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背叛

駱逸雲獨自來到天野財閥的總部大樓，出乎意料非常順利就見到了天野耿莎的特助。那位精英男特助很是禮貌地接待了她，然後親自駕車，帶她奔赴天野耿莎住所。

而坐在車裏的駱逸雲更沒有想到，就這樣又被載到了冥鏡湖畔。

豪華轎車行駛在湖邊大道，前方駕駛者不發一言，駱逸雲倒樂得安靜觀賞湖岸景色。掠過疾退的草木看向一旁山間，發現不遠處懸崖絕壁上出挑着一座晶瑩剔透的玻璃別墅。坐車的女孩微微訝異，前兩次來都與這次方向相反，并沒發現幾百年後，這片幾乎沒太大變化的湖地山嶺上竟建起了這樣一座鬼斧奇築。此時剛過正午，車速迅極，陽光充沛，她就坐在車裏一直看着，看這折射光影的玻璃盒子的各個角度。

很快到達目的地，果然，那棟張揚的建築就是天野耿莎住所。

随行的特助只将她送到山底單行路入口，又說上頭董事長已經在等，請自便，便掉頭揚長而去。

駱逸雲沒有在意，沿路向前向上，對建造別墅的設計者贊嘆不已。沒有想到一個財團的最高領導者會住在這種地方，倒是非常符合他們自持身價的高遠地位，而這種沿着山路蜿蜒向上的感覺，怎麽和幾百年前另一處山崖間高懸的鬼斧小樓如此相似？

站在這巨大的空中別墅腳下，只能有一個動作——擡頭仰望。

駱逸雲仰頭看着，微微一笑。她獨自再踏上幾級臺階，已來到別墅的門廊入口。入口寬闊，掩映于山樹間，別有一番情致。

擡手輕按門鈴，不消片刻門已打開，開門的人卻令駱逸雲重重愣在原地。

“……”來人一張冷臉，短發，不高的身材稚氣難脫。很顯然這人早已看到她的到來，一言不發，側身示意她進屋。駱逸雲完全愣住，瞪大眼睛。

“你……”她不由上下打量面前一身便裝的女孩，對方卻冷冷一睨，哼聲諷道：“怎麽？以為撞上鬼了？被自己害死的人就這麽站在面前，是不是感覺非常驚悚？”

那人說着眼風狠狠向她一剜，不知怎地，眼底深處猛然湧上一陣紫色暗光。

駱逸雲眼角一跳，立即發現那道詭異的光自那人臉頰向下，最後隐沒在女孩頸間。她不由得深深皺起眉頭，但聽裏間有聲音傳來，冷淡且權威：

“小慈，不許對客人無理，請她進來。”

面前女孩冷冷一哼，再看她一眼，轉身率先向別墅內走去。

駱逸雲邁動腳步緊随其後，看着前方少女熟悉的背影，眼神深邃。

這個為自己帶路的女孩，竟然就是那個為殺自己以命相搏，最後死在槍口下的小慈！

是的，當時這女孩的确已經死了！過後駱逸雲還曾詢問過她的情況，沈焰說子彈直透心髒當場死亡，屍體已在停屍房了。作為警察的沈焰說他們會把事情處理好，而駱逸雲傷懷，也就再沒過問。

如今刺殺事件過去才不過月餘，這個血泊中一臉決絕要與自己同歸于盡的女孩，竟然死而複生，就這麽站在面前。

是什麽樣的力量能夠做到死而複生？……剛剛那道詭異的光嗎？

這樣想着已經沿走廊步入大廳，駱逸雲只覺目光霍地一闊，忍不住停下腳步，目帶贊嘆地向前望去。

一座透明的玻璃盒子出挑在懸崖半空，站在現代感超強的寬闊客廳，室外景色一覽無餘，目之所及，皆是闊景。應該說，整個山巒，整個冥鏡湖腹地，都被這小小別墅收入囊中。

這個位置極佳，簡直就是整個山巒湖泊的眼睛。

駱逸雲望向前方，巨大落地窗前白色沙發中端坐的女子。

天野耿莎。

一杯清茶，袅袅青煙，那個高傲優雅的女子冷目坐于沙發正中，別有一番強勢姿态。她穿着亮白的純色棉衫，身後青黑色山湖環抱，似坐擁天下的女王，冷眼傲視一切。

她看着駱逸雲緩緩走近，唇角牽起冷冷一絲笑，低聲：“你來了。”

駱逸雲點頭，發現窗外的陽光好天漸漸有烏雲遮蓋，風吹起密林枝葉，看來，又将會有一場陰霾到來了。

天野耿莎對她的到來沒有絲毫特別表示，仿佛一切都是理所應當。駱逸雲站定，她的下巴随即一揚：“坐。”

看來的确是個慣于發號施令的女董事長，駱逸雲禮貌坐下，小慈也正好端茶上前。駱逸雲目光不由轉向，落在小慈因附身而從領口跌落的——一只晶瑩鏈墜。

紫水晶般的水滴狀小墜子，顏色暗深，很像是……剛剛隐沒在她脖頸的紫色暗光。

“怎麽，很好奇？”

