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呂寬獲赦
送行的人除了大哥、王文謙之外,呂寬也來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哭,傅清月後知後覺地羞赧,可心中滿滿地酸澀漲得難受,索性不管了,埋到王文謙的懷中哭個夠。
時光荏苒,傅家的春蠶養殖失敗之後,就沒有接着養夏蠶,傅侯爺的死對傅家來說是個沉重的打擊,簡直要掏空了傅家,傅正平也徹底地倒下,舊傷和連續地透支,心傷和操勞讓他年紀輕輕,身體卻比任何時候來得虛弱和不堪,一家老小的生計險些成為問題。
王文謙的支助讓這個殘破的家得以存活和繼續,傅清月沒有違背跟三爺訂的諾言,可她依舊跟王文謙在一起,風雨無阻地到他的仲園裏幫忙,春去秋來,三爺也沒有繼續找她麻煩,日子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滑過。
今年一整年高溫少雨,雖不至幹旱,可合浦郡的農谷作物秋後便多受蟲害,農民苦不堪言,有道是靠海吃海,靠山吃山,所幸高溫天氣中海裏的魚蝦依然很多,郡內沒有出現大面積的旱澇災荒。
聽聞中原一帶幹旱後遇蝗災,顆粒無收,即将到來的冬天更加難熬,溫飽不全的農民不堪稅役,流離失所,舉家搬遷,不停地北上或遷徙西南及東南靠海一帶,
一晃眼,合浦郡的秋天到來,炎熱幹燥的秋老虎絲毫不減威望,傅正平在吳大夫的妙手回春和日夜不離藥罐的調養下,逐步好了起來。
這日,傅清月有事要找大哥,匆匆吃了早飯,剛要起來,忽覺一股暖流從鼻子裏面流出,滑過嘴唇,滴在胸前的衣襟上,氣勢洶洶,傅清月用手一摸,紅色的。
“哎呀,出鼻血了,快揚起頭,快。”這邊,正要收拾碗筷的阿碧擡頭,看到小姐右邊鼻孔一條蜿蜒的紅色小蛇,汩汩而出,趕忙拿了帕子過來。
傅清月沒有聽她的話把頭揚起,而是按了手中的一個穴位,慢慢的,血便止住了,只是弄髒了衣服,要重新換一件。
阿碧在幫她換衣服的時候,唠叨了起來:“小姐,做事固然重要,可也要注意身體啊,你看看你,每天吃飯像打仗,糖水水果不是逼着你盯着你你就不吃,就像個小孩子一樣讓人操心,看嘛,又出鼻血,這都是入秋的第幾次啦!”
阿碧喋喋不休,可傅清月沒有煩躁,只是看着她粉嫩的臉頰上兩片紅唇不停地張合,甚是可愛,她的年紀與她相當,十多年的朝夕相處,這份感情恐怕早已超出了簡單的主仆之情。
穿戴整齊,臨出門前,傅清月掐了一把她的臉,笑道:“小妮子,還沒嫁人呢,怎的就變得像個婦人一樣啰嗦。”
阿碧在身後跺腳嗔罵。
合浦郡的秋天不會像長安那樣秋意明顯,區別于夏日的只有日照時間變短,晚上秋風習習,涼爽一些。
進入大哥的青園,迎面走來一人,傅清月一怔,他怎麽來找大哥?可很快目不斜視,繼續往前,在經過他身邊時。
“清月。”他喊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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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月一頓,終是停下了腳步,在長安與他家公子的糾葛已是往事,何必浪費今日的心情糾結着昨日的傷痛,況且,那日送姐姐她們去珠崖洲他也在,不難知道,營救姐姐也有他及大公子的出手相助,起碼,他不會害她便是,在合浦郡巴掌大的地方,擡頭不見低頭見,總要給個薄面。
濃眉大眼,高鼻闊臉,眉宇間正氣昂揚,依舊一身俠氣光明磊落,被流放至合浦郡快一年了,沒有磨滅他的意志胸懷,他依舊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呂寬。
呂寬見她沒有不悅,一臉平靜地瞧着自己,心中微微失望,可神色一斂,對她道:“我要回長安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時再見。”
傅清月一怔,臉喊訝異,這變故來得突然。
可轉念一想,很快便釋然,“恭賀你得以平反,祝以後步步順利。”當時知道他被流放到此,傅清月直覺他就不會呆太久,他與大公子的過命之交,同門師兄,他是大公子最為信任的左膀右臂,怎會如她們一般。
“嗯,多謝。”呂寬欲言又止。
