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進法庭
上海剛剛脫去厚重的冬裝, 風裏仍帶着些許西伯利亞的寒意,可南興已經重新步入了初夏。
下飛機的時候,舷梯的接縫處湧來一陣外面的暖風,不同于室內的暖氣, 那感覺別樣的溫柔。
許貝貝在飛機上睡了一覺,被這微風一吹,忽然精神了起來。
“你慢點。”沈南成跟在後面,生怕她在縫隙處被絆住。
她今天上班,穿着一雙中跟的單鞋, 雖然只有3厘米,可落在沈南成眼裏就覺得她這時才踩高跷。
偏偏兩個人都忘了帶一雙鞋出來。
許貝貝嘴上說着沒事, 腳步放緩等他跟上來,挽着他的手臂一起走上舷梯。
他們到的不算早了,機場的裏面人不多。沈南成拎着一只銀色的登機箱,攬住許貝貝走出了到達大廳。
公司秘書定好了酒店,還安排好了接機服務,司機提前到了機場外的停車産,很快接到了人。
許貝貝上了車,讓沈南成幫她脫掉風衣外套。
車裏沒開空調,副駕的窗戶透出溫熱的晚風,吹拂在臉上, 很是惬意。
許貝貝看着機場外面的路燈一閃而過, 轉過來跟沈南成說:“算起來, 南興居然是我來得最多的外地了。”
沈南成有幾分訝異:“是嗎?”
“嗯。”許貝貝伴着手指數, “出差一次,來看你一次,再加上這次。”
“也才三次啊?”沈南成說,“你讀大學也沒出去轉轉嗎?”
許貝貝讀大學的時候,家裏條件并不好,沒有多餘的錢讓她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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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嘉儀倒是一路窮游,去了很多地方,可許貝貝嬌氣,又不想吃差了住差了,幹脆把這一塊兒給省了。
另外一方面,大學說是四年,她從大二就開始找實習,也沒那麽多時間。最後臨近畢業,許貝貝把三年的國家獎學金全部取了出來,買了個鏈條包來給自己撐門面。
“我不喜歡出去玩啊,”許貝貝靠在他身上,“感覺好麻煩。”
頓了下,她翻過身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成哥,你讀大學的時候都在外面玩嗎?”
“差不多。”沈南成回憶了下,“那幾年放假都沒有回家,就跟朋友出門自駕。”
他出去那幾年,他媽媽比他還忙,偶爾直接在美國見了,回不回國的意義不大。
沈南成見她打了個哈欠,把人攬過來,給她當靠墊:“蜜月想去哪裏?”
許貝貝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呢,把頭枕在他的肩膀上沉吟片刻,不确定道:“歐洲吧,買東西便宜。”
她這麽一說,沈南成倒笑起來了:“行啊,這會兒就想着給我省錢了。”
許貝貝坐起來,回頭看看他。
沈南成馬上反應了過來:“給咱們省錢。”
許貝貝這才滿意,又重新枕了回去。
經過許貝貝的不停洗腦,沈南成現在已經明白了,結婚之後,這世界上壓根就沒有“我的錢”,這種說法就是錯了。
他賺的每一分錢,都有五厘寫着許貝貝的名字。
沈南成說:“沒必要,想買什麽直接買了就行,出門在外拎那麽多東西反而不方便。”
許貝貝覺得這麽說也有道理。
她想了想又說:“那你想去哪裏?”
“南極!”沈南成脫口而出。
許貝貝有些無語:“哪有人蜜月去南極的?”
“怎麽沒有?還有人專門去南極求婚結婚的呢。”沈南成躍躍欲試,“咱們可以先飛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在阿根廷玩玩再坐船穿德雷克海峽。”
“聽起來就覺得不好玩。”許貝貝興趣缺缺。
沈南成哄她:“南極冷,也不曬,最适合你了。”
“拉倒。”許貝貝無情戳穿他,“不知道臭氧層空洞嗎?南極紫外線最強了。”
沈南成還真不知道這些事情,看她的眼神立刻崇拜了起來:“還有這回事?”
許貝貝翻了個白眼給他,自己脫了鞋,雙腿并攏搭在椅子上。
她像是貓兒似的伸了伸攔腰,整個人伏進他懷裏。
沈南成放低身子,讓她靠得更舒服些。
他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臭氧層空洞的事情,啧了一聲得意道:“不愧是我老婆,什麽都知道。”
許貝貝心裏得意,壓了壓自己嘴上的笑,才說:“你是誇我還是誇你自己呢?”
