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檐下花
? 他從一個壓抑冗長的黑色夢魇中驚醒,猝然坐起,只覺得除卻渾身筋骨的酸痛外,腦袋裏也陣陣裂痛。
除了痛,沒感覺到別的。
昏沉扶着頭,扛着百般疼睜開了眼,一角白色衣裙映入眼簾,他下意識心尖兒上一懼,往裏一退,繃得直直的背便貼上了冰冷的牆——
白衣女子背對着他,逆光靜立于窗畔,未挽的長發齊齊垂過腰際,如潑墨般純粹;她的右手很随意地搭在腰間佩刀上,纖柔背影下另藏清絕風華。
檐下一株花樹,在寂寥清冷的氣候裏開着滿樹鵝黃碧蕊的花,一枝一枝,一簇一簇,清淡細小得惹人愛憐。她原本只是凝神細觀着微雨中的清麗花顏,聽見身後有輕微響動,回過頭來,是一張容顏素淨的臉,有着細長的眉,深邃沉靜的眸,唇角揚着淺淺的弧度,卻根本未有笑意,果然疏離冷淡。
他看着她,腦海裏快速閃過一些模糊碎裂的片段——沒有月光的晚上,寂靜的郊野,目露兇光的死士,古松高枝上衣袂翩飛的女子——臉上滾燙一片,慌亂移開視線的瞬間,腦袋疼得更厲害了,他抱着頭痛苦縮成一團,連俊秀的眉宇也皺得一團糟,片刻工夫額上就起了涔涔冷汗。
白衣女子淡淡看了他一眼,卻沒有作聲,垂下眼簾時,修長的指尖屈起,扣上了錯金的刀柄,沉靜的雙眸有着遲疑,最終還是慢慢放開了手。
他好一點之後,聲音細小地問她:“是你救……”
她打斷他的話,聲音如空谷秋涼,雖空靈卻一絲暖意也無:“如果你是想謝我,那就免了,我不喜歡聽感謝的話。既然你已經醒了,就快些離開,我的軍營不歡迎生人。”
他錯愕:“軍營?”
她點頭:“你此刻,是身在平歲城的軍中別院。”
他沉默了片刻,垂頭喃喃:“你讓我快些離開,但我沒有地方可去……”
“沒有地方可去?”女子仔細打量着他,爾後唇角綻出一絲冷意的笑,“你想要我收留你?你覺得可能麽?無端招惹仇家又身份不明,我必然不會留你。”
深深的疑慮浮上眉間,俊雅的男人忽然臉色蒼白:“仇家?身份不明?”
“怎麽,你都不記得了?”
他茫然看着她,始終未有只字片語。
Advertisement
長久的沉默過去,白衣女子款款走近,她擋住了他的光線,晦暗得使他看不清她臉上有着怎樣的表情,但他想,她一定是不高興的:“前天夜裏,你在城外遇險,我救了你,可你不往城裏來,反而帶着一身傷徑自去了稽古山脈——我在崖下找到你時,你摔得很慘,渾身是血,真是可怖——誰都曉得那邊的路險峻且多兇獸,你想離開大衍,卻選擇了那麽難走的一條路。”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她說的話:“我要離開大衍國?難道是因為招惹了太多仇家?”
“你的事,我怎會知道。” 她蹙起眉,繼而詫異地盯緊了他的眼睛,“怎麽你好像——你,你是不是失去了,一些記憶?”
他一愣,然後清朗地笑了:“是忘記了,甚至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不過也沒什麽不好,心裏好像早就希望這樣似的,所以一點悲傷也沒有。”
她切切急問:“可還記得我是誰?”
他眯着眼睛擡頭細細看着她如畫的眉目,搖頭說:“你似乎曾經告訴過我,但我已經記不得了。”
“阿瀾,我叫阿瀾,是這邊城平歲的守将。”白衣女子抿着唇踯躅良久,輕嘆了一口氣,“罷了,再過些時日,等你的傷好些了,我就送你穿過稽古山脈,去草原那邊。”
“你不要趕我走!”他着急了,連忙起身,從膝蓋高的花梨木床上跳下來,站在她跟前,整個人比她高出大半個頭,神色是殷切惶然的,“我哪裏都不去,你讓我留在平歲城好不好?”
“這個地方不是想留就留的。”
“我可以從軍!”
阿瀾無端覺得有趣,莞爾而笑,側頭看向窗外,正巧瞧見中郎将淩昊立在對面廊下,隔着花樹遠遠看過來,她的笑容很快雲散,恍如從未存在過,她繞過他往門外走:“這件事,等你身上的傷養好了再說。”
穿過幾道回廊,阿瀾停在幽靜的碧水蘭亭,指尖在欄杆上輕敲出聲。
淩昊動了動幹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将軍,十裏外的塔哨,人死得一個不剩,您不但不追究,還将那個招致災禍的人帶進了營裏,末将想不明白,有什麽理由非要……”
阿瀾的手在寬大的袍袖中握緊成拳,冷意凜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
良晌,淩昊紅着眼眶沉聲問了一句:“将軍,在您心裏,是不是根本就不在乎平歲的安危?”
“如果不在乎,我就不會留在這裏。”
阿瀾擡頭看着灰蒙的天色,雨已經越下越大。
“可你第一趟出城時就已經把那些黑衣人殺了!為什麽回來以後提都不提一句?那些殺手,堂而皇之地穿過塔哨,你有沒有擔心過那些跟了你幾年的士兵?遇到那樣的情況,你只是把人殺掉,抖抖袖子就回城了!萬一他們的行動中藏着巨大陰謀,我們是不是就要坐以待斃?你是平歲城的守将啊,你把滿城百姓置于何地!”
再多說什麽都顯多餘,難道不是?那些哨兵,是她親自選拔、手把手嚴格訓練半年才出師的,她還記得把他們派出去的時候,有幾個十六七歲的小少年擡起朝氣蓬勃的臉,很期待地對她說:“将軍,我們會很想你的,你要常來看我們呀!”
阿瀾心裏隐隐抽搐了一下:“最無法挽回的,永遠是已經逝去的鮮活生命。淩昊,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還用不着你來教我。”
十三歲的小兵阿照穿過雨幕往這邊跑,阿瀾說完最後一句話,轉身迎上前踏進了雨中,與阿照錯肩離開,阿照淋得半身濕透,回頭叫道:“将軍,雨下大了,你要去哪裏?”
“阿瀾,你真叫人難受!我跟着你四年,可我永遠也無法明白你在想什麽!”
阿照回頭看着怒氣沖沖的中郎将大人,一時錯愕,然後眼神驀然一亮,快步跑進了蘭亭:“大人,你還在為哨塔的事情和将軍生氣嗎?”
淩昊皺了眉頭,不悅咆哮道:“與你有何關系!”
阿照氣惱地睜大了眼睛:“其實都是你的錯!那天晚上就是将軍讓我去找你的!她讓你親自帶人去哨塔察看,随便把路上那幾個死人給收拾收拾,我到營中找了一圈,他們說你去巡城了,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就是找不到你!最後到了城門口,又聽說你出城了!”
淩昊身形一晃,臉色發白:“你、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我幾時說過謊話?分明是你自己擅自離城,憑什麽要生将軍的氣!”
“……那我回來之後你怎麽不與我講?”
“将軍帶着那個渾身是血的人先回城,我腳程快,當然由我去營中請軍醫過來,後來我要去找你,将軍說不用,你已經知道了。”
淩昊胸口一悶,再說不出半句話——
她就孤清如斯,連一句解釋都不願多給!?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