一旁天野耿莎冷定的聲音聽來帶着嘲諷，拉回她的思路與視線。小慈已躬身退下，而天野耿莎視線落在這位忠心侍女的背影。

“她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活着？”女王一般的女子忽然挑眉，這樣說着目光卻有些複雜，自嘲地笑一聲：“這也正是羅剎善于玩弄人的地方。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會出現在你眼前？小慈這樣，他也是如此。”

駱逸雲一怔，沒有想到對方竟如此開門見山。雖然那天這位董事長相邀談一談羅剎的事她就已有準備，卻不想是這樣情景。她剛剛那句話指的是……羅剎曾死過一次的事？

她瞥眼深深看向身旁女子，然而對方已将話題轉向，微微挑眉與她對視，昂首：“其實這次邀你前來，只有一件事。簡單來說，兩個字——合作。”

合作？

駱逸雲同樣挑眉，靜坐不語。

天野耿莎一雙冷傲的眼睛審視着她。

“不愧是光之子轉世，九華紫蘿力量的擁有者。”女董事長冷冷開口，令駱逸雲皺眉一愣。她忽然發覺自己被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籠罩，好像有什麽東西将自己穿透，從內而外地剖析透徹，無一絲秘密而言。對方剛剛稱她為光之子，九華紫蘿力量的擁有者……

“預天眼。”

正想着，對方忽然一句話令她驀然一驚：“你在想，我為什麽會知道你的這些事。九華紫蘿其實并非真正的光之子，你也不是九華紫蘿轉世，但現在，卻和這些已經脫不了幹系。”駱逸雲聽得已然驚起，對方卻更加傲然冷定：“因為我是預天眼的擁有者，只要我願意，一個人的過去、未來、心裏正在想些什麽，都可以完全看透。還記得那次在蓮靜中學，你控制不住地向我出手嗎？”

“你……”駱逸雲微微瞪大眼睛，雙手不自覺抓緊胸前衣襟。那一瞬間她仿佛又被曾經有過的可怕感覺覆蓋，一種——發自心底的恐懼，和那天在蓮靜中學柔道場一樣。是的，她害怕，怕對方那洞悉一切的目光。

好像被發現了什麽，或是被看到自己都不願面對的未來。那是……預天眼？

天野耿莎冷笑：“那天是羅剎讓我用預天眼去試你，明着在挑事，其實只為他更加了解對手的詳情。你的弱點與悲哀，過去與未來，早已落入他人掌握。只要有了這雙預天眼，就是可以看透一切的神！”

“真的嗎？”駱逸雲冷靜了下來，直視對方，雖然臉色蒼白卻自持異常。天野耿莎明白這女孩意中所指，冷冷一哼，卻将頭昂得更高：“當然，預天眼并非萬能，至少無法勘破所有者自身的命運。所以……”她說着，高傲姿态湊上前來，低聲：

“所以，才會找你談合作。”

“我可以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東西，你的迷惑、恐懼、想要達到的目的，都可以為你解開與實現。還記得那天那個紅發阿緋将你逼入絕境嗎？只要與我合作，我甚至可以告訴你對手何時不堪一擊，何時将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落入你掌握。”

天野耿莎冷冷說着，本就色澤淺淡的瞳仁更明亮了些。駱逸雲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地看着，确實沒想到與這人見面會聽到這樣的言辭。她輕輕一笑，低語：“是麽？既然這樣，我也沒必要掩飾自己的意願，那麽我心裏在想些什麽你也能看到吧？所以是否也不必征求我的意見了？”

天野耿莎冷笑：“抱歉，我還沒這麽無聊。刺探他人隐私是一件很肮髒的事，所以我需要你的承諾，我們定下的契約，互利互惠，互相遵守。”

“互利互惠……”駱逸雲有些好笑，怎麽聽起來像在做生意？果然是位吸金財閥的董事長麽？看到對方眉頭皺了一下，駱逸雲知道不管有心還是無意，這位預天眼擁有者還是在讀取自己的心思——跟這樣的人面對面，還真是恐怖呢。

所以，還是避免成為對手的好？

但這并不是重點。

駱逸雲淡淡：“請問互惠互利，你的利與惠在哪裏？你找我來談合作的目的何在？”

“很簡單。”天野耿莎說着坐回沙發中，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茶，閉目，再睜開時已是滿眼堅決。她冷冷地勾着唇角，看着對面病弱卻擁有無限潛力的女孩，一字一句：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脫離羅剎的掌握。”

***

天野耿莎，與羅剎的關系為——夫妻。

還清晰記得那天瑩雪告訴她的話，以及那張婚禮中發生車禍的照片。照片中天野耿莎一身婚紗跪坐在焦黑殘車旁邊，絕望的表情，絕對真實。駱逸雲不了解，為什麽一次死而複生，會讓依然身為妻子的她提出那種想法。

