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受傷

我回到洛雲軒時，不知道什麽時辰了，只是漆黑的夜空中那輪明月，清輝鋪散，照亮了回洛雲軒的路，可我在院外伫立良久，才慢慢擡起腳步，踏進院落。月光清冷中，飄來的陣陣蓮香，更顯幽靜清新。

夜風吹來，喝了酒昏昏沉沉的腦袋突然間清醒了些許，一個念頭就這樣出現在腦海，慕黎傾慕的想必不是蓮，而是那個像蓮一般的女子。

我想就像爹爹為了娘種了漫山遍野的萱草一樣，慕黎亦是在所有院落幾乎都擺了幾盆睡蓮，就連竹苑的木蓮，雖非水中蓮，到底也屬蓮。蓮，即是菡，那個清菡姑娘，想必慕黎是很喜歡很喜歡的，因為若有人為我花一萬兩黃金，我想他的喜歡定是比真金還真。

第二天起床時，冰兒給我梳頭時，無意間說起慕黎昨夜一夜未回府，突然間，我對那個清菡姑娘，有着十二萬分的歉意，好像是我占了她的夫君。

以前我想縱然做不到與他鳳皇于飛，但是相敬如賓總還是可以的。可若他已有了他的山盟與海誓，那麽我又該将自己置于何地呢？

我搖了搖頭，這樣複雜的問題，不想也罷，總之，拆人姻緣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走着走着，竹苑就在眼前，我總是不知不覺中走向這裏，可能這兒安靜到有些偏僻的環境，總會讓我覺着，我其實并不在七皇子府。

走進竹苑，我立刻停了腳步，這風中夾雜着絲絲的血腥味，是誰的？

“這兒除了七皇子，尋常人不會靠近的。”腦中莫名地想起了那個在這兒打掃的丫頭的話。

慕黎？不，不會是慕黎的！

我幾乎是立刻向着那小屋沖去，越是靠近，血腥味越是濃重。

後來很久以後，我一直記得，當我站在門口看見那身月白色衣服此時卻染上片片血紅時的從未有過的害怕。

心裏雖然害怕，可腳步卻不敢有絲毫的遲疑，飛快地向床邊奔去。

慕黎的臉色慘白，似乎已是昏睡許久，胸膛處的一大片血紅，應是劍傷。

“慕黎，慕黎。”我看着這樣的他，除了一遍遍喊他的名字，我幾乎不知道我該為他做什麽，又能為他做什麽。

他眉頭緊皺，似是忍受了極大的痛苦，我伸出手，本想撫平他的眉心，卻觸到他的額頭，熱度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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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拿過毛巾，在冷水中匆匆浸泡過，敷在他額頭。看了眼他染血的衣服，還是動手解開了他的腰帶，胸口處的血液已經凝固，我小心翼翼地想把和血液凝在一起的衣服給撥開，可還是弄痛了他。他一有異動，我覺得我一直緊繃的心繃得更緊了。

好不容易給他換好衣服，他沒有好轉的跡象，沒有藥，終究是不行的。想到這兒，我又立刻回了洛雲軒，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堆外傷藥，內服的，外敷的。

剛回頭，卻與冰兒撞個正着。

“小姐，你急急忙忙去哪呢？”

“我，随便轉轉，對了，冰兒，我的一對玉镯，你能幫我去丞相府取一下嗎？”

“小姐，你無緣無故，要那玉镯幹嘛？”

“冰兒，你就去取一下嘛。”

“嗯，那我一會就去。”

我知道，冰兒一回府，她娘親定是要留她住一宿的。今天，我第一次對冰兒說了謊，我雖然信她，可我知道慕黎不信，只是，我又憑什麽認為慕黎信我呢？

當我趕到竹苑時，慕黎依然昏迷着，我先給他的傷口敷了藥，可這藥丸，要怎樣給他吃下去呢？

環視着這竹屋，看到茶幾上的茶壺時，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将藥搗碎，倒入一點茶，直至完全溶解。

走到床邊，我自己喝了一口水，慢慢覆上他的唇。

只是，藥只喝了一半，慕黎居然睜開了眼睛，正好望着我的眼睛，我也望着他，呆了半晌，突然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立馬就想擡起頭，可是腦後一股力襲來，我猛的整個人又栽了下去，這一驚，我差點喝下了口中的藥。

