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放手
清菡的聲音淡淡的,有着一種清冷之意,卻又不失禮數。
“不用多禮。”我連忙走過去,将她扶起。如今這樣近距離看她,果真當的上傾世無雙,貌若天仙。“真是個美人。”
話一出口,我才驚覺,怎麽就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呢?如此登徒子一樣的行徑,定是和溫逸晟相處地久了,沾染上的習氣。
不過,這清菡姑娘倒是個修養極好的,處變不驚,只是溫柔地笑着。
這氣氛着實詭異了些,想來大約可能是我破壞了這氛圍。
“我還有些事,你們繼續聊。”我讪讪地說完,轉身便要走,卻不想一雙手抓住了我。
“清菡,你......”說話的是慕黎。
“我再轉一圈,也回去了,你們先走。”
所以,我跟慕黎便沿着另一條路下山了。一路上,慕黎不說話,甚至不曾看我一眼。我實在是不明白他生的是哪門子的氣,我好心好意給他搭線鋪路,他倒與我生氣,簡直不可理喻。
“哼!”
我瞪了他一眼,還故意湊近了些,生怕他不知道,我那一聲“哼”就是沖着他去的。
“萱兒。”
“啊?”
“今後,別再做這樣的事了。”
“嗯。”他說的大概是我以後別再去打擾他們吧,哦,他生氣原是為此。
“慕黎,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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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我若成全了你和清菡姑娘,你便讓我離開。”
他的腳步驀然停住了,盯着我許久之後——
“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和清菡姑娘既然兩情......”
“小心!”我話還沒說完,便被慕黎緊緊地抱入懷裏,眼角餘光所見是一只利箭從身旁飛馳而過,我下意識地抱住慕黎,頭也躲進他懷裏。
再往外看時,十幾個黑衣人,将我們包圍在中間,我環視了下四周,沒有半個人影,真是動手的好地方,我抓住慕黎的手更緊了些。
“萱兒,別怕。”
慕黎這麽一說,我才意識到,此時此刻,我居然沒有一絲害怕,還能冷靜地思考。雖然我膽大妄為,但是,其實我很怕死,可現在......
我擡頭看了看慕黎,笑道:“我不怕。”
我剛說完,便是一陣刀光劍影,慕黎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他的每一招都甚是很辣無情,不留餘地,只是,為了護着我,好幾次總是錯失了良機。
黑衣人好像也發現了這一點,所有的攻擊幾乎都朝着我而來。我原本以為慕黎這樣一個溫和的人,是不會舞槍弄劍的,卻不曾想他的劍術如此高超,即使護着我,也不曾費多大的力氣,這十幾個黑衣人,便躺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萱兒,沒事吧?”
“我......”
眼前不遠處,一個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的黑衣人很快又倒了下去,一把劍正好穿喉而過,頓時血流如注。我擡頭看了看慕黎,他的眼中除了決絕與徹骨的寒意,竟再也不見他平時的溫和。
這樣的慕黎讓我不自覺地有些陌生,我從他的懷中,退開一步之距。
“萱兒,你,在害怕嗎?”
我搖了搖頭,但很快又點了點頭。
我害怕的不是這些黑衣人,不是見證一個個生命在我眼前殘酷地流逝,而是,眼前這樣讓我感覺陌生的慕黎。
本是一身月白色的衣袍,此時竟沾染了點點血跡,刺眼到讓我一瞬間有些,心疼。其實,我不能否認,出嫁那夜,當慕黎挑起我的紅蓋頭,對我微笑時,我心裏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只是:原來這便是我的夫君,是我要相守一生的夫君。
僅此,而已。
“萱兒,你是在怕我?”
“不,不是......”
“我答應你。”
“什麽?”
“給你自由。”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幾乎忘記了我要說得話。看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或許,有些話不說會更好吧。他希望的,我期盼的,本就是兩條漸行漸遠的線。
我擡起腳步,跟在他身後,一臂之距。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好像從一開始,我就是與他維持着這種距離,不遠不近。
路兩邊還是有着三三兩兩的菊花,之前覺得它們是空谷幽蘭,此時看來,倒是多生出幾分落寞,幾分無奈。若是無人問津,縱有暗香又如何呢?
回到府中後,慕黎沒有與我說一句話,徑自回了他的軒逸居。我看着他離去的方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抑住自己,想跟上去的腳步,卻終究只是與他走了相反的方向。
“小姐,你回來了,你去哪了呀?”
洛雲軒內,冰兒如往常一般在打掃着我的卧房,不知道是不是走了許久的路,感到有些累,便靠坐在床榻上。
“冰兒,你說,我做的對麽?”
