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高僧
葉顏素來淡定,平時很少有這種愣在當場的時刻,這一次忽然如此,只因她看到的東西,委實讓人震驚。
她怎麽都沒想到,那霍然出現在她眼前的,居然是這樣一大片金光閃閃的東西。
這一片東西不但看着就頭暈,還在陽光的映照下不斷閃耀着奪目的光輝,差點兒把她的眼睛都晃花了。
再定睛細看,葉顏才發現,這一大片金光閃閃的玩意兒,原來卻竟然是一隊人數不少的車馬儀仗。
葉顏出身藏劍,又在深宮中被養了十數年,什麽豪華奢侈的東西也已經見得了不少,但如此全副武裝、金光閃閃的車馬儀仗倒還真是沒有見過。
若是尋常的權貴也便罷了,偏偏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中間簇擁着的,居然是個和尚。
但見他身穿黃色的僧袍,年紀看着已經是五十上下,雖然那僧袍的款式與中原有些不同,但也同普通僧人看着差不多,并沒有什麽其他的特別之處。
只不過,即便他穿得是跟尋常僧侶一樣的布衣芒鞋,就那樣端坐在那一片金光閃閃的護衛随從中間,卻仍是如同寶珠一般明亮耀眼、寶相莊嚴。
他的雙眼雖然微微半閉,但也能隐約看見其中流轉的神光,一看便知,他不但身負高深的佛法,還有着極強的武功。
若是單獨在路上看見,她或許還會為這老和尚有如此好的法相和武功而贊嘆一聲。但可惜,現下他坐在這麽一副金碧輝煌的車馬儀仗之中,即便是再穿得樸素,也終究透着分怪異了。
不但怪異,而且虛僞。
若他當真是個“四大皆空”的高僧,又何必如此執着于外物,弄出這麽一副金光閃閃年的排場來?
便是因着他自己還穿着普通僧侶的衣服又如何,就能表示他淡泊名利?
穿着布衣坐着金車,已經好笑之極,再來标榜這個,那未免也就太過諷刺了些。
看樣子這位又是個喜歡妝模作樣的,只不過這回不是個掌門,而改成是“高僧”了。
葉顏嘲諷地看了那一片會移動的金子一眼,然後便轉過了頭,繼續不緊不慢騎着馬往前走,準備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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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料到這會兒她才發現,想來今日是逢着什麽節日了,大理城內外竟有許多民衆進進出出,十分熱鬧。而因着那和尚車駕的動靜太大,也太過顯眼,有些等着排隊進城的民衆商旅們,便也忍不住駐足回頭張望,還有不懂事的小童稚子指點着他們同自己爺娘歡快地說話談論。
如此一來,本就有些不甚通暢的城門處,便略微有些擁堵起來。
葉顏本來是打算騎馬進城的,但因着她也并不趕時間,故此,對這暫時性的擁堵也不覺得如何。因見人多,怕騎在馬上誤傷了普通民衆,她便幹脆利落地翻身下馬,只牽着馬,慢慢緩行。
她自來入鄉随俗,雖然貴為公主,但也從來不曾為難過普通民衆。為了怕擾民,還特意嚴令了神侯府的人不準對外透露她的真實身份。故此,這會兒做起下馬随着普通民衆一起入城的事兒來,也是十分自然,并沒有覺得什麽不妥。
然則,顯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同她一樣想法的。她不過剛剛走了兩步,便聽得身後有個洪亮的聲音大聲喝道:“吐蕃國護國法王‘大輪明王’駕臨大理城,閑雜人等速速退開,休要擋路。”
這男子的話音方落,便另外由有八九個高大的壯漢齊聲喝道,聽起來洪亮高亢,竟然都是身懷功夫之輩,端得是十分有氣勢。圍觀的民衆見到這個情形,都不覺有些害怕,紛紛往旁邊閃去。
