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酒

韓昭十歲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男人。

十歲之前韓昭比兄弟們高一個頭,總是用手摸摸他們的頭頂笑話他們矮小。

十歲以後,弟兄們都在比誰的雞雞更大,但是韓昭洗澡的時候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根本沒有!

而且,弟兄們的個頭“蹭蹭蹭”往上竄,只有韓昭一個人在慢吞吞地長個兒。

現在見面,兄弟們都會低下頭看一眼韓昭,唇角還挂着輕蔑的笑容,賤賤地問一句:“太子殿下,您到底有沒有啊?”

韓昭白了他們一眼,甩甩袖子就走了。

“诶,太子殿下先別走啊。”韓昭的八弟韓旦追上前,張開雙臂攔住了韓昭。

“你有什麽事?”韓昭微微蹙眉。

“太子殿下,是這樣的。”韓昭的三哥,恭王韓晗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道,“今日太子殿下又得父皇賞賜,八弟他十分為你高興。想請太子殿下去酒樓吃個飯,包間都訂好了,不知太子殿下可願意賞臉啊?”

三哥韓晗向來和自己不友好,韓旦是韓晗的小狗腿,更是和自己水火不容。

他們突然請自己吃飯,到底是幾個意思?

韓昭微微眯了鳳眼,似乎在考慮此行的兇險程度,以及自己要不要冒着風險去赴宴。

“哦,對了。”韓晗正了聲色,皺起眉頭對韓旦道,“雞髓筍、青蝦卷、胭脂鵝脯、翠玉豆糕、藕粉桂花糖糕這些本來就是必須有的平常菜,怎麽夠招待太子殿下?你再去加砂鍋煨鹿、雞絲銀耳、桂花魚條、八寶兔丁等菜來!”

“是是是。”韓旦連忙點點頭,“加!”

韓昭默默咽了口唾液,擡頭問道:“地址?”

“就是京城中最有名的摘月樓。”韓旦和店小二一樣笑眯眯地湊上前,唯恐巴結不到位韓昭不肯來。

“知道了。”韓昭點點頭道,“你們先去,本太子回宮換身衣服就來。”

韓晗唇角一挑,笑道:“那我們就恭候太子殿下了。”

——

出宮去酒樓畢竟不必在宮裏安全,街上人多眼雜危險重重,自然不能穿着太子的衣服招搖過市。

韓昭回宮換了一身普通的錦袍,梳了個發髻用玉簪挽好,只帶了一個身手不錯的婢女銀杏在身邊護衛。

京城的街上很是熱鬧,韓昭特意早早出了宮來。打算下午先逛逛街購個物,再去酒樓和韓晗他們一起吃晚飯。

韓昭花十文錢給自己和銀杏買了一人一串糖葫蘆,和她一邊啃糖葫蘆一邊逛街。

走着走着,銀杏突然激動地扯扯韓昭的袖子:“太……”

“嗯哼。”韓昭微微咳了一聲。

銀杏連忙改口,指了指街旁一個小攤:“公子,你看那裏賣的絹花,真好看!我們去買一點吧!”

韓昭順着銀杏的手指望去,發現路旁有個小攤,擺着五顏六色的絹花賣,果然很是漂亮。于是點點頭,拉着銀杏一起去小攤前挑選絹花去了。

“哇哇,公子,這朵絹花好別致啊。”銀杏把一朵粉橙色的茶花插在發間,轉頭對韓昭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好看。”韓昭點點頭,“給你買!”

銀杏高興地笑:“謝謝公子!”

“這朵也很好看。”韓昭又挑選出一朵鵝黃色的絹花,對銀杏使了個眼色,“我覺得肯定适合你,這朵也買了吧。”

由于男人裝束不适合給自己買首飾,每次上街韓昭都會挑選自己喜歡的絹花首飾假裝給銀杏買,回宮之後再偷偷戴一戴。銀杏對韓昭的這一招早已心領神會,連忙高興地點點頭:“謝謝公子!”