傅清月冷冷靜靜地瞧着他,不親昵不彷徨也沒有心傷憤怒,平靜得像他們本來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好朋友,如今好朋友要走了,她微笑,淡若清風地說一聲:“保重。”別無其他。
呂寬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似乎心裏有極為難的事,開口道:“照顧好自己,王公子挺好的,希望你快樂。”說完一揖便跨步走出了園子。
傅清月一愣。
如果說呂寬對她呵斥,她能理解,立場不同嘛;對她苦口婆心,她也能理解,他是為他的忠心;甚至他對她冷淡,她都能明白,只是這半是囑咐半是祝福的話,卻讓她莫名其妙。
“清月。”大哥叫她,她撇了撇嘴,拾起滿地的雞皮疙瘩,往大哥書房走去。
這日,傅清月從仲園回來,王文謙出遠門,交代她在家裏幫她坐鎮,其實沒多少大事需要她抓主意,無非是看些賬冊管些數目,一旁協助她的是領他入門的平叔,今日平叔家裏有事來不了,傅清月忙了個焦頭爛額,出來往家走的時候,已是月上中天。
馬車送她到城門口,傅清月一人下車獨自走走,伏案工作了一整天,脖頸僵硬肩膀酸痛,正好活動一下筋骨,天空夜色清朗,秋風習習,星空璀璨,街道兩旁的房舍亮着暈黃的燈光,倒也溫馨惬意。
搖頭晃腦地走了一段,快到家門時,剛剛在仲園吃了些點心,回去大約也吃不下飯了。
拐角處,離家門不遠的街道三角路中央,一條參天的榕樹,從樹上垂落下的樹根接連着地表,有些紮根,有些還不夠長,随風飄舞着,倒也像是一簾天然的紗帳,朦朦胧胧。
正瞧着開心,一輛華貴的烏骨馬車駛過,在傅家門前停下,這不是家裏的馬車,是誰這麽晚了過來?
先下車的人一身素白衣裙,娉婷婀娜,頭上簪了一朵小白花,青絲素面,竟有一種清麗脫俗,楚楚動人的韻味,正是傅雅彤。
傅清月瞧得分明,她下來的時候車上的人伸出手來扶了她一把,她正要抽手轉身,不料那人不肯松手,她怔了一下,有些掙紮,臉上出現了羞赧的表情,欲拒還迎。
看得分明,那雙白皙修長有力的手在傅雅彤的手背上輕捏了一下,她的頭垂得更低,終是抽回了手,轉身進了家門,馬車上的人并沒有立刻離開,過了一會,他挑開車簾,往這邊望過來。
瞬間,傅清月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半分都動彈不得,明明有這麽一道天然的屏障擋在眼前,她在暗處,他在明處,可她卻覺得自己像是赤身裸~體地站在光亮處,被他一寸寸地看個精光。
馬燈之下的那張臉棱角分明,淺淡的絡腮胡爬滿了整個下巴,雙眼如黑暗中的貓,鎖定獵物又優雅等待,傅清月覺得在這個幹燥涼爽的夜晚,卻似在冰水中泡過,在火裏烤過一般。
默了一會,三爺挑簾的手放下,與他形影不離的白音駕着車,轟隆隆地從她面前過去。
直到很久,傅清月才回過神,吐了口氣,手腳僵硬地往家裏走,風一吹,才覺出後背一片冰涼。
很顯然,三爺在這個時候送傅雅彤回來,并非偶然,兩個看似毫無交集的人同時出現,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三爺有意于她。那他們又是怎麽在一起的呢?傅清月并不關心,只是想着三爺那樣精明狡猾的人,上回在靈堂親眼所見,恐怕傅雅彤妾本有心,一個有目的地接近,一個來者不拒,事情便這麽一拍即合。
想着想着,傅清月心中一惱,便要往傅雅彤的住處走去,可行将半路,峰回一轉,她停下了腳,透過樹梢看着天空的一輪上玄月。
傅雅彤已及笄,剛好父親去世才沒辦這個成人禮,卻是實實在在的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又生得美貌靓麗,卿本佳人,雖有大孝在身,可只要不婚娶,也管不了她的自由;況且,自己并非父親親生,與大哥姐姐尚是同母,與她卻是半點關系也沒有,雖然別人都不知道,但傅清月心中有這麽個疙瘩和坎就是過不去。
再退一步來說,誰知道她是不是在鄭夫人的授意下這麽做的,如果魯莽地闖過去,沒有正當的理由,借口也不充分,不像上回,董煜與他們家有着深仇大恨,她大可以用姐姐來說事,只是這次,說不定會撥了別人的面子,壞了別人的好事。
傅清月一直站在小院的林蔭道中,望着明月星空,浩渺天際,心情驀重,三爺并非純情之人,侍妾如此之多,他會不會真心待傅雅彤?