葉顏聽得這個人不過是個藩國的和尚,到得她大宋的屬國,卻竟然如此狂妄自大,心中已經先自不喜。然則還沒等她想出要不要弄個什麽法子教訓這老和尚一頓,便忽然聽得一聲驚叫自身後傳來。
聽聲音,這驚叫竟似個孩童所出。
葉顏心中一沉,轉頭看時,卻見是一個小童因着貪看那金色的車駕,不小心跑到了隊伍旁邊,給擁擠的人群推倒,正正朝着還在行進的馬車摔去。
眼看着那披着金甲鎖片的駿馬四蹄就要踏在那小童的身上,全場的人都吓傻了。
事發突然,連那些壯漢也呆愣在當場,不知道是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渾不在意。
那武功高強的老和尚也仍是老神在在地端坐在車上,竟似對外間事聞所未聞。
沒有一個人出手,去拉一把那個就要喪生在馬蹄下的孩子。
葉顏見此情況,心中頓時火起,當即丢下自己的馬匹,淩空一躍,竟憑空躍出了七八丈,眨眼間便到得了馬前。她身子還沒落地,左手已經斜出,揮劍砍向馬身,同時右手伸手一抓,便将那孩子提在手中,足尖輕點了下地面,後退了數步之後,方才飄然落地。
只聽得那駿馬嘶鳴了一聲,轟然倒地,立時身亡。
見到此情景,那幾名身着金色護衛服飾的壯漢頓時大驚失色。要知道,這駿馬乃是塞外良駒,不但千金難買,更是吐蕃國主欽賜給國師的儀仗。為了顯示國師的尊貴和對他的恩寵,國主特賜以金甲片覆蓋了這駿馬渾身的要害,便是上了戰場也輕易不會倒地,再想不到居然被葉顏一劍就砍死了。
他們又是驚恐,又是憤怒,當即就沖過來将葉顏圍住,大聲喝問道:“兀那丫頭,是你害死了我國國師的寶馬?”
他們生的本就高壯魁梧,又個個怒發沖冠,這個時候圍過來,便如一隊鐵塔一般,帶着極大的壓迫感。
葉顏卻渾然不覺,竟對他們的咆哮完全不予理會,只小心地先将手中的孩子放在了地上。
那小童本已經呆了,此刻腳踏實地,方才反應過來,終究被吓得放聲大哭了起來。
葉顏将他送給喊着“兒天兒地”、淚流滿面地沖上來的一對年輕商戶,對他們的道謝只随意揮了揮手,然後方才轉頭看向那幾個在瞬間圍過來的大漢,淡淡道:“你們說那害人的牲畜麽?不錯,正是我殺的。”
聽得她這話,那幾個大漢怒不可遏,正要出手時,卻忽然聽得一個渾厚的聲音傳來,甕聲甕氣地道:“全都住手,退下。”
那些壯漢渾身一震,雖然仍是面有怒色,但卻也當即聽話地閃開一條道路,慢慢後退了回去。
這才露出了說話人的真面目來。
他果然便就是那個還端坐在馬車上的布衣的老和尚。
方才兩匹拉着車的駿馬被葉顏一劍砍到,那馬車本該驟然失去平衡才是。這會兒看上去,他卻仍是坐得端端正正,面上也仍舊是那樣寶相莊嚴,足以見得确是有幾分真功夫的。
兼且他這一聲招呼十分洪亮,卻同此前那些壯漢們的洪亮并不相同,竟似黃鐘大呂,隐有回聲,倒好像是暗藏着極為深厚的內功功法。
如此看來,這老和尚果然十分不簡單。
然則葉顏卻仍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只靜靜站在原地,冷冷同他對望。
那老和尚也在看着她。
與此前半閉着眼睛的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同,他此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葉顏,不但眼中精光四射,便是臉上也隐隐有寶光流轉。
他細細看了葉顏幾眼,忽然大笑道:“原來尊駕便是近來在江湖中聲名鵲起的‘九天玄女’葉居士,怪不得有如此身手,小僧自嘆弗如。”
葉顏淡淡道:“大師過獎了,我哪裏比得上大師。”
