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雪上加霜
夕陽西下,徒留漫天的晚霞如火焰般的絢爛,晚風輕輕地吹拂,似把一日的疲憊都給吹散開來,傅清月摘下帷帽,伸手把被風吹散的鬓發捋到耳後,已經進了家門,穿過一條小道就到自己的院子,回去可要好好地泡一泡澡,大哥贈的澡脂還沒有用,據說是添加了隔這萬重海洋的國度才産的香料,香郁無比,她剛拿到時好奇地聞了聞,确是從未聞過的香味,似濃還清,微帶着點辛辣,帶着異域的風情,想到芬芳溫熱帶着煙霧缭繞的淨房,傅清月不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一個倩影翩然而至,是從裏園出來的妹妹傅雅彤,跟傅清月迎了個正面,傅雅彤是傅清月同父異母的妹妹,鄭夫人的女兒,今年剛及笄,爛漫如花的年紀。
一襲紅粉的衣裙,腳步輕快,衣裾飄揚,仿若林中的精靈,蒼翠青嫩的綠樹和着腳邊的九裏香,形成一個天然的幕屏,傅雅彤腳步輕盈,猶如展翅盤旋在花間的粉蝶,煞是喜人,她這個妹妹雖及不上姐姐的國色天姿,可也是一絕色。
傅雅彤微一怔,毫無征兆地遇到傅清月,嘴角的笑意還來不及全部掩去,只客氣疏遠地向傅清月行了一禮,僵硬着說:“二姐回來了。”
母親與鄭夫人之間的糾葛毫不疑問的影響到了她們這一代,必然是沒有足夠的修養和寬闊的胸懷才會延續長輩的恩怨,這種家人之間的情分紛争,論誰也不能分得清誰對誰錯孰是孰非,傅雅彤與傅清月自小因着這層關系就不大親近,不但隔着各自母親之間的恩怨,還有年少輕狂不善經營的過節,雖不是死仇可也不會是姐妹情深,彼此都看不順眼,難得她今日客氣有禮,傅清月回了她一聲後便淡淡地從她身邊而過。
不想,錯身的時候,傅雅彤不大不小的一聲嘤咛,把傅清月給絆住了,傅清月莫名地駐足側頭,看到傅雅彤正蹙眉眯眼,一臉嫌惡地以袖捂鼻,目光落在她身上。
估計那不大不小的聲音是她情之所至自然流露到控制不及才發出來的。
傅雅彤沒料到傅清月會突然停下來看她,她挑眉抿唇的樣子,還是讓傅雅彤有些壓力的,大概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點過分誇張,自己內裏對二姐的不尊敬表現得一覽無餘,倉皇間她放下了捂鼻的手,但神情倨傲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幽幽地說道:“二姐怎的搞得如此狼狽,女兒家應當整潔幹淨,氣味芬芳,怎的一身怪味,叫人難受。”
喲,丫頭長大成淑女了?會教訓人了?傅清月知道自個周身是個什麽情況,可至于這麽“難受”嗎?
如若以前,她……可今時不同往日,傅清月停怔了下來,哂然一笑,一個促狹的念頭浮上了心頭。
驀地湊到傅雅彤的跟前,結實的把她吓一跳,因離得近,馥郁的氣味籠向她,有點懵的傅雅彤想不到傅清月會這麽厚顏,可她又不敢再用手捂鼻,只能閉嘴屏氣無辜地忍耐,傅清月心中竊笑,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傅清月故作神秘地說:“你明日跟着我,便知我為何弄成這樣了,如何?”說着慢慢又故意靠近傅雅彤幾分,
“才不要呢!”反駁的聲音立馬回複。
眼看着傅雅彤因憋氣而鼓腮臉紅脖子粗的模樣,怕自己再不離開這丫頭說不定會憋成內傷,傅清月慢悠悠地彈了彈衣袖,及其優雅地轉身,徒留傅雅彤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自小一塊長大,就算彼此看不順眼,偶有争吵惡鬥,可對方是個什麽品性喜好傅清月還是心中有數的,傅雅彤她就是矯情。
傅清月吊兒郎當地往內院踱去,被傅雅彤這麽一攪,回去的心思就沒那麽急切,晃着身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踢踏着路上的石子。
今日三爺走後,傅清月就拼着命地幹活,唯有不停地擺弄着手中的活計,才能讓她煩悶的心緒稍有片刻的安寧,合浦郡憋悶炎熱的空氣讓人呼吸都顯得凝重,在這悶熱的天氣動一動就全身冒汗,何況是實在的賣力氣幹活,衣衫被汗水浸透,再被風吹幹,幹了又透,莫說別人,自己都是嫌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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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的話模棱兩可,語義不明又兼暧昧不清,傅清月不傻,不是不懂風月,可此時此刻心中滿目瘡痍,蒼涼荒蕪任誰都不想搭理。
沒等她裝傻充愣,三爺就笑着走開,不過說好了下次請她喝茶,傅清月笑了笑,是輕松客氣的笑,放松之餘心中感慨三爺沒有想象中的霸道,逼着此時困境重重的她做出什麽不義的舉動,傅清月掬了一波水往臉上澆去,全身沉浸在香氣缭繞的溫水中,異香讓人通體舒泰,傅清月無聲地沉入水中,直至沒頂。
翌日一早,阿碧在給傅清月梳頭,挽了頭發要紮頭巾的時候,傅清月瞧着她一副睡意恹恹的模樣,笑道:“怎的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昨晚偷偷地跑出去會情郎了?”
