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只随君游
宮知月怎麽也沒有想到,若滢會出現在宮連卿的房間裏,一直消失不見的她再次出現肯定是有意圖的,宮知月恨極這個人,見着她就動手,誰知天朔竟然扶着宮連卿從內間出來。
宮連卿質問宮知月蠱毒是不是她下的,宮知月看着天朔無波無瀾的面色,心知是若滢使計,第一次開口解釋,誰知,天朔打斷她的話,說道不敢再相信她,不敢再相信,宮知月看向宮連卿,問兄長是否還願相信她,宮連卿沒有回答。
宮知月怕了,這個世上她最在意的兩個人都不相信她了。
都是若滢,她該死!宮知月眼神發狠,逼近若滢,這一次,宮知月真的是心魔難收了,若滢敵不過一個發了瘋的宮知月,眼看着宮知月的劍刺過來,也就一瞬間,宮知月的劍穿透了宮連卿的肩膀,而同時,天朔一掌打向了宮知月的腹部。
宮知月看着劍下不知生死的兄長,又緩緩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再看看面色複雜且震驚的天朔,身上沒有一處不疼的,疼得流出了血淚。
宮知月的兩個孩子,一個毀在兄長手裏,一個亡在愛人手裏。
疼到沒有感覺,這一次,是真的麻木了。哪怕,宮連卿拼死阻止,哪怕天朔一再傷她,宮知月還是親手殺了若滢。在天朔與宮連卿面前。
再也不想解釋什麽,宮知月扔下劍,嘶啞着聲音說道,“自此以後,世上再沒有宮知月。”說罷,跪拜過宮連卿,決絕地轉身。
宮連卿活了下來,卻無法接受這一切,深愛的妹妹和妻子,為何會如此。天朔回了曾與樓,發現酒仙誤食當日宮知月遺留下來的酒,這才知道真相,卻也更迷茫,理不清這一切究竟是為何。直到,宮連卿查明真相。
不過這時,世上已經沒有了宮知月這個飛揚跋扈,肆意任性的驕傲女子。有的,是令人痛恨畏懼的毒皇。無名無姓,世人稱之為毒皇。
你要救人,那我便殺人。所有人都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毒皇對誰說的。除了知情人。真相殘忍冷酷,讓人心寒。
宮知月心死如灰,宮連卿寒心至極,而天朔,再也無法釋然,至此以後行醫世間,為自己、為宮知月贖罪。
宮家遇敵受創,發生在一夜之間,此後,宮家開始敗落,宮連卿看透世間感情,變了固有的心性,不再相信人的感情,親手燒了宮家家宅,并帶着衰敗的宮家餘衆離開了宮家。
不久,森羅教出現。首任教主,宮連卿,天代聖女,宮知月,只是,無人見過聖女。
總教建在曾與樓外圍,将曾與樓歸為森羅教的一部分。溫雪曾經告訴千妝曾與樓大抵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其實只是森羅教出現之後才開始算年歲的。而流傳至今的說法是,首任教主就是看上了曾與樓的恢弘瑰麗以百年不倒的奇特才建的。
森羅教之所以出現,是因為宮知月。宮連卿知道宮知月再也無法回頭,宮家也衰敗,無法保護受世人追殺的宮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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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宮知月,并沒有出現過。
一時錯,終生悔。宮連卿不願後人再出現這樣的悲劇,便留下了死令——心冰封,情斷絕。
宮連卿到死之時,只想着再見宮知月一面,卻抱憾而亡。死前血書傳位,并留了密令,找到毒皇。他是想讓她知道,他想她回來,只想她回來,看看他為她做的忏悔,希望她原諒自己。
只要森羅教主能夠找到毒皇,宮知月自然會會明白宮連卿的意思。歷代流傳的密令只是為了一個執念。
宮知月其實去了森羅教,但半路遭人暗算,耽擱了路程。一切都晚了。
當年還活着的人,不多,就三個,毒皇,天朔,酒仙。毒皇毒功浸入骨血心脈,是以壽長不死。天朔與酒仙因風輪回而續命。
過了這麽多年,世人早已認為惡行累累的毒皇已經死了,毒皇也一直沒有出現過,若依着宮知月的性子,她與天朔定是對立或者漠視,不過這位歷經滄桑的大小姐早已放下了執怨,參佛禮經,祈誦罪孽。
世歷經年,斯人遠逝,當年的人已經成了懷念的小影。
知君用心如日月,當年他用情至深,肯抛卻傲意,低聲下氣,宮知月感嘆,她終于是配上了這個名字。
她已不再是光豔傲人的宮家大小姐,雖然背負着毒皇之名,卻是以為不可多得的寬容長者,讓人欽佩。只是,天朔怎會想到?也許,需要有人解開這些錯誤糾結,為遺憾癡怨了百年的浮沉往事添上落尾之筆。
藥王谷
天朔終是明了,知君用心如日月,宮知月,放下了,釋然了。
“清瀾,若有機會,替我告訴她,曾與樓,為情留!”紛繞了那麽多年,卻是自己的執念,早在經年之前,宮知月就消失了,如此也好,那個跋扈肆意的大小姐,還是活在自己心裏罷!
