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一切如常

正思忖間,前面湧起了一陣騷動,原來是一位流民插隊到另一位流民前,兩人一言不和争執了起來,他們來自不同地方,很快,随着争吵,兩個地方的人迅速糾結起來,大有扭鬥的可能,分粥的家仆停下手中的工作,過來呵斥勸阻,無奈流民的人數衆多,兩方劍拔弩張,眼看一場械鬥馬上就要爆發。

傅清月靜觀其變,推搡混亂的瞬間,一道清麗的聲音響徹全場,“不要搶了,人人都有份,如果誰在這裏鬧事,請他離開,我們這裏不歡迎他。”明明柔弱溫柔,可像一道清風,吹散至人群的每一個角落,清晰地落盡衆人的耳中。

青研的容貌,剪水的雙眸,明明尚還稚嫩的容貌,卻無端端地多了一份不怒而威的貴氣,她盈盈的掃視全場,須臾,轉身吩咐身後的家奴把食物端上桌,也跟着發放粗糧做的窩窩頭。

一場騷亂被無聲的平息,這樣貌美心善的主人家,誰還忍心拂了她的好意,難民接過馬蘭馨手中的食物,均感恩戴德地雙手合一,嘴裏喃喃有詞:“多謝女善人。”

馬蘭馨微笑以對,臉頰漸漸出現紅暈,眼神也不似剛剛那樣威風凜凜,說的人多了,反而讓她不自然,眸中竟含羞帶怯,這才是天真可愛的馬蘭馨,不似剛剛那麽端莊威嚴,好似傅清月在長安城裏,見慣了的大戶人家的女主人,不管內裏如何,總要端出一副大氣沉穩的面孔來,仿佛這樣,才能幫助自己的夫君對外八面玲珑,對內恩威并施。

傅清月很讨厭這樣的角色,明明累得要命,對外待客卻要強顏歡笑虛以委蛇,也明明妒忌得要命,對內看着丈夫的姬妾卻要和睦相處大方寬容,這樣才是女主人應有的姿态,可看在傅清月的眼中,那是虛僞到了極致

不難想象,未來的某一年,也許再見馬蘭馨,她會如同長安城裏的貴婦一般,端莊得體,威嚴又不失親切,誰都不知道她笑容之下,會是什麽樣的心腸。

如果有可能,她絕不會讓自己過這種天天戴着假面具的生活,傅清月暗忖。

突然,肩上一沉,傅清月回頭,還沒來得急轉身,雙手一緊一拽,她已經被人反剪了雙手,帶到角落,後背撞到了硬物。

心中大駭!一個僵硬的懷抱,一股濃郁的香粉味撲鼻而來。

震驚之餘,可失了先機,受制于人,怒斥道:“幹什麽,放手。”

一陣低啞的笑聲,異常刺耳,流裏流氣:“怎麽?有了新歡,就忘了我這個舊愛了?小月兒,我可是想你想得緊呀!”

一雙消瘦冰涼的手撫上她的臉,輕輕地摩挲,卻讓人感覺像是冰冷的枯枝在臉上游走,讓人毛骨悚然。

心中氣極了,拼了命地掙紮,奈何他锢得死緊,反而被他一把壓到牆壁上,動彈不得。

傅清月大怒:“董煜,放開,再不放開我喊人了。”

“你喊呀,叫所有的人過來,過來看看你是怎麽勾引我,我把你壓在牆上的模樣,看別人是信你還是信我?”董煜蹭在她的耳邊,聲音似笑似怒,叫人聽了耳朵發毛。

Advertisement

“卑鄙,混蛋。”傅清月一邊臉壓蹭着牆壁,粗粝的牆面擦得臉生疼,可再疼也敵不過身後的人給他帶來的折辱。

“哈哈”身後一陣狂笑,“你還沒見過我卑鄙混蛋的時候呢?”聲音一低,耳邊輪廓傳來濕熱膩滑的觸覺。

傅清月瞬間全身僵硬,他,他竟然用舌頭來舔她的耳朵,真是太惡心了,“你敢動我?你們董家不想在合浦郡呆了嗎?”氣急了,惡毒地抛出威脅。

耳朵上那條濕熱的舌頭一頓,可很快,舌舔變成了齒咬,微微刺痛和酥麻的感覺,從最敏感的表皮傳來,擴散至全身,羞憤的心讓傅清月暗暗下定決心,如果有機會,她一定把董煜大卸八塊,才能解了心頭之恨。

見她不為所動,臉頰的肌膚不顯紅暈反而出現一種緊繃的蒼白,他拉開與她的一點距離,嗅着她耳後發際和脖子處的幽香,譏笑道:“我是不能把你怎麽樣,可你又能把我怎麽樣?”

