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十八回

千裏之內一片銀白,幾無雜色。漫天雪花中一輛馬車緩緩從北方行駛而來,滾動的車輪碾碎地上冰雪,一搖一晃地在經過一座宗祠前停下。雪越下越大,繼續趕路跟找死沒差別,雖然這點風雪對饴糖和紅绫來說沒什麽,可對趕車的血肉之軀鐵傳甲來說卻是相當惡劣的天氣。

要不是為了幫白雪辦個體面的婚禮,饴糖也不用拽着比較閑的紅绫外出買東西。三天前,白雪在衆人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宣布自己将嫁于李修文為妻。聽到那麽勁爆的消息,饴糖和大家夥興奮得這兩天都沒好好睡過。

伸長兩條擱在柔軟毛毯上的腿,饴糖掀開棉質的車簾看向外頭。紅绫打了個哈欠,長久的路程讓她有些犯困,穿着一身輕薄紅衣的少女伸出手指戳了戳看向車窗外的饴糖的腦袋,道:“你不困啊?”

饴糖回頭,笑嘻嘻道:“不困啊,好久沒回關內了,感覺有些新鮮。”還記得初次化為人形也是在這個大雪天,紛紛揚揚的,整個大地都被裹上了一層雪白。“紅绫,你瞧,雪真的好大啊。”

紅绫對外頭的雪提不起任何興致,身為一株二百三十二歲的紅梅樹,對雪早已見怪不怪了。“你這個活了千年的石頭又不是沒見過雪,那麽興奮做什麽?”紅绫奇怪地睨了她一眼。

饴糖道:“我跑來跑去也就待過那麽三個地方,一個是君望山,一個是李園,一個就是咱們的靈福館。小紅绫,世界那麽大,天下風景何其之多,就算我活了千年,這世間萬物也并未全部都盡收于眼底。這次,能回關內,看到關內的大雪,自然會覺得高興了。”

紅绫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這時,車廂被從外打開,滿面虬髯的大漢站在外頭,道:“饴糖姑娘,紅绫姑娘,你們瞧這雪越來越大了,不如咱們今晚就在這無人的祠堂将就一晚吧。”

饴糖起身,從車裏跳出去,擡頭朝這座孤零零的宗祠看了去。“好啊,不過這宗祠看着挺大的吖,怎會無人看管呢?”

紅绫随後下車,雖說她不畏寒,但為了不讓人看着奇怪,她只能将手塞在衣袖裏,裝作很冷的樣子。

宗祠的牌匾上覆蓋着一層厚厚的雪,隐約間只能辨析出一個沈字。“沈?這祠堂祭奠的難道是姓沈的先人?”

紅绫眯了眯眼,道:“別管姓什麽了,先進去躲躲吧,這風雪越來越大了。”

點了下頭,饴糖轉頭看向鐵傳甲,認真道:“小甲,咱們把這馬車也一起牽進去吧。”

被喚作小甲的鐵傳甲極其淡定地接受了這樣的稱呼,比起他家少爺的小李子昵稱,這小甲好聽多了。鐵傳甲牽着馬車,看向饴糖和紅绫的目光柔和,點了下頭,他輕聲應道:“嗳。”

三人一馬車踏入祠堂,裏面真的如鐵傳甲所說空無一人。這裏顯然是某位姓沈的宗祠,裏面擺放着大大小小的牌位,最高位的那尊該是他們沈家的老祖宗。祠堂裏似乎很久沒打掃過了,灰塵染得到處都是,饴糖掀開一塊蓋在桌子上的白布,吸了一鼻子的塵土。“咳咳……”灰塵鑽入鼻子,嗆得她咳了起來。

紅绫用衣袖掩住口鼻,道:“這怕是荒廢了吧?好好一個供奉先人的祠堂就變成如今這般無人問津的空地方。”說着,她走到供奉牌位的地方,拿出藏在懷裏的火折子,将散落在牌位前幾根有些長短不一的香點燃了。

細小的火星燃起,似乎給這座空蕩蕩又冰冷的祠堂帶來了一絲光明和溫暖。點燃香後,将幾根香插在香爐裏,紅绫吹滅手中的火折子,轉身又走向別處。

鐵傳甲安頓好馬車後,跟着就打掃起宗祠,雖說只是暫留一晚,但也不能讓兩位姑娘睡得太随便。這宗祠看着是荒廢了一段時間,但裏頭有些東西還是挺多的。邊掀開蓋在裏頭的白布,邊擦桌子的鐵傳甲對好奇地瞅着牌位看的饴糖,笑道:“饴糖姑娘,等我把這裏擦幹淨就可以休息了。”

饴糖回頭看着十分賣力的鐵傳甲,道:“小甲,将就一晚上,不用那麽賣力的,你都趕了兩天的路了,也該好好休息下。”說完,她朝鐵傳甲走過去,從虬髯大漢的手裏拿過也不知從哪裏翻出來的巾子,道:“嘶~~夠冰的吖,你不冷啊?去,一邊休息去,這裏我自己來擦就好了。”