“小姐...”冰兒的面上有些遲疑。
“冰兒有話,直說就好,你我之間,毋須顧慮。”
“小姐,其實我不能理解小姐的做法,小姐若是離開七皇子府,今後要以怎樣的身份生活呢?那個清菡姑娘,即使七皇子納她為側妃,但是,以七皇子的性子,也不會虧待了小姐的。”
“是啊,他很好,就是他好,我才更要離開。”因為他對她好,我才不能占着女主人位置實際卻是擺設;因為他好,所以我沒有自信能做好這個擺設。
“小姐。”冰兒停頓了一瞬,“不管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始終會站在小姐這邊的。”
“謝謝你,冰兒。”
冰兒離開後,我似乎想了許多的事,又似乎什麽都沒想。躺在床上,不知不覺間,竟是熟睡了,睡夢間,仿佛又回到了鳳虞山旁的小山坡,我緊緊地偎在慕黎的懷中。
醒來後,已近傍晚,透過窗,正好能看見夕陽,火紅的夕陽散發出的光芒卻是柔和了許多,令人的心也跟着沉靜起來。我喚了冰兒進來,用冷水洗了下臉,對着銅鏡,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地笑了。“就這樣吧,別想太多。”我在心裏對自己這樣說。
我想去看看慕黎,那個時候他的背影與眼神,總讓我有些介懷。正好現在也是晚膳的時間了,現在過去應該也能與他一同進膳的。
我這樣想着,便帶着冰兒一同去了軒逸居,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夜易将我攔在了門外。我不解地看着他,因為自從上次慕黎帶我一起來後,我偶爾來找慕黎的時候,他也沒有再阻止過我。
“大膽,你不知道這是七皇子妃嗎?”冰兒已經搶先開口了。
“抱歉,沒有七皇子的命令,在下就不能放皇子妃進去。”
“你......”
“算了,冰兒。”我開口阻止了還想争辯的冰兒。
我走下臺階,轉過身,笑着對夜易又問了一句:“真的不讓我進去,你确定?”
夜易猶豫了一瞬,依然堅定地雙手抱拳:“抱歉!”
“慕黎,慕..黎...”
我雙手合攏于唇邊,對着軒逸居的大門,一聲比一聲更大聲,喊着慕黎的名字。很快,時不時地,總有三三兩兩的丫鬟從我身旁低着頭經過。
“慕......”
不知道喊到第幾遍的時候,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了。我歡快地向他跑去,很自然地便想去挽他的手臂,他卻突然轉頭往屋裏走去,恰好避開了我伸出的手。我讪讪地縮回手,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我正低頭思忖着,等會兒要如何開口,不期然卻撞上了他的背。慕黎轉過身,我直覺他似乎很生氣。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萬分委屈地看着他。
“好痛!”
他伸出一只手,我警覺地便往後退了一步,他的動作卻比我更快,一只手将我拉進他懷裏,另一只手,拿開我還覆在鼻子上的手。
“還痛嗎?我看看。”
他的聲音很輕柔,讓我感覺就像是吃了棉花糖一樣,也不知是什麽蠱惑了我的心,腦袋就變得暈乎乎的,我的鼻子原本就不痛,可是,幾乎脫口而出——
“嗯。”
“你啊,這麽粗心,今後走路小心些,別再胡思亂想了。”
“嗯。”
“找我有什麽事嗎?”慕黎說着,就往案幾旁走去。
“哦,對了,我來是想跟你讨論一下,清菡姑娘......”
“幫我磨墨。”
“什麽?哦,好。”我走到他身邊,拿過墨錠,慢悠悠地一邊磨着墨,一邊說着我的計劃。
“我想,你要是想迎娶她為側妃的話,還是過一個月吧,畢竟成婚不久便納妾,于你的名聲不好。”
“正妃。”
“什麽?”
“娶心愛的人,當然應是正妃了。”
“那我呢?”
“你不是要離開?”
“可...即使我離開,她的身份,皇上他......”
“那是你需要考慮的事。”
“所以,先是側妃,再升為正妃。”
“不行。”
“......”
“這不是你答應了的嗎?”
“是,可我......”
“做不到,那你便不要離開了。”
“好,我再想想。”
“萱兒,你看我這幾個字,與你的相比,如何?”
我這才發現,他寫的正是我上次寫的那十個字“杜康能散悶,萱草解忘憂。”慕黎的字,筆鋒淩厲,沒有一點拖泥帶水,字寫的大氣磅礴,甚至本就該圓滑一些的地方,他寫的卻是有棱有角。
看見他的字,總覺着說什麽字如其人,純屬胡說。
“嗯,寫的還行。”
“如此,這便送給萱兒你了。”
“額......”
“怎麽,萱兒是不好意思麽?那答應我一個條件,可好?”
我現在好像有些明白了,上次我送他字時,他的感受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慕黎絕對是赤/裸裸的報複,但是,我卻只能——
“什麽條件?”
“你的墨倒是磨得不錯,以後便幫我磨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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