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春夢

幫他磨墨？那是不是要随叫随到？那我不是不能随便出府了？

“萱兒搖頭，莫不是不願意麽？”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想着想着居然就搖頭了。

“不，不是，我是擔心，其實吧，我的墨磨得不好，平時，都是冰兒幫我......”

“既如此，你也不用費心幫我了，我一向不願欠別人人情。”

他這話說得着實有內涵，我反應本就不靈敏，費了好大勁才明白了，他這話是說，我若不幫他磨墨，那便不用幫他娶清菡了，可他似乎忘了，這兩者不都是我吃虧了麽？

他說不願欠我人情，即是說我幫他磨墨便是他還了我的人情，我實在是有些遲鈍，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額，也不是說不可以，只是，我想問一下，我幫你磨墨，你怎麽...就還了我的人情了呢？”

“這樣我不是就把字畫送給你了嗎？”

“哦。”雖然，其實我對慕黎的字畫沒有半分興趣，可既然關乎于我和他的未來...

“不過，既然你不願意，那......”

聽到他這麽說，我連連擺手，立刻眉開眼笑地看着慕黎：“不，不，其實，我吧，比較謙虛，我的墨磨得很好的。”

看他一臉不信的模樣，我又加了句：“真的，我爹爹也是這樣說的。”

他只是在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折，甚至連頭也沒有擡起過，我不知他到底是怎樣的态度，又怕他真的反悔，拿過他剛剛寫的那幾個字。

“那我們就說定了。”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軒逸居。

走在路上，我突然想到，我拿他的字畫，也幫他磨墨了，如此算來，還是我虧了呀！最重要的是，這字畫我本來就沒想要的。

慕黎果然是老奸巨猾，颠倒是非，無孔不入。我看着手中的字畫，便想将它扔進湖中，這才發現左上角處，不知何時多了“贈沈萱”三個字，右下角落款處，寫着”慕黎”兩字。忽然間，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情愫，看着這張字畫，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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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洛雲軒，吩咐廚房傳了膳，吃完飯，以往我還是會去院子裏轉一轉的，今天卻感覺很累，便早早地入睡了。

我仿佛看見慕黎，被包圍在一群黑衣人中間，他那身白色的衣裳，此時，已經沾了許多的血跡，他雖然手中持劍，可我卻感覺他體力不支，胸口處似乎還有血在往外不斷地滲出。突然，黑衣人紛紛拿起手中的弓箭，對準慕黎。

我想喊慕黎，卻怎麽也喊不出聲，只能在一旁看着，汗珠不斷地滾落下來。突然間，一支箭射中了慕黎，他回頭對我一如既往地微笑，人卻慢慢地倒下去，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從我眼前倒下去。

臉上冰冷的液體順着臉頰滑下，我擡手揉了揉眼睛，卻怎麽也止不住。

“慕黎！”

我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原是一場噩夢，我深呼吸了一下，才稍稍覺得心情有些平複了。我剛坐起身，卻吓得立刻往旁邊躲了躲。

我掐了下自己，好痛，那，現在不是夢？坐在我床邊的真的是慕黎？我伸手想摸摸他，他卻順勢将我拉入他懷中。

“這樣你更能感覺到是真的。”

“你怎麽會......”

“萱兒，你在擔心我。”

“什麽？”

“你剛剛做噩夢，一直喊着我的名字。”

什麽？臉頓時變得很燙，難道我真的對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不是，我只是因為白天太害怕，所以，我......”

我正在思索應該怎樣回答，慕黎卻突然傾身過來，毫無預兆，便吻住了我，一剎那間，我覺得大腦停止了思考，等我反應過來，他的舌已竄入我的口中，我緊緊抓住他胸口處的衣襟，明明心裏一直在想着推開他，可手卻沒有任何動作。

慢慢地我感覺他的手移到了我的腰間，混沌的腦袋一下子清明了起來，我使勁地推開他。微微地喘着氣，我低着頭，不敢看他，我想此時我的臉定是很紅的。

他似是愣怔了一會兒，很快又将我摟入懷中，下巴正好抵在我的頭頂上方，“萱兒。”

“嗯。”

我以為他要說什麽，可最終他卻什麽也沒有說，只是抱着我。

我的心也似是被什麽蠱惑了一般，總覺得今天的夜安靜的出奇，這樣與他相依相偎，好像有種相濡以沫，地老天荒的感覺。

月光鋪散了一地，柔和地使人也有了醉意。

第二天清晨，當我醒來時，旁邊根本沒有人，更別說慕黎了。我摸摸頭，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到銅鏡前坐下，撐着頭看着鏡中的自己。

“小姐，小姐！”

冰兒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突然便對着我的耳朵大吼。

“小姐，想什麽這麽入神呢？”冰兒一邊幫我梳着頭發，一邊問着。

“冰兒，昨天晚上，七皇子過來了嗎？”

“沒有啊，小姐問這個幹什麽？”

沒有？我...難道，真的對慕黎有非分之想，不僅如此，還......