鐵傳甲見饴糖拿着巾子就擦,想奪卻又怕冒犯了她,一時間尴尬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紅绫突然驚呼出聲,只見她掀開一張桌子的白布,在下頭發現了一個孩子,那孩子蜷縮在角落,冷得直哆嗦。“呀,一個小孩子。”

聽到她的驚呼聲,饴糖和鐵傳甲忙走了過去,當他們看到那躲在桌下的小孩子後,鐵傳甲忙彎下腰,将只穿了件單薄衣服的孩子從桌子裏頭給抱了出來。“嘿,這是哪家娃娃?竟然躲在這裏。”

“估計是小乞兒吧。”紅绫說着,指了指孩子的衣服,道:“你看,那麽破舊,哪像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再者,這宗祠前後,方圓幾百裏內也沒一戶人家,若真是有人家的孩子,怎會跑到這地方來。”

饴糖伸手探了探小孩的額頭,見他沒着涼,便對鐵傳甲,道:“小甲,你去馬車裏拿條毯子出來,再拿些吃的喝的。”

“嗳。”把孩子交給紅绫抱着,鐵傳甲轉身跑出去拿毯子和食物去了。

抱着約莫七八歲的孩子,紅绫摟緊他,席地而坐道:“身子好涼,索性沒發燒,真是謝天謝地。”

饴糖挨着紅绫坐下,笑道:“這孩子遇上我們也算緣分,等他醒了,問問他叫什麽?”

紅绫摸了摸孩子額頭,正待她掀開孩子的衣袖,看他是否受傷時,那孩子突然睜開了眼睛。一雙漆黑的眼眸,很大,眉毛濃而有致,薄薄的唇正緊緊抿成一條線,他看着她們,眼裏沒有一絲溫度。

這孩子長得很好看,是饴糖見過的人類小孩中,僅次于李尋歡的。

他沒說話,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們倆。

饴糖笑嘻嘻地伸出手戳了戳孩子瘦削的臉頰,道:“小鬼,你叫什麽名字?躲在這裏做什麽吖?”

孩子只是盯着他,沒說一句話,就好像他壓根沒有聽到饴糖說的話一樣。

饴糖挑眉,道:“你是聾子?”

孩子忽然掙紮着起來,一雙眼狠狠瞪着饴糖,他明明受了凍,露在衣袖外頭的手凍得比魚肚還白,但起來的動作卻是那麽靈活,一點也沒僵硬感。

饴糖輕笑道:“原來你不是聾子啊,那就回答我的問題吧。”

孩子輕輕道:“阿飛。”

饴糖聽了他的話,将孩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父母對你期望很高。”飛這個字的含義很好,大多給自己孩子取一個飛字的,不是希望孩子自由自在的,就是希望孩子振翅高飛。

阿飛沒說話,只是從紅绫的懷裏跳出來。

此時,鐵傳甲正好拿着毯子和食物進來,見阿飛醒了,便快步過來,道:“醒了?來,給你吃東西。”他手裏拿着腌制的牛肉幹和餅子,還有一袋水,而那毯子則挂在他胳膊上。

阿飛盯着鐵傳甲手裏的東西,淡淡道:“我吃不起。”

孩子的話讓鐵傳甲一怔,他着實沒見過他這樣的孩子。

饴糖已經不客氣地笑出聲來,她覺得鐵傳甲臉上應該沒寫收錢兩個字,不然阿飛怎會想到要給錢呢?

紅绫柔聲道:“我們給你吃,用不着你花錢的。”

阿飛道:“不是我自己買來的東西,我絕不要,不是我自己買來的食物,我也絕不吃。”說完,他看着面前的三人,淡漠道:“我的話夠清楚了嗎?”明明是個孩子,卻像是個小大人一樣,倔強得令人想笑。

饴糖點頭,道:“是夠清楚的。”

阿飛道:“好,那等雪停了,你們就走吧。”他知道這些人是為了躲避風雪才進來的,所以他不為難他們。

鐵傳甲沉默着,覺得阿飛這孩子太把好心當成驢肝肺了,他們可是好意。

紅绫從未見過這樣的孩子,一雙眼睜得很大,似乎覺得阿飛這樣的凡人很奇怪。

饴糖笑了笑,從鐵傳甲手裏拿過餅子,二話不說,以迅雷不及之勢将其塞入了阿飛的嘴巴裏。“小子,你聽着,我要給的東西也沒有收回的道理。既然給你吃了,那你就給我全部吃下去,幹幹淨淨的。”

鐵傳甲:“……”他差點忘記了,饴糖小姐也是一個相當固執的人。

紅绫撫額。“……”她覺得饴糖不該跟個小孩斤斤計較的,不吃就不吃呗,反正小孩子嘛,耍耍性子罷了,等會餓了,自會吃的。

餅子被迫塞在嘴裏,阿飛呆住了,他怔在原地,一時沒回神。

饴糖從鐵傳甲手裏拿過腌制的牛肉幹和毯子,笑道:“乖,把這裏全給我吃了,吃幹淨才可以喲,不然姐姐生氣起來,可是很可怕的~~”

紅绫抽了抽嘴角:“……”

鐵傳甲:“……”

被塞了一嘴餅子,好不容易回神的阿飛:“……”-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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