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清菡

當經過夜易身邊時，我得意的看了他一眼，他卻對着慕黎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很明顯，我的一眼實是沒有一點殺傷力的，我又看向慕黎，他對夜易微微點了點頭，又徑自向前走去，竟是沒有看我一眼，我憤憤地跟着他，每一步都走的很重，只是他沒有任何反應。

他拿過一本書，走到窗邊，翻看書頁的手指修長白皙，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的，還是有些失落地将手縮回了袖子中。晚膳似乎還要一段時間，我坐在案幾旁，無聊地拿過擱在一邊的筆和紙，雖然我不愛看書，但是習字作畫倒有些興趣。我的畫只是平平，字卻寫得不錯，夫子向爹爹彙報我學習的情況時，每次必然強調小姐的字清隽秀麗，我想，這大概是他能找到的我唯一的優點了。

“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萱兒，你的字倒是雅致。”

慕黎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案前，他的話我聽了很是開心。

“你喜歡的話，我送你吧。”

慕黎似是在思考要不要接受我的賄賂，我想他這個人很是麻煩，這麽一點小事也要思考這麽久。

“若你覺得不能無功受祿，不然，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吧？”

“什麽？”

“嗯，你心跡雙清，仙姿玉質，可你看看我，我只是一個凡塵俗人，所以，其實，你的飲食習慣與我有那麽一點不同。”

“萱兒此話何解？”

我沒想到慕黎是個木頭腦袋，我雖說的含蓄，但也不至于隐晦，無奈，我只好說的清楚些。

“我想吃肉。”

慕黎盯着我好一會兒，然後低低地笑出了聲，我其實不覺得這是什麽好笑的事情，所以我不能理解他在笑什麽。

後來我也不想理解了，因為擺在我眼前的,四喜丸子、紅炖肉、水晶肘子還有桂花雞翅，已經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我覺得用幾個字換來這些，實在是值得的，只是明天我該拿什麽去交換呢？

不過，事實上，是我小人之心了，慕黎他是真正的君子，因為那天晚上以後，我的每一餐都有肉食，所以我一直想着，我應該為他做些什麽，來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之情。

剛開始的幾天，在七皇子府，我總能發現一些新奇的地方，可是時間一長，我便覺得無聊了，除了冰兒，我幾乎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慕黎經常不在府中，即便在，我也不能看見他，而他這人實在無趣的緊，我也不大愛去找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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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這一日，趁冰兒做事的時候，我偷了她的衣衫，拿了她的令牌，在侍衛那只說奉了皇子妃的命令要出府，便很容易地溜出來了。

京城的街道還是跟往常一樣的熱鬧，我卻覺得我已經很久沒有上街了，其實不過幾天時間。我一路直奔以前最喜歡的一醉閣，算是有名的民間酒樓了，我覺得一醉閣的魚做的甚是好吃，即使皇室裏做的也比不上。

我選了二樓一個靠窗能看見酒樓外景象的座，分外興奮地等着小二上菜，這樣自由散漫的時候，讓我想起了以前的生活，突然覺得分外懷念。

“聽說今天清菡姑娘要在馨熙坊彈琴呢。”

“這清菡姑娘據說國色天香，雖身在歌舞坊，但是清高出塵。”

“得了吧，再是國色天香，又豈是我們能去的地方，進馨熙坊的無一不是非富即貴的。”

我原本聽他們的談話還是挺認真的，想着這清菡姑娘是不是真的很美？我還在思考的時候，魚已經做好了，擺在我眼前，香氣濃郁，立刻我就不想了，伸出筷子夾了塊魚肉，還冒着熱氣，我眉開眼笑地就要放進口中。

“聽說這清菡姑娘還是在七皇子婚後第一次演出呢？”

“難怪之前她閉門謝客，原是因為七皇子娶妃。”

“咳”、“咳”，我還沒來的及咽下去的魚肉，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猛地嗆住了，不停地咳嗽着，這時正好一杯水遞到我眼前，拿過水，就往下灌。

“謝謝。”這時我才發現眼前的是一個穿着大紅色衣袍的少年，意氣飛揚，鋒芒外露。

“姑娘，你該對在下說的不是謝謝吧？”

我擡頭充滿疑惑地看着他，難不成還要銀子答謝？這人也太小氣了，可不是我要的水。所以，我毫不畏懼地看着他，他指了指自己的袖口，上面沾着點點污漬，額，莫非是我咳嗽時濺到他的？

還沒等我開口問，他自顧自地在一旁說着：“你這小姑娘，吃飯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

“我。。。”你這人才不禮貌呢？我在心裏罵道，但是把人家衣服弄髒了，我也不好理直氣壯。

“對不起。”