“啊，小姐你是在想七皇子啊？”

“不是。”我幾乎立刻就像是要撇清關系似的否定了。

冰兒卻對我笑的愈加詭異，我坐正了身子，“咳”了一聲，“你等會派個人給清菡姑娘送個信，就說我午時在松音樓等她。

冰兒的眼睛瞪的越來越大，張了半天的嘴，才冒出一句：“小姐，你說什麽？”

“我說，我剛剛在想成全他們的辦法。”

冰兒似是花了很久的時間才從幻想中回過神，“我明白了，小姐。”

“嗯。”

“可是，小姐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七皇子嗎？要知道，七皇子文武雙全，玉樹臨風，這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小姐希望嫁給他呢。”

“嗯，不喜歡。”我看着銅鏡中的冰兒，笑着搖了搖頭。

吃完早膳，我終究還是分不清昨夜是夢境還是現實，便想去看看慕黎，可軒逸居和竹苑都沒有他的身影，甚至一向冷冰冰的夜易也不在軒逸居門前。

總覺得今天的七皇子府處處透着詭異，有一種警戒的氣息蔓延着，雖然我看不見，但我敢肯定府中還有許多的暗衛，只是不知他們藏身何處。

雖然心中有諸多疑惑，但是，我還記得我約了清菡見面，所以便只能先放下心中的困惑，向府門走去，經過水池時，蓮花早已經敗了，秋風吹過，總覺一種蕭瑟與凄涼，也不知慕黎看到會不會有此感。

思及此，我喚了修剪花草的老師傅過來，讓他帶人将這些清理了。老師傅告訴我，這水池還有院子中的蓮花，都是今年才種的，因為慕黎說，每年換一種花在府中種植。

我聽完老師傅的話，只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一時也反應不過來。

“王妃，今年冬季的梅花，陸陸續續，快運回來了。明年春季種植的花，王妃有什麽要求嗎？”

“我的院子，種萱草吧，其它還是按你們原來的就好。”

“是。”

我坐在松音樓的二樓包間內，室內清幽的茶香，清新如雨後的空氣。松音樓，不愧是京城最有名的茶樓，好像有再多的煩心事，坐在這兒，便能稍稍靜下心。

“七皇子妃。”

我的視線因這清麗的聲音，從窗外轉移到了房內，清菡穿着淡綠色的衣裳，合着茶香，甚是研麗動人，優雅......這時，我突然反應了過來，老師傅說府中的花每年都換，也即是說，這蓮并非是慕黎為了眼前的女子而種。

“過來坐吧。”

清菡大方得體，坐在我對面，我給她倒了杯茶。

“人都說松音樓的茶是最好的，清菡覺得如何呢？”

“我不懂茶，只是這松音樓素來有名，想必它的茶是好的。”

“我也不懂茶，不過，倒是覺得這兒的氛圍極好，所以偶爾也喜歡來坐坐。”

“不知七皇子妃找我，是為了何事？”

“清菡，你和七皇子認識多久了？”

“三年之前認識的。”

“這麽久了，清菡覺得七皇子是個怎樣的人？”

“七皇子為人謙和，是個翩翩君子。”

“七皇子其實很重視你，清菡聰慧，該知道我的來意了吧？”

“清菡愚鈍，不明白七皇子妃的意思。”

不會吧？這清菡姑娘不可能聽不懂的啊。我正準備再說一次時，清菡卻已經站起了身。

“馨熙坊還有許多的鎖事，王妃今日的話，清菡會當作沒聽過。”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時，我維持着這個姿勢，還是沒反應過來。她是說她聽懂了我的意思，卻拒絕了？

我怎麽也不明白這事情怎麽發展的越來越離奇呢？要說慕黎對她無情，那一萬兩黃金算什麽，我可不會相信慕黎是會單純為了漂亮女人花這麽多錢的？要說清菡于慕黎無意，難道說是慕黎的一廂情願？

唉，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事，怎麽一下子從兩情相悅發展成一廂情願了呢？

“還真的是你，搖頭嘆氣地幹什麽？”

“溫逸晟？”

這張揚的紅色怎麽每次都出現的如此突然，我對他翻了翻白眼，“你怎麽會來這兒？”

“你能來，我就不行？啊，難不成萱兒，哦，不，七皇子妃...看不起我？”

“我還怕你看不起我呢。”

“怎麽會？你知道我這人，和你交朋友，又不是和你的身份交朋友。”

他這話，我很是認同，“我也是。”

看着他這随便的樣子，該是風月老手了吧？或許，我可以問問他。

“你說一個姑娘，拒絕嫁給一個男子，是什麽原因？”

“那自然是男子無權無勢了。”

果然，是一個膚淺的人，“那如果有權有勢呢？”

“這姑娘是傻的？”

呃，溫逸晟這人，實在是沒什麽內涵，也是，他這樣的公子哥，從來就是玩玩的吧，什麽愛啊情的，對了，他大概連是什麽意思都不懂。

“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

“诶，萱兒這就走了？我還沒喝茶呢？”

“你還懂茶？喝酒算了。”

溫逸晟很快就追了上來，“萱兒，也太看不起人，我不懂茶，難不成我還不會喝茶嗎？”

“那你現在是要喝茶還是喝酒？”

“你要請客？”

“為什麽？我/幹嘛請你喝酒？當然是你請我了。”

溫逸晟的笑臉一下子便僵住了，“我就說，萱兒這嗜錢如命的，還會請我喝酒？”

我朝他笑了笑，“知道就好。”

因是回頭與溫逸晟說話，不小心好像是撞了一個人，剛想回頭道個歉。

“大膽！”

什麽人這麽大陣勢，我不就碰了你一下嗎？心裏這麽想着，我還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臉，說了句：“抱歉，是我沒注意。”

“無妨。”

聲音沉穩而自帶着一種嚴肅，我擡起頭，看見的是一個俊朗的男子，若不是見過慕黎，恐怕我也會驚豔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