她正在做的事對那個邪氣自傲的男子來說，将意味着——背叛。

心思一閃而過，卻已被人捕捉讀取。一旁預天眼擁有者冷冷一笑，聲音裏似乎還帶着隐隐自棄：“我想你沒有必要研究背叛與否的問題，因為你根本不了解羅剎這個人。我十幾歲剛到日本就被他綁架，從此以後，生命中再脫離不了他的陰影，沒人願意做一粒棋子，包括小慈。他那樣的人根本不會将任何人放在眼裏，所以，我們這些被迫困在他身邊的，只有反抗。”

駱逸雲聽着挑眉，仔細端詳面前冷定女子神情。她沒有預天眼護身，也不像瑩雪與邵奕那樣擅長猜度人心，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眼觀鼻，鼻觀心，遵循自己真實的感受。天野耿莎是一個矛盾的人，這一點在蓮靜柔道場首次交鋒時就有感受。這個女子身上帶着強烈的傲氣與自尊，卻又極脆弱，甚至給人一種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的感受。所以才要選擇不顧一切逃離嗎？丈夫羅剎，就是她所有矛盾與不可自拔的根源？

“姐姐！”

正想着小慈忽然跑了過來，眼裏透着急切，俯首在天野耿莎身邊：“不是的姐姐，姐夫他并不是你說的那樣，他對您……”

“他對任何人都是一樣。”天野耿莎冷冷打斷忠心侍女的急切辯白，聲音冷漠而決絕：“在他眼裏，任何人都不值得憐惜，讓人為他赴死也不過一個簡單命令而已。他那樣對你，還要為他辯白什麽嗎？”

“我……”小慈被斥得哽在原地，看樣子對曾發生過的事确有不甘。但她糾結片刻，還是猛烈搖頭：“不是的姐姐，你不一樣！姐夫他對你……”

“即便不一樣，也沒有影響到本質部分，所以還是一樣的。”天野耿莎代替侍女做出冷靜分析，冷冽眼光覆蓋下有一絲狼狽，卻看來分外決絕。她霍地站起身來，斷然道：“這個問題不必再說了，你是他放在我身邊的人，也因為他才有的第二次生命，如果要站在他那一邊現在就可以離開，你所謂的姐姐絕不強求。”

“不不姐姐，小慈不會走的，絕對不會！”那個死而複生的小女孩聽到這話更加急切，伸手抓住天野耿莎胳膊，滿眼祈求：“我絕不會離開您的，小慈拿您當唯一親人，別丢下我！姐姐……”

“那就不要再說剛剛那種話，我的心意已決，不會改變，”

天野耿莎冷冷一句，令小慈愣在原地。

美麗高傲的女董事長平靜片刻，再次将目光轉向沙發中靜坐的女孩。

“如何，你的答案呢？”她向對方尋求承諾，卻是施舍者的姿态。她不留給自己一絲後悔餘地，還是和以前一樣，既然做，就要徹底。

“如果你同意合作，我會将羅剎的一切都告訴你。他的故事、他的弱點、還有他不顧一切，也要達到的目的。這些對你的好處絕對受用不盡，不是心中一直有很多深深迷惑嗎？我會解答。”

駱逸雲看着對方，明白心事又被讀取，靜坐不語。

透明客廳裏的氣氛一時陷入安靜。

會是邪惡的陷阱嗎？眼前女子淡定從容，一副即使火坑，你跳了也會有利神情，簡直不容人拒絕。而她駱逸雲既然來了，也确實做好準備，即使有怎樣險境，也有意一闖。

清瘦的女孩笑了笑，站起身來。

而天野耿莎也已接到訊號，同樣站起身來，用篤定的目光揚臉看着她。

兩只手就要在空中相握，忽然，天野耿莎伸出的手重重一顫。

駱逸雲一怔，對方卻已變色轉頭，淩厲目光猛向後方上空看去。

客廳裏其他兩人不由也都擡頭向上，這一看非同小可，一把雪亮大刀，從客廳房頂半空霍然劈下，直逼沙發前圍站的三人！

駱逸雲驚愕中迅速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正要擡手抵擋，天野耿莎猛然大喝：“都躲開，不能碰！那個刀裏會有……”

話還未落音，锃亮大刀氣勢兇猛地劈向一旁無人沙發，頃刻間爆起一團煙霧，迅速彌漫整個室內。

煙霧使人呼吸困難，四肢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天野耿莎嗆出眼淚，勉強穩住身子，向煙霧中閃現的人影看去。

“預天眼的擁有者……”煙霧中一位長袍男子巍然挺立，身後跟着勁裝兩人，氣勢森然，猝然出現在她們眼前，幾乎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将今日特來親手将你拿下，束手就擒罷！”

作者有話要說： 70章了，好長~~~後面會加快節奏，讓□□來的更猛烈一些吧吧吧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