只是，這一瞬間，慕黎的舌卻闖進我口中，藥自然是順勢進入他口中。我心裏想着還好沒吞進去，一放松才意識到我還在與慕黎唇齒相接，猛地起身。

“你，你。。。”想了半天，吐出一句，“不是喝完藥了麽？”

他氣定神閑，“你趁我昏迷，占我便宜。”

又別有意味看了我一眼，“我只不過是讨回來而已。”

我想了想，雖然我不是抱着占他便宜的想法，但還是占了他便宜。

“哦。”

我看着他，“你沒事了的話我就回去了。”

“萱兒，我現在也沒力氣攔着你，昨晚到現在也沒吃東西，胸口處還很疼，你要回去便回去吧。”

于是，我硬生生地收回已踏出門外的一只腳，仔細看了看他，他的臉色依然蒼白，我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很燙。

“疼的話就不要說話了。”

我又重新浸泡過毛巾，拿過來，給他敷上，又擦了擦他臉上的汗，他只是含笑地望着我。

“萱兒，為什麽不問？”

我愣了一愣，卻也只是回到：“你的傷，我沒有找大夫，我也不太懂，你若好些了，便去找個大夫吧，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慕黎看着我，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好像很累。

我知道，慕黎始終與我保持着距離，不，不止是我，甚至是七皇子府所有的人，這竹苑便像是他唯一可以安心躲避的地方，所以我沒有找大夫，亦沒有問。他，也沒有說，當然，我雖覺得自己是值得信任而且不會出賣他，但他也實在沒有告訴我的必要。并且，這世上有什麽是絕對的呢？

慕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難受，很快我聽到了他的呼吸聲，清淺均勻。

我不時地給他換着毛巾，他額頭的溫度終于慢慢降了下來，恢複了正常。我這才放心地去了洛雲軒，将膳食裝進食盒，又讓侍女們都退下，這才偷偷地去往竹苑。

慕黎已然醒來，坐在床邊，看向窗外，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但他身體，實在不宜吹風，我走過去關上窗。

“你身體還沒好，怎麽不歇着？”

“我已經沒事了。”頓了一下，“我以為你回去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他的這句話，滿滿的都是深閨怨婦的意味。越想越好笑，突然也就真的大聲地笑了。

“你笑什麽？”

“你放心，我不會抛棄你的。”說的義正辭嚴，接着好像為了安撫他似的，特意拍了拍他的肩，這才将案幾擺到他面前，又将飯菜擺好，給他盛了飯，遞給他。

“你做的倒挺娴熟。”

“什麽？”

慕黎掃了一眼面前的飯菜，又看了看我手中的飯碗。

“這個啊，這是我爹爹，經常忙着忙着就不吃飯了，所以我經常給他弄飯吃。”

我将碗放到他手中，“快吃吧，你不是餓了嗎？”

然後，我也不管他，因為我忙前忙後地照顧他，累的餓極，坐在慕黎床邊，就開始大快朵頤。

不經意間掃了慕黎一眼，發現他專挑綠色菜吃。

我夾了一塊紅燒肉，就遞到他嘴邊。

“你身體這麽虛，怎麽能只吃素呢？吃吧。”

說着，我又往前遞了一分，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愣了一瞬後，張開了嘴，我想他們這些皇室子弟，還真是飯來張口，都成習慣了，于是，我将紅燒肉放進他嘴裏。

“好吃吧？”我充滿期待地看着他。

慕黎沒回我話，只是他看我的眼神分明清清楚楚地寫着不屑。

“哼！”

我轉過頭，繼續開心地吃着，不再理會他。

正當我決定不再理會他時，他卻夾了一塊肉，遞到我嘴邊，我認為這是他示好的表示，但是我也不能這麽沒骨氣。

于是，我便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只是張開嘴，慕黎笑了笑，将紅燒肉放進我口中，我覺得這一塊是最好吃的，因為這怎麽說也算飯來張口的皇子親自喂的，而我是飯來張口的那個。

我正吃的開心，慕黎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