那老和尚聽得葉顏如此說,還當她自執弟子禮,以示謙遜,不由得暗自愉悅,正要順杆子說幾句話,誰料她立刻便補上了一句,冷冷地道:“大師不但有如此大的排場,連參禪的境界也到了‘看破眼前生死’的地步。大師如此之‘高人’,葉顏的确是比不上。”
那老和尚聽得這話,當即氣了個倒仰。他自吐蕃來,素有“高僧”賢名,又有一國國師的尊號,一路上當然是排場很大的。不過,草菅人命的事兒,他也沒想做。這不但與佛家的慈悲為懷不合,于他的聲名更是有礙。他才不會那麽蠢地讓人死在他的面前。
他方才沒有及時出手的原因,不過只是因為他在等。
等着事情更“千鈞一發”些的時候再出手。
他看看那小童摔出來,看着馬蹄朝着他身上踩去,就等着那馬蹄落下的瞬間才準備出手。因為只有如此,方才能顯得出來他武功的高絕、人品的高尚。
可惜,還沒等他出手,葉顏已經把一切都解決了。
她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做的也太幹淨利落,倒是一下子便顯得他這個高僧為人不慈悲為懷,見死不救了。
當然,也可以說是因為他武功不行,應變不及,但這個想法,他更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他不能接受,卻也不能阻止圍觀的衆人怎麽想。
于是,因為葉顏的攪合,他原本算計好的佛名遠揚,衆人贊嘆全都沒了都不止,還在很多人的眼中看見了同情——這老和尚看着就慢吞吞的,定然是年紀大了身手不行了吧?
一思及此,他心中這口氣愈發堵在了胸口,感到十分不快,但見到葉顏站在他身前,面如止水,侃侃而論,不但氣質高華,言辭更是铿锵,又不免又有幾分欣賞。
他素來對武學十分癡迷,見到至高武功更是有種非弄到手裏不可的狂熱,此刻見到葉顏方才的身手,當然早就意動。
更何況他已經看出,她方才那一手,不過只是情急之下随意使出來的輕功和胡亂刺出的一劍。如此的身法便已經能讓人如此驚豔,更不要說她小小年紀,短短數月之間,已經在江湖中闖蕩出了極大的名聲,想必,身上定然會有更高深的武功的。
得想個什麽法子,将她的武功套出來才好。
他暗暗打定了這個主意,便朗聲笑道:“葉居士說笑了。久聞葉居士武功蓋世,小僧也素喜鑽研武道。今日既然有緣在此相逢,不若切磋一二,葉居士覺得如何?”
聽說要打架,圍觀的民衆們紛紛咋舌。他們素來安居樂業,哪裏見過這個陣勢,加上此前那小童的事,先就已經對那外藩的老和尚有些不喜,心難免就偏向了見義勇為的葉顏。此刻看了看老和尚的陣容再看看葉顏是孤身一人,便有些害怕她吃虧。但見了老和尚那些吓人的護衛,卻也不敢多話,只悄悄地遣了好事兒的人去通知城中守衛不提。
圍觀的民衆紛紛擔憂地看着葉顏,但葉顏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只看了看那老和尚,淡淡地道:“大師既然有此雅興,我自然是要奉陪的。”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卻又道:“只是既然比試,總要有個說法才好。”
葉顏見他笑得奇怪,話也說得似乎別有深意,如此彎彎繞繞的,完全不似個男人。她本就對這老和尚的印象不佳,此刻見他又是如此說話,便不覺就更是有些不快,正要冷冰冰地堵他一句,卻忽然聽得城中一陣馬蹄聲傳來,似乎是有人在策馬狂奔。
除了馬蹄聲之外,還有人在大聲呼喊道:
“兩位請先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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