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夢醒
第二天,他母後就病了,一病三個月,那般生無可戀,他以為他不在乎,可事實是他該死的很在乎,“不該看着我嗎?看我是成為治國明君,還是真像父皇以為的只是一庸碌莽夫?”
他要成為治國明君,不僅僅是和父皇母後的鬥氣,更多是經歷戰場,看過百姓疾苦之後,才立下的心志,高祖皇帝庸碌無為,太祖皇帝留下的江山被他治理得一塌糊塗,北有戎狄虎視眈眈,西有番邦不時來犯,就連西南海域也有盜賊橫行,幾乎可以說是民不聊生。
他父皇繼位幾年雖有作為,可效果卻一直差強人意。
然而他在位四十年時間,七次禦駕出征,提拔起一批沙場猛将,将那些觊觎大虞的戎狄猛寇打得四處流竄,安分無比。
大虞之內不敢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卻也算國泰民安,吏治清明。這一切是他花費絕大部分時間在政務上的結果,從早到晚,一年四季,付出了一生心血,朝野內外,因他識人用人,流傳不少君臣佳話。
此番回想,他還真做到了當年對母後所說的話,亦做到了她們對他唯一的贊許。
只問這一生會不會有遺憾事情,或許是有的吧,怎會沒有呢……
只是奇怪,此時回想十歲之前的事情都記得清清楚楚,卻模糊了二十二歲那年一直想要記起來的那場婚禮。
他當年太過不走心,印象最深刻的便只有滿皇宮廊道裏一盞盞紅似火的燈籠。
與母後的隔閡,讓他對她有了根深固蒂,輕易難以動搖的偏見,這是他母後不顧他意願給他安排的婚約,是他母後用來監視控制他的人。
啊,這想法當時可還真是偏執,偏執到可笑,偏執到從不與她與己半點機會,同住皇宮,卻像是兩個陌生人那樣磋磨了快半輩子,即便母後去世,他還是固執可笑地留着這樣的偏見。
而在他當了半輩子皇帝之後,也終于有了乏味和疲倦時,他在前朝一如既往兢兢業業,卻終于在後宮找到了些許不一樣的樂趣,他視她如無物,視其他女人如玩物,他的些許寵愛,可以改變後宮女人的一生,可以讓五品官的女兒成為一國寵妃。
但這一次的放縱和肆意卻讓他差點着了大招,差點讓他的江山拱手讓于人,他小看了一個後宮女人的野心,一個想讓兒子當皇帝,想讓自己當太後的女人的野心。
五十歲的他,因為當年戰場舊傷,多年政務勞碌,身體枯瘦得厲害,比一般六十歲老頭都要老得快,但這也不能成為那妖姬背叛他的理由,她不僅要做太後,還要和他看重的臣子雙宿雙飛。
他不愛她,不愛任何女人,但卻不能懷疑,他将一生僅有的寵溺和溫情都給了她,一場傷寒,變得越來越嚴重,嚴重到他不能開口說話,不能下床行走。
他中毒了,跟了他半輩子的太監總管才去世兩年,他身邊就有了這樣不可原諒的漏洞,半個月的時間,他從憤怒,到不安,到絕望,看着妖姬在他面前炫耀,看她和他的臣子在他面前,眉來眼去。
這種被背叛的憤怒,一度讓他吐血,但吐血之後便是空虛,便是絕望,半個月了,度日如年的半個月了,沒有任何人發現這妖姬和逆臣的陰謀,他就要死了吧,身體麻木,精神麻木,他還能茍延殘喘多久?
