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黑
祁野被作者寫死的這一章,前幾十條評論不是哈哈哈就是撒花,熱鬧程度遠超穿書男配和女主告白撒糖。
祁野本是靈異文中的男主,自小能視鬼怪被視作不祥,十八歲後靈脈覺醒,本該一路斬妖除魔所向披靡,無奈沒個好親媽,作者寫的是本穿書逆襲文。
為了維持書中世界正邪平衡,作者加了一個促使祁野徹底黑化的隐藏設定,他的人設從天選之子變成反派大boss,以男主之名,行反派之事,人設崩得一塌糊塗,他的原配女主許眠也和穿書者跑了。
煉制陰犬,畜養異獸,獵殺鬼靈,研習蠱咒,祁野後期偏執狂妄幾乎到了善惡不分的地步,讀者們給他取了個綽號,祁黑黑。
祁黑黑所及之處,生靈塗炭。
就在祁黑黑領了盒飯,讀者們皆大歡喜之時,一條留言在衆多哈哈哈之中脫穎而出,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祁黑黑作為原書男主,本該所向披靡通關結局,可是因為有人穿書就強行黑化,從天選之子成為天選炮灰,光風霁月的角色從雲端跌落泥地,這設定讓我意難平」
此留言一出,原本和諧哈哈哈的評論區炸了鍋。
「突然覺得有點道理,為祁黑黑難過一秒鐘,然後哈哈哈哈哈哈這撒幣終于死了」
「很多穿書文都這樣,穿書者的介入導致原書人設崩,穿書者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所有鍋都讓原書角色背」
「emmm其實祁黑黑雖然壞,但壞得坦蕩可愛,比穿書白蓮男主讨喜多了」
「祁黑黑真的好慘,好好的一男主,說黑就黑」
「同覺得祁野的黑化太生硬了,為黑而黑,棄」
「枯了,挺喜歡祁煤球的,病嬌我愛了」
「祁黑黑和寧骁配一臉,黑化男主攻x白蓮穿書受,骨科很帶感有沒有!」
「入股祁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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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黑黑這種人設怎麽可能會喜歡別人,太崩了」
「祁黑黑都撒花了,樓上上上鞭屍呢?」
作者:朋友你這個邪教也太野了……
祁黑黑的劇情算是走完了,作為穿書文的原男主,祁野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他爹不疼娘不愛的一生終于畫上句號。
可是讀者吐槽歸吐槽,祁黑黑領盒飯撒花後點擊量掉了大半,男女主再怎麽撒糖都無濟于事。
為了拯救日漸洶湧的流失率,作者來了個騷操作——讓祁黑黑詐屍。
祁黑黑死不安寧,化身厲鬼繼續打擾男女主的生活,日天日地無惡不作,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死一操場,導致小說世界裏公墓價格暴漲,一墓難求。
讀者對祁黑黑的評價嚴重分裂,愛的愛死,恨得恨絕。一邊認為祁野黑得惡心,希望作者再次将他寫死,死得越幹淨越好;一邊則被黑成煤球的祁野實力圈粉,沉迷黑化厲鬼大佬的設定無法自拔,且祁野後援會有越發壯大之勢……
當作者意識自己挖了個坑為時已晚,他決定堅持自己的設定并圓好故事,結局時厲鬼祁黑黑被釘在天刑柱上,業火将他焚燒了三天三夜,屍骨成灰神魂消散,關于他的一切化作一縷煙塵,在故事的最後消散得幹幹淨淨。
作者知道自己過河拆橋不地道,心虛的關上電腦拔了網線,喜歡祁黑黑的讀者正躍躍欲試握着刀片,準備順着網線爬過來削死他——
“祁黑黑就這麽沒了?我們不同意啊啊啊啊啊!”