顧清瀾之前已經大致說了千妝的事,現在他也知道,只要千妝心性純善,藥王谷,誰也不會為難她。
酒仙撫須,說道:“千妝那女娃是宮知月的弟子,卻是一片真摯,老兄,心事可結。”所有的糾葛大都結束,那麽,大限也快到了吧。
凡胎肉體,歲數過長,本就違了天命。不過,這話,只能是他與天朔才能說的事。
不知道還有幾年壽命,酒仙不在藥王谷多留,說着要帶小唐子在外多歷練一番,然後将将酒仙衣缽盡傳與他。以後,是福是禍,是榮是辱,當憑天定。
天朔明白酒仙的意思,百年好友,心意相同,就不再多留。何況,他也需要盡全力培養顧清瀾。
“師傅,你希望答案是什麽?”千妝聽罷故事後,問道。
毒皇淡然一笑,“曾與樓,為情留,若他這般回答,便是一切舊事浮生之夢随風散,執念破,心願了,死無憾。”
千妝又問:“師傅,您不想再見他一面嗎?”
毒皇搖頭,她知道,顧清瀾會讓天朔明白,宮知月已經知月,見與不見,都已無意。他也會放下所有執念,順應天意。
千妝垂眸,她不喜歡這個故事,尤其是結局。封輕涯握住她的手,手指交扣,“即已放開,何必徒惹牽挂。這樣最好。”
千妝搖頭,“不,不對。”怎麽不對,她說不上來,反正就是無法接受。
毒皇沒有多說這個問題,轉而問道封輕涯:“密令只是一個執念,無關森羅興衰,你可否失望?”
“既然是首任教主遺願,自然是後輩使命,況且,吾教興亡,自有天意。何來失望?”封輕涯目光坦然,面上含暖。
毒皇笑道:“果然是絕世之人,心境清明如此。你能尋到這裏也是宿定,我這丫頭也在曾與樓住過,算是還了兄長的遺願。密令一事,你做的很好,吾等執念盡破,不必再提與後代。”
封輕涯看了一眼千妝,“因緣際會,原來密令早就解決了。”
千妝使勁夾住封輕涯的手指,臉上寫道:你在那裏把我氣跑了。
封輕涯被她逗笑,捏捏她的臉,不去反駁,當時的心境,怎能比得上如今,毒皇說過,随心走才是天途,命裏該發生的事終會發生的,不必囿于身外瑣事。既然注定出現,那便順其自然,反正殊途終會同歸。
毒皇見着二人缱绻意濃,欣慰道:“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繼而又對封輕涯說道:“其實,曾與樓,還有一個秘密。只要有心人住上一年便可以勘破。不過,除我之外只有丫頭住過幾個月吧。”曾與樓向來沒人居住,只有封輕涯為千妝破過例。
千妝吐吐舌頭,她知道自己是因為封輕涯的偏愛才住進曾與樓的。封輕涯倒是沒什麽,點頭說是。
毒皇接着說:“四季更替,日月盈虧,玉壁自當随之變化顯字,壁上之字名為亂道訣,乃無上心訣。再将一年內檐角銅鈴之音譜成簫曲,用血玉簫奏出,是為奪魄曲。亂道訣配以奪魄曲,世間盡握于手,翻雲覆雨無人可違。”
這個秘密,只有毒皇知道,雖然天朔在曾與樓中住的時間很長,但他時常外出采藥施醫,且不懂音律。自然是不知道的。
毒皇本沒有打算說出這個秘密的,因為牆上寫到亂道訣太過邪戾,而奪魄曲又太過狠厲,但念及兄長的基業及封輕涯的身份,還是說了出來以備難以預料之禍。再說,毒皇只是為森羅教留一張保命符,現在是用不着的。
算是留給後世,因為因果輪回興衰交替是無法更改的,若森羅教氣數未全盡,用此來續命也是好的。
這個秘密倒是令千妝驚了一下,翻雲覆雨無人可違,那不是神話嗎?
薄暮時分,千妝拿着血玉簫去了封輕涯的房間,血玉簫如此重要,她不能接受,封輕涯才是需要它的人。
封輕涯還是沒有收回,他說:送出的禮物豈有收回之說。雖然還是無所謂的語氣,但分明帶着不容拒絕的強硬。千妝不知是第幾次的把血玉簫收了起來。
“好吧,不過以後你要是有用的話一定要問我要啊。”千妝說罷欲走。突然被人從後抱住,心思紛亂,暗香淺淺。封輕涯将下巴抵在千妝肩膀上,偏頭,在她耳邊咬了一句:“不要走。”濕熱的氣息像是帶毒的柔絲,蠱惑着千妝的感覺。
“嗯,不走。”有個輕柔的女聲細語呢喃。
以前以後的事,管它呢!現在,就這樣吧!
誰的沉淪,誰的不管不顧?無所謂了。
密竹林,毒皇站在風中,送千妝與封輕涯離去,深深一嘆,她的丫頭,終歸是選擇了離開,哪怕她知道他必須得遵守教內死令,除非他放棄教主之尊。
但願以後她不要太過執着才是。毒皇深知,當千妝固執地拉住封輕涯的手時,就注定了接下來的傷痛,只是,千妝心意已決,封輕涯改變不得,毒皇自己也無能為力。
她這個弟子,倔強起來,死都不肯回頭。若不經歷這些,千妝也不可能長大,只願封輕涯不要傷她太深。
這一年,千妝素衣飄搖随君游的孤絕執着,讓人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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