然而命運給了他絕望,又給了她希望,在他幾乎要認命的時候,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人,帶着他千裏之外一手歷練出來的虞皇軍,救他來了,他被救出的餘生裏,幾乎每個夜晚都會回想起那個時刻。
一身戎裝滿臉風塵的女子就這麽闖入他的眼中,他的皇後,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他的皇後,想都沒想過的皇後,可也只有她才能有可能調動說服虞皇軍将領,前來救他。
他如此蒼老,而她卻依舊美麗,皇宮枯寂的生活絲毫沒有抹去她的美色,他一如他當年初見的慵懶嬌美,似乎也只有在如此沖擊的這種時刻,他才肯面對內心,從不曾忘記過的悸動。
然而每一場政變都是血和屍體堆出來的皇權之路,他的兒子在那種時刻還想要殺了他,而他不能動彈,看着刀鋒離他越來越近,再看着他的皇後就這麽擋在他的身前,用她的命救下他來。
滾燙的鮮血落他的臉上,手上,燙得人心裏發慌,發堵,比被下毒囚禁的這半個月還要讓人難受,她就伏在他的榻前,他卻依舊無法動彈,最後只能看着她大哥将她抱走,生死不知。
他能動彈是七天後的事情,所幸還能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鳳翎宮,他鮮少踏進的宮殿,這一回來,卻是來見她最後一面。
“為什麽救我?”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沙啞粗粝難聽,像是一個真正的老人。
而她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卻依舊能淡笑着,沒有面對生死的恐懼,也沒有對他對皇宮的任何留戀。
“為什麽啊?”她的聲音很輕,像羽毛一般的輕。
“因為……你是個好皇帝吧,我答應母後要替她看着你的,”她并不恨他,這點發現,他很高興,但來不及感受,卻發現她的眼神越發地空了,連帶着他的心也空了,這種從不曾體會過的感覺,“我要去見母後,去見祖母了,真好。”
“不許,朕不許,我不許!”他低吼着,伸出的手卻不敢碰她,只怕一碰她就真的離他而去了。
“為什麽啊?”她的聲音越發的低,卻還是帶出輕輕的疑惑來了。
“唔……下輩子,下輩子,我們就不要做夫妻了,皇宮住太久都不愛住了……”
“不許,我不許……”
……
“陛下,陛下,不許什麽,奴才沒有聽清啊……”
“陛下,陛下……”
“哈,呼……哈,呼……”周允钰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劇烈地喘息起來,把一邊伺候,想要側耳聽清他夢呓的太監給吓了老大一跳。
“陛下,您怎麽了?”太監打扮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他此時的姿勢實在滑稽搞笑,整個身體向後仰,要摔不摔,表情又吓又喜,生理淚水糊了滿臉,實在不忍目睹。
“陶義?”周允钰的聲音有些嘶啞,但話語裏的驚訝不能錯漏,他緩緩靠後,伺候他多年的陶義立馬就給墊上幾個枕頭,随即回道,
“奴才在,陛下有什麽吩咐?”陶義說着,就從身側的矮幾上端過一杯溫度剛好的茶,遞給周允钰,察言觀色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周允钰聲音嘶啞,必然口渴了。
然而這次,周允钰卻沒有接過,他打量着陶義,目光明滅不定,看得陶義額頭冒汗,雙腿打顫,就差跪地求饒了。
陶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總覺得剛才醒來的陛下很不一樣,比以往更有氣勢,尤其目光落到身上時,那感受越發地深刻了。
周允钰終于移開了目光,卻是看向了自己的手,這是一雙年輕的手,充盈的血氣,蒼勁的力道……
“現在是什麽時候……”周允钰的聲音很低,卻足夠陶義聽見,他已經不再看自己的手了,目光沉靜,卻似乎有一股更大的氣勢在醞釀着,
“卯時三刻了,陛下您昏迷了一天兩夜……”陶義不愧是周允钰身邊伺候最久的人,只見他一皺眉,立馬不假思索地回道,“順元三年四月二十一卯時三刻。”
以往這個時候,早朝都快結束了。
在這句話後,宮殿裏陷入了完全的沉默,陶義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深呼,心頭多餘的雜念同樣半點不敢有,許久才試探道,“太後娘娘陪着您寅時末了才離開,奴才讓人給娘娘送個信兒?”
說完這話,陶義恨不得當下給自己一個巴掌,作為身邊人,他自是知道周允钰和蕭太後之間那僵硬的關系,作為局外人,他自能看出周允钰對太後的在意,從這兩日來看,太後也是在意周允钰的。
只是有些事情,心裏知道,卻不定真能說出來,萬一觸了逆鱗,他性命不保不說,周允钰和太後的關系也會越發适得其反的。
“去吧,”似乎出乎意料,又似乎理所當然地,周允钰允了,陶義接了命令,就立馬出去了。
“順元三年啊,”一直沉默冷肅的周允钰突然勾唇一笑,如尖峰般淩厲的臉上,似有一抹極為奇異的神色閃過,随即恢複平淡,他掀開被子,緩緩踱步了起來,似乎在适應這個年輕的身體,又似乎在打量這個有些微不一樣的宮室。
“蔣舒瑤,我回來了……”
給韓氏請安結束,前往沅安堂蹭早飯的蔣舒瑤,突然被一陣并不能算寒涼的晨風勾起了一陣冷顫,
“小姐,您是不是冷了?”扶着她的尋香最先發現舒瑤的異樣,她話落下,她身後的尋詩立馬遞來一件織錦披風。
“就是突然覺得冷了,”舒瑤也說不清楚身上那一陣的雞皮疙瘩怎麽回事,只一下就無事,但她身體多年單薄,倒也沒有拒絕這披風。
蔣舒瑤到沅安堂的時候,陳氏和老太爺已經在餐桌上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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