……
一本書的完結并不代表故事的終結,這個被穿書者入侵的世界在男女主最圓滿的時刻截然而止。
而另一方面,同樣的故事正在平行時空重新上演,井然有序蔓延生長,卻又會因為微小的變化産生巨大的分裂。
【歡迎回到書中世界】
……?聽不懂。
【原劇情設定讀取:過氣男主祁野被業火焚燒,三日後灰飛煙滅】
過氣男主說的是他?可他死了嗎?并沒有。
【因讀者執念過于強烈,導致劇情推進故障,您無法順利死亡,新的劇情正在生成】
生成劇情什麽意思?可在此之前可以麻煩先把火滅一滅嗎?業火燃燒可是需要源源不斷的怨念作為原料啊……
【新劇情生成剩餘時間:三年】
……草!四舍五入,三日變成三年。
【劇情生成中,請您進入劇情休眠倉,保持地縛靈狀态】
所謂劇情休眠倉就是和太平間一樣的存在,簡言之,祁野堂堂一代男主,先被火烤了烤,現在又要作為地縛靈在太平間冰凍保鮮三年。
【祝您保鮮愉快,期待您的新生】
……
祁野叱咤一世,殺天殺地神佛不懼,與天道為敵與曾經的搭檔反目,如今他的部分記憶已被抹除,祁野忘了自己最初偏執黑化的理由,只隐隐約約有個念頭——
曾經的某個真相,成了壓垮他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忘就忘了,反正不是什麽愉快的事。
祁野的魂魄被封入劇情休眠倉,冰冷沉寂,他如今最大的痛苦,除了冷,還有餓——
畢竟,三年沒吃過一口新鮮熱乎的鬼魂了,好饞啊。
這一晚,祁野做了一個夢,夢中鬼奴送來一冰櫃新鮮的孤魂野鬼,他對着叽叽亂叫的野鬼食材搓手手,考慮是要裹上面粉炸成天婦羅,還是扔到辣油裏涮火鍋。
夢很美,肚子很餓,祁野生生被自己饞醒了。
【角色「祁黑黑」新劇情已生成,歡迎回歸,祝您捕食愉快】
……
系統禮貌又冰冷的聲音剛消失,祁黑黑就嗅到了濃郁的孤魂野鬼香氣,他鼻子靈,一聞就能分別出對方是男是女是善是惡。
他們鬼界規矩,大鬼吃小鬼,小鬼吃泥巴,就和合并同類項儲存能量一個道理,祁黑黑作為金字塔頂端的大佬,嘴極挑,曾被譽為鬼界老饕。
溺水鬼不食,溺死的鬼肉質就跟注水牛肉差不多,軟趴趴沒嚼勁;
燒死鬼不食,他自己能算半個被燒死的,燒死鬼何必為難燒死鬼;
自殺鬼分情況,服安眠藥自殺的他不食,吃了打瞌睡;割腕的、跳樓的、卧軌的、抹脖子的勉強湊合吃吃;最上品的莫過上吊的,屍體完整怨氣足,最重要的是吊死鬼脖子長舌頭大,椒鹽香鹵麻辣,耐吃又美味。
祁黑黑咽了咽口水,事到如今他也不能挑剔什麽,餓暈了頭最快的辦法是就地取材生食,至于那些聽不懂的詞彙,什麽“新劇情”,什麽“過氣男主”,他沒有為難自己去細究。
總而言之,他又活過來了,以惡靈的狀态睜開了眼。
如今他身處之地有些眼熟,天花板上爬滿黴斑,一盞瓦數不足的白熾燈發出蒼白的光線,四周牆面破損嚴重,瓷磚下爬滿青苔,鋪了白布的鐵架床鏽跡斑斑,潮濕的空氣裏混雜着消毒水的刺鼻氣味,很顯然,這是一家廢棄已久的醫院。
廢棄醫院最有商業價值之處,就是開發成鬼屋。開發商基本不用怎麽裝飾和宣傳,醫院本身就自帶滲人的故事背景和環境氛圍,鬼屋還采取饑餓營銷策略每天限量供票,預售往往能開放到三個月後,簡直暴利。
祁黑黑十七歲的時候為了掙錢,曾到一家廢棄精神病院鬼屋打工,工作內容是扮鬼吓人,看到客人只需要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就能拿到500元的高價日薪。
其實這工作并不輕松,有時候避免不了被顧客手誤襲擊,作為第一批開荒工作人員,也有可能真遇上點什麽髒東西。十七歲時他的靈脈尚未覺醒,手無縛鬼之力,但能目視鬼怪,比尋常人更容易被纏上,若非窮瘋了,也不會冒險掙這個錢。
這家廢棄精神病院,和他當年打工的地方極像。
餓極了的祁黑黑一骨碌從病床上彈了起來,循着香味飄在回廊裏四處張望,他推開一間寫着506的屋子,一只有些年頭的吊死鬼正在暮色裏用脖子蕩秋千,看到他的一瞬吓得舌頭縮了回去,剛想拔腿就跑,無奈脖子早被祁黑黑勾住拉了回來,只嘤嘤嘤叫個不停。
