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緣分已盡
“如今家裏這般田地,她要是有更好的去處,就讓她去吧,念着往日的恩情,我當初在長安就該放她離去。”大哥終于肯說話。
清月一怔,随即想起那日大嫂在閣樓與她飲酒歡樂之時,也曾提起她的哥哥要她離開傅家,如今聽大哥這般說,難道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可恨大哥不願放下身段,去尋大嫂說個清楚,問個明白,這麽草率便要放她離去,她看了都覺得着急,可惜。
“有什麽事情我們不能坐下來開誠布公地聊一聊,你和大嫂這幾年的情深意重,怎可說散了便散了,如今我們家已過了最難的時候,何況我相信大嫂不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她要走當初便走,為何要留到現在才走,一定是你們之間的誤會才會心生嫌隙,造成彼此之間的隔閡。”傅清月耐心勸阻,她不想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麽散了。
傅正平似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才擡頭對上她的一雙殷切墨眼,淡然道:“不必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與她可能真的緣分已盡,由她去吧,只是這件事先不要對外說,尤其不要讓父親知道,如有外人問起,就說她身體抱恙在家休息,也不要派人去找,我累了,你回去吧。”
說罷便起身往屋內走,看着他落寞又逞強的背影,傅清月氣得直跺腳,這個呆子,死要面子的迂腐,可看到他微塌的雙肩和略有蹒跚的步履,想到整個家族的重擔都在他身上,尤其最近,蟲災旱澇,事業不順,也有些心疼,便不甘心地出去。
門外,凝香像杵在哪許久,看到她出來眼巴巴地望着,兩眼通紅。傅清月耐着性子跟她說了幾句,提醒她按照大哥的意思先保密,越說心中越煩躁,情人眼裏揉不進沙子,這兩個活生生的美人,大哥恐怕早就顧此失彼。
回到自己的院子,傅清月越想越不對勁,心想着這兩個清高孤傲的人,肯定有什麽誤會,才會造成如今這種局面,可她又無計可施,大哥吩咐了不派人出去找,對外保密,她再有心,也只能望而興嘆,只是悶在家裏,把大嫂和大哥的事前前後後地想了一個遍,百思不得其解,甚是煩悶。
傅家上下平靜地過了兩日,依舊沒有大嫂的影子,大哥也閉門不出,可傅清月按捺不住了,因為她的腦子裏已經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就算她再不願意面對,終要去解決,為了大哥,也為了這個家。
日落時分,天色已漸漸暗下,正是傍晚晚飯時,街上行人很少,路過房舍小院,不同的飯香飄蕩出來,這種人間煙火的味道讓人心安,可此刻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傅清月,卻無心品味這俗世的塵煙,身着披風,頭戴風帽,火急火燎地趕路。
憑着記憶,尋找那晚的巷道小院,那時太過突然驚兀并沒有用心記,只是依稀記得門前的屋檐下挂着兩只半舊的燈籠,可巷子裏很多人家都這麽挂,一時間,竟不知道哪一家才是她要找的地方。
站在巷子口,盯着巷子邊上的人家,正努力回憶,心裏慌躁,急得全身冒汗。
忽然,前方一處院子裏門開了,走出一人,傅清月往後一閃,躲在暗處,探頭張望,雖不是做賊可也心虛。
看不清面容,身形熟悉,她認得,待那人拐彎消失後,傅清月才現身,走到門口,輕手輕腳地開門,丈寬的院子,借着微弱的燈光,角落處零散地擺着魚具雜物,三間大房,左側冒着輕煙,應該是廚房,屋檐下挂着幾處幹曬的海魚,散發出淡淡的腥味,看起來沒什麽特別,極普通的人家院子。
三間房只有中間那間亮着燈,昏黃的油燈從窗棂處透出,溫和恬淡,春天的夜晚還不是太熱,可傅清月卻覺得喉嚨發緊,手腳冒汗,站在院子裏愣站了一會。
“嘎吱”一聲門響,心裏一驚,回頭看門還好好的關着,是隔壁院子開的門。
呼出一口氣,傅清月提步走到門前,輕輕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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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快就回來了?吃飯吧!”聲音柔軟中帶着塵俗的味道,溫暖宜人。
這聲音她異常熟悉,可也有點陌生,因為其中的柔情愫意,有別于以往的客氣疏離,人情味十足。
左邊廂房走出一人,荊釵布裙,臉上挂着滿足的笑意,在見到傅清月剎那,一震一凝,手中的竹籃陡然落地,籃子裏紅豔豔的荔枝滾了滿地,圓溜溜的轉。
素面寡頭,臉上全無半點脂粉,頭上也無半點珠翠,像合浦郡內普通的婦人那樣用一塊花巾包頭,見到她時震驚訝異,可很快又一臉平靜。只淡淡道:“你怎麽找來的?坐吧。”
說完便蹲下來拾地上的荔枝,沒有逃家的人被發現的倉惶,倒像是有客人突然造訪而已。
傅清月拉下風帽,蹲下來要幫她拾荔枝,被她擋了。看到她左手食指裹着的布條,心中一酸。
李若蘭把荔枝放到桌上,對傅清月有些羞赧道:“你坐吧,這裏簡陋,怕你不習慣。”
屋子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擺着兩盤菜,一魚一青菜,兩碗飯,看來他們還沒吃飯。
“大嫂,是他嗎?”