沈南成從善如流:“誇你就是誇我自己。”
許貝貝輕哼一聲,沒再跟他拌嘴,倒是暗暗思索起到底去哪裏度蜜月了。
*** ***
酒店定在了利氏旗下,內面附帶了一座大型購物商場。
沈南成記着她的鞋有些高,想買雙平底的,可到酒店的時候商店已經關門了。
他回到房間給許貝貝放水泡腳,自己再幫她按摩揉弄一番,免得一雙小腿水腫久久不散。
行李箱打開,男人的東西少得可憐,就占了五分之一,剩下的五分之四全是許貝貝的必需品。
沈南成從行李箱裏拿出小瓶的按摩油,幫她塗抹肚子和大腿。
許貝貝自己一邊擦臉護膚,一邊說:“成哥我覺得好奇怪。”
忙着跟妊娠紋做鬥争的男人随意嗯了一聲。
許貝貝自顧自地說:“你覺不覺得我們像是來旅游的,怎麽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呢。”
“不用緊張。”聽她這麽說,沈南成倒是開口寬慰,“郭有策的事情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了,你別太焦慮,醫生說了現在要放松心情。”
許貝貝擦臉的手一頓:“你怎麽這麽肯定?”
“我問了陳律師了,說證據鏈完整,沒什麽問題。”
他沒說,其實陳律師并不建議許貝貝親自出席。
之前沈南成心裏确實也有顧慮。
這絕不是什麽值得回憶的經歷,但上了法庭,辯護雙方你來我往,免不了要圍繞許多細節展開,沈南成怕她聽了會不舒服。
可許貝貝親自見證這個結果,他又能夠明白這種心情。
沈南成沒有細說,懷揣着這種複雜心理入眠。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到了法院。
許貝貝長這麽大,頭一次來這種地方,開始還好,可看着牆上挂着的國徽,才忽然醒悟過來,自己今天不是來玩的。
她有些緊張。
過了安檢,負責登記的法警把沈南成攔了下來,說強‘奸案屬于不公開審理的案件,許貝貝作為受害人,可以出席,但沈南成不行。
“他是我老公。”許貝貝解釋。
法警哦了一聲,問:“結婚證帶了嗎?”
這麽一說,兩個人都愣了下。
許貝貝強調:“小姐姐,他真是我老公。”
“我們看證件的。”法警笑了笑,“而且這種案子是不允許旁聽的。”
許貝貝洩了氣。
她措手不及,壓根沒想過會沈南成不能陪她一起旁聽,輕松的心情蕩然無存。
沈南成見她面露遲疑,低頭問道:“要不,我在外面等你?”
許貝貝立馬搖頭,伸手揪着他的衣角。
“我害怕。”她眉眼低垂,臉上一片愁雲慘霧。
沈南成想了想,覺得這既是自己思慮不周,也是天意。
他松了口氣,反手握住許貝貝的手腕:“沒關系,我們回去等結果。”
“要走嗎?”許貝貝一怔,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馬上就要開始了。”
沈南成伸手把她按進懷裏,側過臉在她耳邊親了一口:“你相不相信我?”
懷裏的人點點頭。
沈南成說了聲乖,松開她,帶着人往回走:“那咱們回去等結果。”
許貝貝遲疑,心裏有些亂。
沈南成松了口氣,帶着她準備先回酒店。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正好碰見押送法人的警車往裏駛入。
許貝貝遠遠地看見,下意識地捉緊了沈南成的手腕。
“沒事。”沈南成張開雙臂,将她攬進自己懷裏,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
許貝貝擡起頭:“那是麽……”
“不一定。”沈南成摩挲她的肩頭,“或許是別的案子的。”
許貝貝沉默地點了下頭,跟着他往外走。
原本她今天是自信滿滿,覺得認證物證俱在,郭有策一定會伏法。
可這開局,并不順利。
許貝貝不知怎麽,忽然擔心了起來。
沈南成看着她眉眼低垂,安慰性地吻了吻她的眉心,沉聲道:“別怕。”
她擡起眼,想笑又笑不出來。
沈南成鎮定道:“這種案子,一般不會當庭宣判,我們不聽也不要緊。”
“不會嗎?”許貝貝問。
“嗯,”他安慰道,“我問過陳律師,檢方證據鏈完整,我們勝算很大的,你別擔心。”
許貝貝想說自己不是擔心,可說不出口。
沈南成沒再多言,除了法院,招車帶她回酒店,先去買鞋。
“不過……”想了想,沈南成還是決定先給她打個預防針,“不過他是未遂,判刑不會太重。”
強‘奸一般判三年,情節嚴重的可能會被判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甚至死刑。
但郭有策是強‘奸未遂,能夠定罪就是很大的勝利。
許貝貝點點頭:“我知道。”
她不是非要要關他多久,只是想有個法律的公正判決。
沈南成不再開口。
他沒說的是,其實之前已經召開過了庭前會議。
陳律師參加之後跟他通過電話,辯方律師準備做無罪辯護,堅稱郭有策并沒有試圖侵犯許貝貝的意圖。
甚至放話,這是許貝貝設計的仙人跳,想要謀求職業上的便利。
此外,現在郭家剛添了幼子,辯方律師也想将這當做一張牌來打。
沈南成不想許貝貝聽到這些。
那些恬不知恥的言論,無疑是對她的再次傷害。
現在她不敢一個人出席,他反倒是放下心來了。
因為形勢對他們來說,其實并不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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