“哎呀我說這位公子對這位姑娘真是好啊。”賣絹花的大娘一邊給韓昭打包絹花,一邊笑眯眯道,“我看你們真是郎才女貌,祝你們哪,百年好合。”

韓昭的唇角抽了抽,禮貌性地微笑一下,接過了絹花:“謝謝大娘。”

然後,拉着銀杏飛快走人。

韓昭低頭着頭也顧不得看路,只往街角一條沒人的小巷裏鑽,一不提防就撞進了一個青衣男子懷裏。

那男子下意識地伸手扶住韓昭。

銀杏以為是行刺,眼疾手快地抽|出袖中短劍,往那男子身上刺去。

“當!”一聲,精鋼的劍尖夾在男子的食指和中指間,應聲和劍身斷成兩截。

銀杏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斷劍,一臉不敢置信。

韓昭站穩後,伸手推了推銀杏,示意她不要動手。

銀杏見那男子并未傷人,警惕地退到一旁。

韓昭擡起頭一看那男子,吃了一驚。

好家夥!這不是新上任的禦史大夫雲渺麽?

新科狀元雲渺,才華人品舉世無雙,被父皇破格任命為禦史中丞。

而且這位不光才華橫溢,還長得英俊潇灑玉樹臨風,成為了年度京城女子最想嫁的對象。

自從他出現以後,連自己遍布全國的迷妹都被他搶走了一半!

“是你啊……”韓昭微微紅了臉,連忙伸手扶了扶自己撞歪的發髻,羞澀地開啓了沒話找話狀态,“你怎麽在這裏啊?”

“暗訪。”雲渺垂眸看了一眼韓昭手中的撞掉了一圈冰糖的糖葫蘆,沉默片刻,道,“我賠你。”

“不用不用了……”韓昭徹底羞紅了臉,要把人叫住,卻發現對方已經走出了巷子。

轉眼間,一串新的糖葫蘆塞在韓昭手中,還撒着新鮮的芝麻,聞起來就甜甜的。

韓昭羞怯擡起眼看了雲渺一眼,那一張刀刻斧鑿的俊臉,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冰塊臉!韓昭心裏暗罵了一句,白瞎了這麽好看一張臉,可惜這人看到自己連笑都不會笑一下!

“臣還要公事,先失陪了。”雲渺道。

韓昭咬了咬唇,半晌才戀戀不舍道:“那你好好暗訪。”

“嗯。”雲渺微微點頭,道,“你也多加小心。”

這算是冰山臉良心未泯對自己僅存的一點點人文關懷嗎?低頭聽着他低沉好聽的嗓音,頭都不敢擡起來看對方一眼的韓昭只覺耳根發熱,連忙拖着銀杏趕緊逃開了。

再回頭看時,走出小巷的雲渺已經光榮陣亡,被一幫花癡迷妹圍了個水洩不通。

心裏暗搓搓地嫉妒了一把,想着雲渺,韓昭又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長得太帥當什麽禦史呀?出來暗個訪結果一下就被迷妹們認出來了,這還怎麽暗訪啊?回去讓父皇留他在宮裏給自己伴讀吧,只許自己一個人看豈不是好。

韓昭剛在心裏意|淫完雲渺,走出巷子時就覺得街上幾個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有點不對,連忙挽了銀杏的手,假裝自己是個有婦之夫。

“銀杏,下次你給我畫條刀疤在臉上。”韓昭低着頭道。

“好。”銀杏點點頭,覺得這的确是在這個看臉的世界裏不被人觊觎的好辦法。

酒樓上,韓晗和韓旦也都一身常服,已經在包間裏等候多時。

韓昭進了包間,看到滿桌吃的,頓時把剛才的郁悶和尴尬都忘在了腦後,潇灑落座。

“想不到,太子殿下也是風流倜傥啊。”韓晗擡眼看了一眼韓昭身後的貼身侍女,意味深長道,“連侍衛都長得如此國色天香。”

“咳。”韓昭掃了一眼韓晗和韓旦的身後,都是人高馬大的男侍衛。

只有自己的貼身侍衛是個女的,韓昭也不接茬,冷聲道:“吃飯就吃飯,說什麽侍衛?”