心緒千回百轉,都理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一忙起來,傅清月就沒有精力再想別的事,王文謙給他來信,說訂了一批瓷器,不日就要到達,叫她跟進盤查,言語公事公辦,信中俨然一副叮囑下屬做事的口吻,只是在末尾處添了一句:“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前後轉折太快,傅清月初始讀信時,看到末尾一句,怔忪了片刻,竟沒有反應過來,等看清字面的意思時,卻是微微一笑,雖覺得可笑,可心中滿滿地甜蜜确是如假包換。
王文謙寬厚嚴謹,平時雖溫和可也極少甜言蜜語,是個行動派的人,喜歡用眼神動作來表達他內心的情動,像這樣文绉绉的情話,還是第一次表達。
平叔一直在傅清月的左右,知道兩個年輕人的信必定情意綿綿,如今看她的表情便知,傅清月如此敏感,捕捉到平叔眼中的一絲促狹,吞了口吐沫,把信中王文謙交代的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看來兩人說的都是公事,平叔老臉一紅。
合浦郡地理環境優渥,因天氣炎熱雨水稀少而導致大片的農作物深受蟲害,可也沒有造成大規模的饑荒,這裏常年植被翠綠,自産的谷米雖受蟲害,市面上僅存的米面又少且貴,可這裏生長能果腹的東西很多,且海域寬闊,河流豐富,魚蝦等海中生物種類繁多,總不至于餓死人。
就是這樣的一些原因,中原一帶因天氣幹旱蝗災稅賦等流離失所的人,跑到這裏來。
合浦郡地處最南邊靠海,民風樸素,讀書文化娛樂相對落後,對于中原文化生産經濟較發達的地方,這裏是人們口中的南蠻之地,可也絕不會出現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現象,如今,在合浦縣的街頭,偶爾見到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人流落街頭,以乞讨為生,平叔說那都是些北上的難民在上面無法讨生活,流落至此。
今日跟平叔到碼頭巡查了一遍剛到的貨,臨近午時,傅清月看沒什麽需要她必須在場的,就溜達出來。
其實在仲園做事,王文謙在時她沒覺得什麽,可他一走,留她一人做主,平叔及以下的主管大事小事都一并報于她,叫她抓主意,她受了王文謙的委托,自會事事認真穩妥,凡事均問了平叔以往是如何處理才作決定,決定不了的等文謙回來再定。
大家俨然已把她當成當家主母,她雖然心裏有他,兩人情意相通,可始終名不正言不順,做事倒也罷了,無事時,倒覺出一絲尴尬來,當然,尴尬只是她個人的感覺。
正百無聊賴地穿過南流江木橋,江面的水幾乎幹涸到底,映着天空明晃晃地太陽,愁眉不展。
忽然,一陣嘩然騷動從身後傳來,傅清月回頭,不知何時從哪裏湧出一批難民,滿滿的百十號人,老少中青年,均蓬頭垢面,骨瘦嶙峋,他們似有組織一般從橋的一端彙集,一起過橋,往同一個方向而去。
傅清月詫異,一是感嘆合浦已有難民這麽多,二是心中難過,先帝過世不過短短兩年不到,漢中已是民不聊生,上面的人抓着權利争得你死我活,全然不顧百姓的死活,老天爺也看不過去,天災加上人禍,罪及人間。
“聽說是馬家的人在施粥,不知是不是真的。”
“真的?好人啊,馬家的人真是菩薩心腸。”
……
難民中有人議論,因過橋的人多,傅清月下橋已來不及,就跟着難民走動的方向,被他們推着往橋的另一個方向而去,馬家的方向。
下了橋,道路寬闊,難民行走的速度很快,都似搶着去,傅清月落在後面,沒有折身往返,而是跟着他們的身後。
即将到達,一股濃郁的谷米之香飄蕩開來,馬家院門前寬闊的路面上,擺起了幾張大桌和幾口大鍋,冒着騰騰地熱氣,早有難民排着隊等待施粥,此刻新加入的百來號難民,讓隊伍蜿蜒至大街的盡頭。
施粥的馬家家仆維持着現場的秩序,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丁一邊分着大鍋裏的粥,一邊防止難民因為搶食而鬥毆。
看着施粥有序的進行和現場人數的巨大,恐怕馬家施粥已不是一兩日,傅清月站在一個犄角,人影晃動中,別人不容易發現她,她确能看清整個場面。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麽心思要來這裏看上一看,是不相信好奇亦或是探究,馬三爺在她的了解當中,給她的印象就是個手腕鐵硬冷酷無情的商人,還有大戶人家裏争鬥的戾氣,心思深沉狡詐,為目的甚至會不擇手段,心狠腹黑的人,她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他會施粥接濟流民。
或者說,他要名聲?一個樂善好施的好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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