說完，我又吃起了魚，也不知怎麽回事，覺得這魚也不好吃了，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诶，別呀，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說你的。”

我瞪了他一眼，他實在是太吵了，我不想理會他。站起身就往櫃臺走去，他跟在我身後，不停地說着話。

正當我準備拿出錢袋付錢時，卻怎麽也找不着我的錢袋，我驀然想起在來一醉閣的路上曾經和一個人撞到過，頓時我對這世風日下的世道感到無比地憤怒。要知道，在我心裏，除了爹爹和哥哥，就屬銀子最重要了。

“姑娘，一共十兩銀子。”

掌櫃的話，讓我意識到了眼前的狀況，“老板，我能不能先賒賬，一會兒我讓人再送過來。”

“姑娘，我們這兒可沒有這規矩。”

這掌櫃剛才還笑意盈盈，這會兒已是臉色駭人，正當我思考如何是好的時候。

“公子。”

“這位姑娘與我一起的。”

“是，是，姑娘對不住。”

掌櫃的臉色立馬又變的異常恭敬，滿面堆笑。

我轉頭對少年道了一聲謝，又問他我應該怎樣把錢還給他，例如送去哪，交予何人。

他對我的鄭重其事有些詫異，可在我看來，與錢有關的都是大事。

“姑娘既然堅持，就當姑娘欠我一個人情吧。”

“好，你放心，我會記得的。”

“對了，在下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我叫沈萱，你別總姑娘姑娘地叫，既然你幫了我，以後我們便是朋友。”

“在下溫逸晟。”

“溫大哥若有事就先離開吧，我也要回去了。”

“我倒是沒什麽事，就是想去見識一下，那位清菡姑娘。”

他這樣一提，我又想起酒樓中，那些人的話，突然就有一種沖動。

“那個，可以帶我一起嗎？”

“怎麽，萱兒也對美女有興趣嗎？”

“我就是想見識一下。”

“那有什麽問題，我帶你去。”他又盯着我看了一會兒，“不過，你得把你這身裝扮給換了。”

當我走進馨熙坊，見到滿樓的男子，各個錦衣華冠，樓上樓下，華麗耀目，才算真正明白了酒樓中那些人所說的非富即貴，我想還得再加上不是一般的非富即貴。

我看向一旁的溫逸晟，他是貴還是富呢？

“今兒清菡姑娘不僅登臺獻藝，而且在座哪位出的價最高，便可以和我們清菡一起品茗彈琴。下面先請各位欣賞琴音。”

老鸨的話音剛落，一陣似山澗流水的清涼之音已躍入耳中，讓人的心好像脫離凡塵俗世，變得清澈明淨。

“想不到這種地方，竟有女子能彈出此等琴音。”

我看了溫逸晟一眼，回答道：“是啊，像我這樣不善音律之人都能聽出來。”

“只是不知道又是何等。。。”他頓了下，“絕色。”

他的話還沒說完，帷幔已拉開，露出了彈奏之人的容貌，眉目流轉間盡是道不盡的美意，肌膚勝雪，竟比那初生蓮花更加醉人。

饒是我是女子，也被她的容貌所震。

“一百兩黃金。”

不知道是誰開的頭，一下子便沸騰了。

“三百兩。”

“你不試試？”我問了身邊的溫逸晟。

“哈哈，美人看看就行，何必花這種錢呢？”

他的話我深以為意，只是衆人卻不這樣想。

“一千兩。”

“一千五百兩。”

。。。。。。

“一萬兩。”

場內一下安靜了，我也安靜了，這樣清清淡淡的聲音，不正是我的夫君慕黎麽？

“這七皇子還真有錢啊。”

我對溫逸晟的話有些驚訝，“你怎麽知道是七皇子。”

“喂，別小看我，七皇子我也見過幾次，二樓那間房裏的不是他嗎？”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是慕黎，正在喝着酒，臉上卻是我不曾見過的憂傷莫落。

“真是個傻子。”我起身就往外走。

“怎麽了，這就不看了？”

“美人看也看了，你又不是她的座上客，還留着幹什麽呢？”

“這倒也是，等下我，一起走。”

出了馨熙坊，外面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對我來說，我比較喜歡外面的普通塵世。

“溫逸晟，我們去喝酒吧。”

“你會喝酒？”

“當然會了，別小看我。”

“行，那我就陪兄弟喝。”

這話我聽着別扭，卻一時沒反應過來。

“這京城我還是第一次來，萱兒，你知道哪家酒好嗎？”

“第一次？”

“是啊，很奇怪嗎？”

“不是，這京城每一個地方我都熟悉，你若想去哪裏，都可以找我，就當我謝謝你請我喝酒吃魚了。”

“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