傅清月說得孟浪,阿碧的臉騰地一下紅起來,啐了她一口把散下的頭發重新挽好。
眼波流轉間看出阿碧似有事要說,一副欲言又止,傅清月垂着眼把香滑的脂膏抹到手上,靜待下文。
阿碧遲疑了一下,開口說道:“小姐,昨晚凝香夫人小産了。”
傅清月相互揉搓的手驟然停下,心中如鼓捶般聲聲地撞擊,剛剛揶揄的笑意僵在嘴角,人仿佛石化般,毫無征兆,如驚雷滾滾。
“你怎麽現在才說。”傅清月幽幽地道,心中像剛結好的傷疤被人重新挑破,又汩汩地流着血。
阿碧支吾。
傅清月煞白着臉,怔怔地坐着,像回到了某個時空,阿碧喚了她幾聲都恍若未聞,急得阿碧跪在她的身邊,抱着她使勁地搖晃,她最最擔心的就是小姐現在的這副模樣,那些焚心噬骨的黑暗記憶。
終究理智回歸,傅清月出竅的靈魂回落,看到阿碧眼中滿是擔憂害怕,蓄滿淚水,強壓着翻湧的記憶,鎖到心底的最深處,不能任自沉淪,只有塵封。
“大哥怕是要傷心了。”傅清月喃喃地說。
可不是,自大公子娶妻納妾之後,府中一直盼着一個孫字輩的血脈來傳承門楣,可遭逢巨變之後,白發人送黑發人,侯爺一下子就蒼老了許多,凝香夫人的喜訊撥散了籠罩在侯府上空的陰藐,給衆人添了一絲曙光,大公子溫潤的笑臉也時常出現,可昨晚說沒就沒了,最難過的怕是大公子無疑了。
“昨夜凝香夫人疼了大半宿,小姐睡得沉,這麽大的動靜也沒被鬧醒,我私心想着,你白天那麽累,便不叫醒你了。”阿碧輕聲解釋。
昨日确實是累極了,傅清月現在想來,昨夜半夢半醒間隐隐聽到嘈雜聲,不過恍惚間翻了個身又沉沉地睡過去了,不想發生了這樣的事,傅清月聽出了阿碧言語中的自責,她大可不必這樣,就算叫醒了她也無濟于事,她不是醫者也幫不上什麽。
瞧不清銅鏡中模糊的面容,潮濕的回南天已經過去,為何銅鏡面色還是水霧迷蒙模糊不清?許是淚光氤氲所致吧,這個消息讓慘淡的家如雪上加霜。
傅清月借着摘下頭巾之際,把眼中的濕意眨去,叫阿碧梳了平日的發髻,今日哪都不去了,還有什麽心情幹別的。
頭頂的太陽依舊毒辣,甚至比昨日還要驕燥一分,可傅清月卻覺得周身寒涼,自早間聽聞凝香小産後,她的手腳一直冰冷微抖,如寒冬臘月天冷極了地發抖,即便塵封記憶,不願想起去年水深火熱的夏天,可身體卻繳械投降背叛了她。
套進的院落裏草木葳蕤,新刷的牌匾上橫勾鐵劃的兩個字“青園”似乎墨跡未幹,大哥說取意“青青陌上桑”。
往裏望去,夏日充沛的陽光催生的木棉花熱情奔放,碗口大小火紅的花朵隐藏在翠綠的葉間更顯嬌豔,傅清月站在狹長的甬道上怔怔地看着點翠間的火豔,噗噗的聲響吸引了她的目光,原來是盛極的木棉花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
離開高大虬枝的撐托,花朵轟然落下,花期将盡,再美也會枯萎飄落,傅清月收回思緒,舉目在大哥院落間掃過,景物依舊璀璨,可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藥味提醒着不久在這發生過令人惋惜的事情。
西邊的房門忽然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了一位端莊的婦人,保養合宜的臉盤珠圓玉潤。
“夫人。”傅清月上前行了一禮,聯想到紅顏早逝的母親,心中的哀傷又無端地添了一分。
這位夫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家裏現在的女主人,侯爺的妾室鄭夫人,傅雅彤的母親,自從母親去世後,家裏多年來都是她裏裏外外地操持。
“你去看看她吧。”鄭夫人看了傅清月一眼,淡淡地點了點頭。
傅清月踏進房中,分開滿室濃厚窒人的藥味,走向凝香的床塌,侍女正端着黑呼呼的藥湯進來,當歸濃郁的味道讓人至死難忘。
凝香蒼白羸弱地躺在床上,臉上悲凄,讓人瞧了心中酸楚,自己那時是否也這樣,安慰的話在口中盤旋,微薄的語言在痛楚的面前顯得那麽無力,但願一切都會好起來。
