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她就這麽沒骨氣?

“你為何不會編草鞋?”魏銘看崔稚一眼,問了回去。

“我怎麽可能會這種老手藝?都快成非物質文化遺産了。”

崔稚看着魏銘細瘦如竹節的手指靈活翻動,幾下編了一條繩帶出來。

他手下編着,嘴上仍問,“什麽是非物質文化遺産?你今天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崔稚坐到石臼上,看了他兩眼,“木子,你今天真的開竅了诶!你這麽開竅,我都不敢說了。”

魏銘聽她嘴上雖然這麽說,仍然是一副逗小孩的嬉笑态度,道:“我本也不傻。”

“哈哈!說這話就是冒傻氣!”她又笑起來,翹了二郎腿将腳上磨得松散的草鞋解下來,“幸虧這腳不嬌氣,不然我可要受罪了。”

魏銘不動聲色,“鞋不嬌氣,你卻嬌氣。”

“咦?”崔稚挑眉,“你居然說我?”

“嗯。”

崔稚哼了一聲,“我當然嬌氣了!我從小到大都沒穿過草鞋!”

魏銘聽着簡直不能更困惑,直接問道,“你跑到我家門口那日,就是穿着草鞋。”

“那根本不是我呀!”崔稚更直接。

魏銘手下一時忘了編,定定看着他,“那是誰?你又是誰?”

崔稚也看向他,“木子,你今天問題真的很多诶!”

“你先回答。”魏銘不讓她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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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是不說呢?”她要耍賴。

魏銘将手下編了小半的草鞋放下,繼續看着她。

“咦!你敢威脅我?!”崔稚一臉驚訝,從石臼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魏銘。

魏銘心道她不會生氣了吧,畢竟自己對付女子的經驗十分匮乏,若是惹怒了她,她堅決不說,或者離了他家,反倒更麻煩了。

只這麽一瞬,魏銘心思已經轉了一圈,剛要開口安撫她一句,卻見她呼哧着鼻孔哼了一聲。

“說就說,誰怕誰!不過你要好好編鞋,厚一點,舒服一點!”

魏銘委實怔了一下,她就這麽……沒骨氣嗎?就為了一雙鞋?

忍着嘴角抽動,魏銘示意她坐下來,她倒是沒再炸毛,從善如流。

“首先,我跟你說的這事,你就當是聽了個傳說。”她說着一揚下巴,“沒錯,姐就是傳說。”

魏銘點點頭,表示認可,接着又聽她道,“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不就是穿越嗎?小說看多了,穿越就像是路上撿東西一樣,只是有人撿到的金子,我撿的看起來是狗屎。”

魏銘又聽不懂了,不過這像是關鍵,他問,“何為穿越?”

“穿越就是……嗯,帶着你的記憶,跨越幾百上千年,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她道。

帶着記憶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那帶着記憶到自己身上呢?”魏銘忽的問出了口。

崔稚不假思索,“那是重生!”

重生……穿越……

魏銘一下恍惚起來。

崔稚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哼哼唧唧說起她從前的事。魏銘不敢過多錯過,認真聽起來。

她嘆着氣說了很多,說她雖然是個孤兒,可還沒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過,收養她的師父師娘都對她極好,師兄們各個疼她,她上過大學,出來卻沒科舉做官,做了個美食主播。

“什麽是美食主播?”

崔稚張口要解釋,愣了一下,又擺了手,“跟你解釋不清,反正就是個舌尖上的手藝人!”

魏銘似懂非懂,聽她又唉聲嘆氣說什麽事業剛起步,好不容易在市中心買了套房,結果半夜吃了頓牛肉火鍋,就給罰到這裏來了。

“這裏怕是連牛肉都不能吃吧?”

魏銘點頭,吃牛可是犯罪的,只有要死的老牛才能上桌,那肉卻如樹皮般,難以下咽。

她砸吧着嘴又開始嘀嘀咕咕說着人間美味,魏銘卻仍陷在她方才的話裏。

她來自如同仙境一般的後世,非是什麽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且看她态度,穿越、重生似乎不算什麽怪事,穿越是老天爺對人的考驗,重生則是老天爺的厚愛。

這麽說,老天竟也覺得他上一世活得太過艱辛,所以這一世讓他重新活過嗎?

魏銘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是得重新活過,再不要重蹈覆轍……

崔稚卻沒他想得這般多,正回憶着從前,鼻尖忽的一動,一縷細微的米香毫無意外地被她捕捉到了。

她這才瞧見田氏已經為小乙熬上了米汁,當下正清洗小麥和米糠,為煎餅做準備。

舌頭嬌氣如崔稚,餓了幾天也嬌不起來了,看見糠都是好的,連忙将腳下石臼讓出來,清理一番,朝着田氏道:“姨母,我來搗,你歇着!”

這一聲姨母,田氏着實愣了一下,愣過,又笑起來,嘴角露了梨渦,“好,好!”

——

家家戶戶炊煙袅袅,村北頭單單坐落的老朱婆一家,卻數着米粒過日子。

老朱婆因為通風報信,從趙家得了兩回糧食,村裏人分糧,就是不給他們家分,說:“咱們知道的,就這兩回,誰知道之前,你家還有沒有偷拿糧?!”

老朱婆一家分辨也分辨不清,他們一家是真的就拿了這兩次!

老朱婆的大兒媳婦面上不敢跟婆婆頂嘴,轉過頭卻在老朱婆兒子耳邊說壞話,一家人鬧得見面烏雞眼不說,第二日,趙寶建就找上了門來。

“好你個老朱婆,竟敢诓我家!給的糧食少了還是怎麽滴?!”

趙功失了糧食,平日裏吃慣了公家飯的趙家人,可都不樂意了,讓趙功想法子,不然趙家人不給他充丁,沒得充丁,也就當不了糧長裏長。

趙功急得一個頭兩個大,只好安撫衆人,等到朝廷糧食來了,早早去截,甚至說自己拉車去縣裏領,這樣糧食很快又到了趙家手裏。

好說歹說,趙家人總算是消停下來,趙功父子又掏了自家地窖的米糧,請衆人吃了頓飯,才都送了去。

趙寶建心疼糧食,疼得一夜沒睡好,一早起身,便來老朱婆家尋晦氣。

“你說,到底為何诓人?!說不出來,下回朝廷赈災糧沒你家的!”

老朱婆巴不得說個清楚,趕緊把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還将東財拽過來,“你看這小子,身上還有被村裏人打的紅印子嘞!俺們真是不得已!”

東財小心觑了趙寶建一眼,怕他看出來自己身上的傷,其實是自家爹打得。

趙寶建當然看不出來,撇着嘴哼了一聲,“我說呢!原來是郭家做的主,魏木子出的主意!”

老朱婆連連道是,趙寶建又是一笑,然後一揮手,一把拎起了東財。

“但你孫子诓騙我家失了糧食,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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