“別怕,吃了你,你才好投胎。”
祁黑黑輕輕拍了拍吊死鬼欣長柔軟的脖子,快準狠的捏住他後腦勺,麻利的扯出一條泛着微光的細線。
這是魂線,祁黑黑食用鬼魂時都要拔出,就和吃小龍蝦拔蝦線一個道理。
拔了魂線,這些被吃的鬼魂就能去投胎,祁黑黑對待食物是很溫柔且尊重的。
他将吊死鬼揉成面條形狀吸進肚裏,因為這人死了有些年頭,滋味不甚新鮮,又沒多做加工放調料,口感算不得好卻也湊合能吃。
吃得一分飽的肚子隐隐約約有些灼熱感,三年沒吃過熱乎鬼魂了,如今驟然吃下一整條吊死鬼,居然有些消化不良。
祁黑黑揉了揉依舊空落落的肚子,就在他轉身離開506打算去尋其他口糧時,不經意睹見東南角有一面裂開的鏡子,鏡中一個被火毀容的家夥正看着他,他怔了怔,對方也怔了怔,他眨眼,對方也眨眼,他罵了句草,對方也草他。
祁黑黑用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在火海裏燒了三日,雖然沒有神魂俱滅,雖然還能維持靈體的模樣,可他的臉徹徹底底毀了。
算了,既然做了厲鬼,就是要吓人的,還要什麽好看呢?
祁黑黑朝鏡中面目猙獰的醜八怪做了個鬼臉,譏笑着打了個響指,那面鏡子砰的一聲碎成玻璃渣,灑了一地。
這樣,他就看不到自己了。
先填飽肚子是正經。
一棟沒清洗過的廢棄精神病院于祁黑黑而言相當于裝滿食物的冰箱,患者最喜歡的死法是自殺,他能吃到各種口味的自殺鬼。
僅僅逛了一層樓,祁野就吃了兩只吊死鬼,兩只割腕鬼和一只跳樓鬼,還有兩個服毒身亡的,祁黑黑把他們用鬼火烤了制成幹糧,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晚上七點半,鬼屋還沒到營業時間,偶爾路過幾個工作人員在檢查道具,他們與祁黑黑擦肩而過毫無察覺。
“喂,五層誰負責的?鏡子怎麽都打碎! ”
“五層的道具負責人,好像是昨天剛應聘的那個臨時工吧?”
“媽的,再過半小時就要放客人了,今晚營業第一天,可不能出岔子,讓他趕緊處理。”
“我去查監控,看誰手腳這麽賤。”
這些人聒噪得煩人,祁黑黑像看傻比一樣掃了他們一眼,索性擡手打了個響指,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面鏡子碎了。
“誰在那?! ”
“強哥,監控我看了,每一間病房都沒人……鏡子自己碎的…”
“你他媽包庇誰呢?鏡子沒手沒腳怎麽可能自己碎?! ”
“真沒人,不信……強哥你自個兒去查監控。”
“沒人,難不成是鬼?”
此言一出,在場的三個工作人員都不說話了,經營鬼屋的,特別還是這種身臨其境的沉浸式鬼屋,最忌諱說鬼字。
“可能……是野貓吧。”
強哥音調低了下來,神色閃爍:“別瞎扯了,讓那個臨時工來換掉,錢從他工資裏扣。”
如此說着,強哥帶着三個工作人員小跑着下了五層,祁黑黑倚在走廊裏看着他們,無聊的笑了笑,這幾個人有點眼熟,但他實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吃了個半飽的祁黑黑飄過五樓道具室,全不理會「游客禁止進入」的警告,他順手從道具箱裏取了一張劣質小醜面具,拿在手裏玩味的看了看,粉白面黑眼圈紅鼻子,他猶豫了片刻把面具戴在臉上,鏡子裏的小醜倒比被燒傷的他順眼些。
算了,一樣惡心。
祁黑黑再次打響指,道具室的鏡子碎了,正在他準備揭下面具轉身離開時——
“老哥,你弄壞這些道具,我可是要賠償的。”
聲音在他背後響起,熟悉得令人發怵,祁黑黑猛地回頭,與來人視線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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