李若蘭嬌美的臉上沒有多少狂喜,只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平和喜樂,可眼底淡淡的笑意又掩飾不住內心的幸福,瞳仁映着燭火,熠熠閃爍,這樣的她是生動鮮美的,不似以前的精致死沉。
“嗯,對不起,清月。”她低着頭,對于傅家,她始終是虧欠的。
傅清月沉靜了下來,剛剛進來時要興師問罪的想法徹底消失,進來前的一刻劍拔弩張也因為她的一句道歉而平靜下來,她是知道的,同為女子,怎能不明白,只是。
“你們以後打算怎麽辦?一直東躲西藏?”
“我們打算去珠崖洲,事情有點不順利,要在這裏等幾天。”李若蘭用手捋了一下鬓角的碎發,她一手修長漂亮的蔻丹已不見,只剩下光禿禿的手指。
傅清月的心裏酸苦難辨。
“你跟大哥,真的就好不了了?”傅清月澀聲問,她總要替自己的大哥問一聲。
“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他,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麽過去了,沒有心也沒有魂魄,看不到長安的繁華榮耀,也體會不了這裏的心酸蠻荒,只是換了個地方,有些不一樣而已,直到重新遇見了他。”她聲音低緩,娓娓道來。
“我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還是個有心的人,也會彷徨緊張,還會痛的,清月,我跟你大哥本就沒有感情基礎,這幾年來相敬如賓,我做了我該做的本分,沒有對不起他,他要納妾,我也接受,只是我真的不想就這麽過完我的下半輩子了,我要争一争,為自己活一回,可以嗎?”她的眼神時而迷茫時而痛苦,可撥開雲霧見月明,她清亮的雙眸明媚有神,這是一個有生命且渴望美好愛情的女子。
是啊,以前在長安,她懼于他的哥哥們嫁到傅家,待大哥處處體諒寬容,直想到她賢惠大方,誰知道那是無心無情只有仁義在,傅家沒落,不嫌棄不抛棄,一路跟随到此,也不抱怨地打理好家裏的一起,孝敬家翁,支持丈夫,團結姑婆。
原來,所有的大方均源于她的不在乎,心裏沒有唯一,所以不介意自己不是丈夫的唯一,可她終究是不甘心了,要為自己的下半生争一争,一直退讓隐忍的人也會争取固執,不再委屈求全,她和大哥的後續争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引起的吧。
“大哥沒有對外說出關于你的一切,連父親都是瞞着,嫂嫂。”傅清月仍舊不甘心,她是明白的,可她也是大哥的親妹妹,總要挽留。
“清月,你別說了,我去意已決,希望你以後多保重,你大哥有凝香照顧,無須我過多操心,祝福我吧。”提到凝香時,她的聲音明顯地低了下來,傅清月覺出異樣。
“呀咦”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推開,進來一人,李若蘭面對着門坐,最先站了起來,傅清月扭頭看來人,也跟着慢慢站了起來。
依舊一聲儒生衣飾,此刻沒有帶巾帽,面白隽瘦,剛剛進門時的一瞬溫和笑意凝在嘴邊,大約沒想到屋裏還有別人,在見到傅清月時,笑意瞬間消失,無影無蹤,陰沉沉地盯着她,這才是平時見到的馮賀,冷面書生。
“子賀,清月并無惡意。”李若蘭走到他身邊,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馮賀滿身的陰郁因為她的靠近,消散了幾分,眼角舒展,拍了拍她的手背。
“二小姐,如果沒什麽事,請回吧,我夫婦二人要用晚飯了,地方寒碜,就不招待二小姐你了。”語氣毫不客氣,帶着隐隐的挑釁。
李若蘭用力地晃了一下他的胳膊。
傅清月笑笑,如今倒能解析得通為何第一次見他時,他就一副欠他銀兩八百年不還的樣子,處處針對他們兄妹,鼻孔朝天,原來隔着這樣一層深厚的宿怨,若是她傅清月,恐怕就不止這麽簡單的使使臉色。
傅清月從小院子出來,她終于應證了自己的猜想,看到了李若蘭清苦甜蜜的一面,馮賀的目光時刻黏在她的身上,半念都沒有離開過,心中有些酸澀,為大哥,也為自己。
春寒料峭,夜晚的風吹起披風,衣袂飄飄,後背冰涼一片,風帽被吹得淩亂。如果,那人不遠千裏的一路追随,她是否會抛開一切不顧世俗的跟他遠走高飛?