“是是是,我們吃飯,不談侍衛。”韓晗點點頭,舉杯道,“我先敬太子殿下一杯。”

“聽說酒樓裏的衛生都不太好,杯子都洗的不是很幹淨的。”韓晗命人拿了壺熱水,把自己的酒杯用熱水仔仔細細沖洗了一遍。

“你們以後出來吃飯的時候也注意一下,先沖洗杯子。”韓昭用白巾擦幹杯子,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和韓晗碰了一下杯,“那我就先幹為敬了。”

韓晗微微皺眉,心裏罵了一聲死狐貍,太狡猾了!那杯口上的春|藥都被洗掉了!

韓昭雖然是個吃貨,見了吃的還是保持着一點理智的。

這兩個兄弟素來不是善茬,韓昭怕他們在吃的裏動過手腳。往往他們夾過的一盤菜,韓昭才敢下筷子去夾。

喝酒也喝他們喝着從同一只酒壺裏倒出來的酒。

韓晗用腳踢了一下韓旦,輕聲道:“蠢貨!”

“三哥別急。”韓旦輕聲道,“還有個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辦法。”

“可以!”韓晗壓着嗓子道,“能殺敵就行!”

“你們在說什麽呢?”韓昭一邊吃吃喝喝,一邊問道。

“哦,我在罵八弟蠢貨。”韓晗皺起眉頭,對韓旦道,“你真是摳門了!今天好不容易請太子吃頓飯,喝的怎麽是當年的酒!摘月樓不是有五十年陳釀的嗎!你怎麽如此小氣!”

“是是是。”韓旦灰溜溜地站起來,道,“我這就出去找老板定上。”

“直接叫小二進來不行嗎?”韓昭問道。

“不行。”韓晗道,“因為此酒貴重,賣一次少一次,堪稱一口酒一口金子。所以必須得客人親自去找掌櫃定上。”

“哦,原來這麽厲害。”韓昭點點頭,擡頭對韓旦道,“既然如此,那你快去吧。”

韓旦連忙跑下樓去,過了不久,小二就捧着一小壇子酒跟着韓旦上樓了。

韓昭看着韓晗和韓旦都喝了酒,自己方才倒了一杯喝下去。

不愧是五十年是陳釀,簡直太醉人了。韓昭只喝了兩口,就暈得迷迷糊糊,找不着東南西北。

“太子醉了。”韓晗看了一眼韓昭,對銀杏道,“先扶他到樓上找間客房歇息,我等下樓去給他開個房,再命人送醒酒湯來。”

“是。”銀杏扶着韓昭的一條胳膊,幾乎是背着把她弄上樓去歇息的。

“握草!”銀杏剛扶着韓昭出去,韓晗就伸手捂住了自己下面,“握草這藥也太猛了!韓晗這個狡猾的死狐貍,我們不喝他就不喝!他媽的難受死我了!”

“三哥別急,這隔壁就有個春風樓,我們正好可以去快活快活。”韓旦的下面也頂得鐵棍一樣,跌跌撞撞地扶着桌子站了起來。

“那個女人到了嗎?禦史派人請了嗎?”韓晗和韓旦一邊忍着下身的不适,一邊急急忙忙往隔壁春風樓走去。

“三哥你就放心吧。”韓旦道,“女人一直在房裏躲着的。禦史現在也已經收到一封匿名信,告發太子韓昭在摘月樓開了一間房,還強|暴了一個民女。”

“哈哈哈哈!”

“走,咱們去隔壁快活快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戳一下→蘇少微的作者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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