他的話傅清月明白,在合浦郡董家并不是一無所靠,他們最大的靠山就是負責所有出使船只的韓堂韓大人,此人四十餘歲,面白無須,傅清月曾在清晨撞見他與董煜鬼鬼祟祟,還有那日早晨董煜失魂落魄、衣衫不整地行走在大街上,估計跟這個韓大人也脫不了幹系。

後來再見面時留意和風傳的風言風語,明白董煜為韓大人所喜愛,雖然為人所不齒,可董家為了生存,願意用他這個庶出的兒子來換董家在合浦郡的如魚得水,傅清月即明白董煜便是那韓大人的禁脔,心中鄙夷和唾棄,也有點可憐他的。

可是,可憐之人終有可恨之處,董家都是出這樣妖孽的男子,以前是董賢,現在是董煜。

“我是不會跟王文謙提起這事,不過,我要是跟韓大人說了,你說會怎麽樣?”傅清月冷靜下來,別的話怕激怒他對自己不利,雖然她能全力一搏打個你死我活,可這是大街上,叫人見了笑話,況且,他是韓大人的心頭肉,她當街與他對打,他如果反咬她一口,說自己先動手,那無非就是給傅家和王文謙找麻煩。

聽到韓大人時,傅清月能感覺出貼着她的身軀抖了一下,果然這句話有效,對他有威懾力。

靜了一會,董煜對她沒有進一步的不軌,只是仍舊沒有松開手,锢着她的雙臂更加用力,傅清月甚至能感覺出胸腔裏的氣體都要被他給擠幹淨了。

“老天爺真是眷顧你。”語氣一轉,董煜淡淡開口。

傅清月一懵,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可後面的話,卻叫她不淡定了。

“傅皇後沒死,你到合浦郡,有三爺的青睐,又有王文謙的寵愛,你說你為什麽就這麽幸運呢?有時候,我真是羨慕你,你有高貴的出身,姐姐有雍容的地位,還有那麽多人喜歡。而我呢,雖然大哥寵冠後官,與先帝有斷袖之情,富貴榮華,可他終是男子,在表面恭維我們家的人,背地裏不知怎麽诋毀,還有,他死了之後,連屍首都被糟蹋□□,來了合浦郡,我,我就……”

原來,在你認為自己不幸的時候,其實你已經是別人眼中的幸運。

董煜沒有把話說完,他似乎哽咽在喉,傅清月尋思着,是不是在這個時候趁他不注意,反擊逃脫。

可很快,傅清月傾其所有反力一撞時,董煜似料到她有這麽一着,用膝蓋頂着她的後膝窩,她腿一軟,只能咬牙切齒。

“可你也別得意,你知道呂寬為什麽能回長安嗎?”一改剛剛的頹廢沮喪的聲音,他又是那個邪裏邪氣無恥的董煜了。

他用一種嘲諷的口吻:“恐怕你也是被蒙在鼓裏的吧,啧啧,真是個小可憐,連自己的老情人要成親了,都還不知情,呂寬就快成為你老情人的大舅哥了,小月兒,你說我是不是該恭喜你呢?”

成親?大舅哥?她算是聽明白了,心頭冰熱交加,像一盆極寒的冰水,從頭澆到腳,澆滅她所有的生氣,又像是被人放在燒熱的鐵板上,不停地煎烤,到底是個什麽情緒,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可董煜的話确是成功的讓她亂了心智。

董煜滿意地看着她的表情反應,突然松開手,她一個不留神,踉跄倒地。

董煜目光陰沉地盯了她一會,彎下腰來,居高臨下:“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呀?自己去找答案吧。”不再看她,轉身甩袖而走。

不要信他,不要信,他是惱羞成怒,挑撥離間,居心叵測,他是有目的的,傅清月心中的一個聲音不停地安撫自己;可另一個聲音立馬反駁,為什麽?他們不但是最好的兄弟,現在是親上加親,他對她的諾言真的都是假的嗎?他要成親了,他的妻子是呂寬的妹妹,那個笑容甜美腼腆的女子?他忘記她了?他怎麽可以,在她還沒有忘記他時,她要去找他。

不行,姐姐說了,要忘記,他已經是過去,不要沉淪于過去。

可是,為什麽她的心還是會痛,兩年了,痛得如初時分開那樣撕心裂肺。怎麽辦,她控制不了自己,隐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思念刻骨、美好如初、情意缱绻都像漲潮的大海,一波接着一波地湧出,把她湮滅。

董煜是什麽時候走的,她又是如何回到傅家的,她都搞不清楚,渾渾噩噩,行屍走肉般。路上的流民怎麽這麽多,避都避不開,她連撞了幾個流民,把人撞倒了,她自己卻渾然不覺,那些饑餓的流民也不敢對她怎麽樣,一是她衣飾不菲,二是要趕去搶一碗粥,怕去遲了便沒了,只罵她走路怎麽不長眼睛。

她便這麽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來,失魂落魄。

阿碧見着她的樣子,極為驚訝,疊聲問:“小姐,你怎麽了?”