答案不得而知,他不會抛棄他的仁義道德責任正義,她恐怕也忘不了家人的死與他息息相關,況且,退一萬步,就如同李若蘭這般,恐怕她也沒有勇氣抛夫棄家,從此浪跡天涯,隐姓埋名。
兩日後,傅家依舊一切平靜如初,傅侯爺的病情不好不壞,春蠶飼養不順,損失了不少,傅正平早出晚歸,只是他更加沉默,日漸消瘦,凝香始終紅着眼眶,哪裏都不去,傅家整個上上下下沉悶如死水,再加上天氣炎熱,叫人無端端地煩悶。
傅清月也整日關在自己的天地,流連于書籍傳記,才暫時從現實的煩惱中解脫。
本以為會風平浪靜地度過這一關,誰知世事總是出人意料。
這日午後,傅清月從外面回來,從內而外的疲憊,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再起來,阿碧絞了巾帕進來,傅清月埋首其中,希望從那一抹的冰涼中才找回自己恍突的心。
丢了帕子,從懷中掏出一方絲帛,如今天氣炎熱,可絲帛入手寒涼沁人,竟不甚冷冽拿不住地往下滑,傅清月展開絲帛,剛勁有力的字跡,因行書過快,橫撇豎捺之間藕斷絲連,讓人無端端地看出一些心酸,畢竟好好的一對夫妻就這麽散了,難免唏噓。
那日,李若蘭偷偷找到她,向她救助,求她幫忙:“清月,你幫幫我,三爺要離書才肯放我們離開,要傅家的一人同意才行,子賀不知道我來找你,他們說話的時候我不小心聽到,這些年來我一直對不起他,我不想他為難,你幫我求求你大哥吧。”她竟已滿心滿意的都是馮賀,絲毫沒有大哥的影子,昔日的情誼在她的心中已是對不起另一個男子的罪惡,也罷,放他們雙宿雙飛,成其美事。
當她抽着空擋向大哥說明意圖時,她看到大哥蒼白的臉剎那青白,在強烈的日光之下,竟泛着寒光,他捂着嘴低低地咳嗽,連日的操勞和心傷,讓他的舊疾複發,此刻聽到她的來意,竟一時咳嗽停不下來。
蒼白枯黃的臉,修長白皙的手指握成拳頭,凸出的關節似要掙破皮膚,略微佝偻的背劇烈的震動,這還是響徹京城四公子之一的“白玉傅”嗎?昔日的倜傥風流半分不見,倒露出風霜雨露洗刷後的羸弱。
她是不是太殘酷了些,這可是她的親大哥呀,哪有胳膊往外拐的道理。
可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如何能再收回。
大哥也沒說什麽,提起筆在一方上好的絲帛上行雲流水,一份恩斷義絕以後各不相幹的和離書赫然呈現,而後,他盯着上面的字沉默了良久,才問出:“那男人待他如何?成婚之初不知道,後來發現自己始終走不進她的心裏,以為她就是這樣冷淡疏離的性子,來到合浦郡,還以為她蛇蠍心腸,原來她的心一直沒在我這,怎會對我露出真情實意,又此會在乎我的心意。”
“蛇蠍心腸?”想不到李若蘭在大哥的心中竟有這樣的印象?來不及細問,大哥已要送客:“你走吧,這事不要對其他人說,等過些時日,父親病情好些,我再向他親自說明。”
傅清月點點頭,傅正平不再理她,起身進了卧房。
重新折疊好手中的絲帛,放進袖兜,端起矮幾上的涼茶,灌了一口,接下來,她要去找的人,才是真真正正最不願最不想見的人。
翌日,阿碧一大早就起來打掃庭院,傅清月躺在床上,雖然醒着,可仍舊不願睜眼,昨日的一幕讓她心有餘悸,淩晨之後才昏昏沉沉地迷了會,或者說,根本就沒有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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