無論傅清月說什麽,凝香一直都在自責地掉眼淚,覺得對不起大哥雲雲,傅清月怎麽勸都勸不住,正尴尬無奈時,傅正平走了進來。
迎上大哥沉痛的目光,看到昔日風流俊雅的傅家大公子,身姿微塌不再挺拔,本來因傷就清瘦的面容,沒了往日的驕傲倜傥,平添了幾分肅重,清貴如喬木,經歷連番霜雪,也會枝葉落盡易脆堪折吧。
“大哥”傅清月看他。
“沒事,你不要操心,回去歇着吧,這裏有我呢。”傅正平輕聲說,語音苦澀。
歲月易逝,夏蟬嘶鳴,傅清月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今日回來得早,此刻才未時剛過,她飼養的春蠶已接近成熟,蠶兒吃桑葉的需求量日益減少,已不需要日日采摘那麽多桑葉了,大哥籌備夏蠶的事被耽擱了下來,蠶室的蠶娘們正在準備蠶兒要結繭所需的竹條,傅清月幫不上什麽,便早早地回來了。
到家門口時,門眉處插了兩簇綠色粗壯藤條絞成的花草束,傅清月一愣,直至聞到束條散發出淡淡的艾草香時,才恍然,端午就要到來,草束應是摘取了新鮮的菖蒲艾條纏繞而成,插于門眉用以驅瘴辟邪的,長安也有此風俗,其實用它們并石榴花制成的花環戴于頭上,更是美麗芬芳。
“花妖神秘,今日終于得緣一見,真真攝人心魂。”
“哪裏,在哪裏?”少女驚訝,到處張望。
“嗯,看來是個剛成人形的初妖,道行不高!”男子嘴角抽搐。
“啊!你竟說我是妖怪,我饒不了你!”
一男一女在花海飄揚的草地上追鬧嬉戲……
旖旎絢爛的畫面驟然飄散,一陣人語腳步的嘈雜聲驚醒了夢中人。
傅正平為首的一行人已行至門口,落後大哥半步的是一臉和藹的吳大夫,身後跟着傅伯和藥童。
傅清月向吳大夫行了一禮,感激之情言于表,他們這一家子的人時常勞煩人家,雖然診金豐厚,可這樣醫術了得又脾性溫順的大夫,縱是難得,三更半夜出診,也毫無怨言兢業如常。
吳大夫捋了捋他的山羊胡,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對傅清月說:“嗯,傅小姐最近勤于鍛煉,氣色良好,可喜可嘉。”
吳大夫的話引得傅正平側目,看着傅清月比昔日較深的膚色,靈動的雙眼透着一份樸厚的氣韻,這就是他的妹妹,□□堅忍不拔。
傅清月一愣,得到醫者的贊揚,自己的“臉色”得“多好”才行,不過自己這些時日來的辛勤勞作,在別人看來竟是為了鍛煉身體,心中不禁苦笑了一番。
送別吳大夫,傅清月向大哥問出了心中的猜想:“父親怎麽了?”
傅正平柔聲地答她:“父親舊疾發作,整夜咳嗽不能歇息,甚是嚴重。”
“哦。”傅清月低頭不語。
“雖有傅伯在旁日夜守候,鄭夫人也親力親為,可父母之年,我們作為子女的不可不知。”
傅清月一怔,擡頭說道:“大哥,我知道了。”臉上火辣辣的紅,大哥今日的話雖沒有明确的責備,但一向寵溺她的大哥說出這嚴厲的話已是對她多有不滿了。
“明日你不必去桑園了,跟我一起去赴宴。”傅正平峰回話轉,低聲一說。
傅清月心中內疚,有些将功補過的心理不問緣由便答應了下來,其實是哪裏都不願去的。
傅正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挑眉道:“明日要注意一下儀容儀表,三爺怎麽說也是這合浦郡的頂尖人物,不能失了禮數。”
原來明日赴的是馬三爺的宴,傅清月頓時黑臉,傅正平也沒給她說話的機會,陰沉地冒出了一句:“你說這人怎麽會變得那麽可怕?”說完頓了一瞬便轉身離去。
徒留下一頭霧水的傅清月,啊?誰呀!大哥說的是誰呀,也不說清楚,這前言不搭後語的,縱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會讀心術呀!本還想去一趟青園瞧一瞧凝香,現在瞧着大哥心情不好,還是不要招惹的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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