一魂半魄回來,有些許清明,傅清月一把抓住阿碧,睜大着眼望着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心中一動,松開她的手,半阖着眼,軟綿綿道:“沒事,只是有點累,你下去吧。”

阿碧驚疑不定,輕輕地應了一聲,不放心地又看了她兩眼,才轉身出了房,輕輕地帶上門。

随着屋內一暗,傅清月的眼睛卻随即一亮,她看着桌面上那對銅鳳燈沉默不語,彎頸翹盼的鳳凰仰頭挺胸,優雅大氣,溫和祥瑞,就像送給她的人。

覺得過了許久,可好像只有一會,沙漏的速度不急不慢,跟着日月星辰的轉動,周而複始,刻板嚴謹地計算着流失的歲月,第二日,她來到青園。

依舊蒼翠婉約的布景,精致巧妙,可惜精美中透出一股小家子氣,傅清月随即明白出于何人之手。

大哥的書房房門半開,悄無聲息,傅清月走到門口,凝香正在磨墨,淺淡的笑容上情意盎然,她時不時地看着身邊的人,嘴角噙着淺淺的笑,滿臉的喜悅幸福滿足卻是怎麽藏也藏不住。

白衫束腰的男子,神情專注地看着桌面的宣紙,眉宇間冷凝中夾着滄桑,壯志未酬裏帶着桀骜,面容清俊,烏眉高鼻,異于少年的青澀,沒有成年的世俗,如發酵了十年的高粱美酒,任何女子看了,也許都會抵擋不住這誘人的芬芳。

可這是不是你的酒,就如你珍之若寶的東西,別人也許會棄之敝履。

凝香發現了門外站着的傅清月,有些羞赧地屈福:“二小姐。”随即又飛快地看了一眼傅正平。

傅正平擡頭看了一眼傅清月,淡淡道:“二妹來了呀。”說完這句話,他就有些氣喘,用手握拳抵着下唇低低的咳嗽起來。

凝香自然而然地端起茶杯遞給他,幫他捋了捋後背,眉間盡顯擔憂,傅正平喝了一口茶,向她擺擺手,重新拿起筆。

傅清月看了凝香一眼,她會意點頭,悄悄地出去了。

見她走遠,傅清月才調轉目光,落在大哥的紙面上,想不到竟是幾侏料峭清寒的竹子,旁邊擺了幾張,都是形态各異的竹,翠竹寓意清潔高尚,他不是一直很讨厭這種假惺惺文绉绉地借物抒情嗎?怎麽畫得這麽認真。

“不要多想,修身養性而已。”傅正平收了筆,看到傅清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提醒她。

傅清月笑笑,問:“大哥身體好些了嗎?”

傅正平在水盆中洗了手,用巾帕擦幹,“老樣子,時好時壞,可沒什麽大礙。”說完又氣急地咳了兩聲。

“你找我有事?”傅正平見她似有心事的樣子。

傅清月頓了頓,一邊把玩着桌上的鎮紙石,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我聽人家說呂寬平反回京是有特別的原因?”

傅正平一怔,看了她一眼,傅清月無辜地看向他,一副全不知情好奇地等着他回答。

“你問這些幹什麽。”大哥的話有些冷。

“大哥,你就沒想過回長安嗎?”傅清月轉然一問。

傅正平坐了下來,一只手扣在木桌面上,一扣一扣的,片刻後,才淡淡答她:“沒想過,清月,你也不要想,我們能保住這條命,已經不容易,父親去世,黛君隐姓埋名,有什麽資本再回去那個權利的漩渦中心,一旦靠近,便是萬劫不複,死無葬身之地。”

傅清月聽出大哥淡入塵世的心,有些沒志氣,可轉念一想,蝼蟻茍且偷生,他這麽想也沒有錯,适時的放棄也是一種明智的選擇。

“大哥,你是不是恨我幫了大嫂,你後悔了?”傅清月把心中一直想問卻沒有機會問的話問出口。

傅正平一怔,擡眼看着她,不吭聲。

“那你為什麽不肯告訴我呂寬真正回長安的原因?”傅清月繼續追問,大哥的沉默更加證實了董煜的話,如果沒有隐瞞,何必只字不提,都是關于那人的話,大哥才會這樣諱莫如深。

“你大嫂的事我不想再說,我也希望你像我一樣,讓過去的事都過去,何必把那些天高地遠,再無瓜葛地事情非要牽扯到自己身上?”傅正平阖上了眼,他眼中的落寞和傷痛,傅清月能瞧出一二,也明白,那個他諱莫如深的話題也不會告訴她分毫,她只能放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