
後來,少不了挨了姐姐的一通教訓,不過傅清月在低頭反思的時候想的卻是,自己太過大意,百密一疏竟漏防了春曉的七竅玲珑心,擾了自己的“好事”,沒能看到董煜被潑的狼狽是何等的快意。
從此,董賢的得寵與傅皇後的失寵就演變成董煜與傅清月之間的戰争,他們的梁子就此結了下來,你來我往,明争暗鬥,刀光劍影,統統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一抹陽光透過屋檐上垂下的帷布空隙照了進來,早點的時辰已經過去,酒家內除了傅清月這桌外已空無一人,此時離午飯尚早,傅清月放下筷子,掏出絹帕擦了擦嘴角,想起這些舊事,心中一片唏噓,她之所以跟董煜結怨起因的三位當事人均不在了,哀帝薨逝後,姐姐和董賢均相繼自殺身亡,往事如煙,恩怨應随着故人煙消雲散才對,傅清月起身捋了捋有些褶皺的衣裙,戴上帷帽跨出馬路,大步地往桑園的方向而去。
“這事就這麽辦,等回頭我跟姑父商量了再通知你,你要時刻提防二房的人過來打探,務必做到這事只有你知我知。”三爺邊走邊對身邊的一個儒生打扮的人吩咐,事情重大,儒生男子一臉凝重地點頭應諾。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時不時交耳兩句,商量間,三爺驀地停下腳步,在一處工坊的院落前駐步停留,儒生男子随後也跟着停下,入目是一處普通的工坊,砌了矮牆圍成院子的模樣,顯然這院子有些年頭,矮牆和屋檐上多處都是新翻修的,依随風飄散的氣味來判斷,裏面應是幾間蠶室正養着蠶,這樣的蠶室在合浦縣內數量頗多,儒生男子記不清這是誰家的,眼前他的主家三爺就有很多個這樣的作坊院子,也不知這裏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吸引了三爺,除了院裏一株上了年歲的大榕樹。
三爺合上扇子別在腰間,徒手走進了院子,向一正在勞作的紫衣女子作輯行禮:“傅小姐好!”
儒生男子詫異三爺的舉動,疑惑在此勞作能被稱作小姐的會是何人,而且還讓三爺如此禮待,不過儒生男子很快就放下疑問,這不是他這個身份的人該知道的事情,他今日之位來之不易,他很快就識趣地往榕樹底下一站,遠遠地候着,無聲無息,仿佛可以跟榕樹合為一體。
傅清月剛把今早新采摘的桑葉洗淨晾幹,正要送去喂蠶寶寶時,聽到聲音回頭看,是個留着絡腮胡的錦袍男子。
此人傅清月知道,也曾見過,從大哥的口中得知,他是合浦郡內徐聞縣馬氏家族的現任當家人,因排行第三及馬家在合浦郡內的影響,人人都尊稱他一聲“三爺”,“馬三爺”,聽說馬家最早來合浦郡是在武帝時期,當時武帝征集“樓船十萬人”,水陸并進,“會至合浦,征西瓯”,而後留下了部分軍隊戍邊定居,當時留下的就有赫赫有名的漢伏波将軍馬援,馬家便是他的後代。
三爺及他身後的馬家在合浦根深蒂固上百年,不僅僅掌控着這一帶的經濟命脈,而且與朝廷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什麽關系外人不得而知甚是隐秘,顯然是與官貴之間有着盤根錯節的聯系,不然,每次朝廷要出海遠航與他國禮尚往來時,民間商賈要跟着出海的名額都由他們家全權負責拟定,所以此人萬萬不能得罪。
“三爺安好,家兄不在此處,他在隔壁新修的院子裏。”傅清月放下手中簸箕,規規矩矩地向三爺行了一禮,猜想着他來尋大哥,故親切地把大哥的去向告訴他。
三爺一步踏前,虛扶了一下,對傅清月笑眯眯地說:“哦,無妨,我随便看看,一會再去尋他。”
三爺靠得極近,傅清月都能聞到他身上白檀香的香味,那是一種極名貴的香料,長安城裏的貴公子們都喜歡帶含有這種香料的香囊,三爺身上的香清雅不膩,應是上品中的極品。
傅清月往後輕輕地退了一步,不動聲色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門口處有一人靜靜站着,目不斜視,傅清月覺得臉生,估計是三爺的随從,聽三爺這麽說也見他正左顧右盼地巡看整個蠶園,以為他真是随便看看,傅清月不便打擾,彎腰拾起簸箕往蠶室裏走去,她的蠶寶寶還在等着她的桑葉呢。
蠶寶寶已經蛻了三次皮,此時又白又胖,蠕動着圓滾滾的身軀惬意地吃着桑葉,傅清月看着被自己親手喂大的蠶寶寶心中欣慰不已,很有一種成就感。
傅清月嘴角含笑目光溫柔,落在三爺的眼中如昙花一現,三爺走近落在她的身後,目光所到之處是她汗濕的後頸,還有她的側臉,臉色已被太陽曬得有些顏色,跟脖子處雪白的肌膚已有了區別,那是不注意防護長期在太陽底下而被曬傷的。
“傅小姐,你何須這麽辛苦?”三爺低柔地附在她的耳邊說了一句,與此同時,用手撫上她擱在木架邊上的手,那本是一雙白皙柔軟的素手,可惜,芊芊玉指上沾染了青灰的顏色,食指及虎口處紅腫似磨破了皮。
手被輕觸的那刻,傅清月心中一顫,鼻端索繞着雅致的白檀香,耳旁低沉的嗓音如施了迷魂的魔咒,若有似無帶着溫度的呵氣弄得耳朵一陣陣地發癢,怎麽辦,她該怎麽辦?如若以前,她一把推開就是了,可是現在呢,她不能不管不顧,她忌憚他的身份及他身後家族力量,怪不得人說,無論什麽事,一有了別的心思和牽挂,就不能幹脆利落直接了當了。
三爺懷中一空,傅清月已迅捷地跳開到一步之外,圓睜着眼睛瞪着他,眼中一一閃過訝異、羞怯、不明、疑惑、憤怒、迷茫、猶豫,還有濃濃的哀傷和倔強,三爺眼中一閃,只有這樣一雙傳神動人的眼睛才能演繹出如此多的情緒變化,可惜有了瑕疵,眼眶不知是被太陽曬還是煙熏,已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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