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風波
“對不起。”
“無事,是我的随從唐突了姑娘。”
我這才注意到他身後還跟着兩個随從,高高大大,站的比一般人更挺直,想來是長期受過訓練的。
“既然無事,我們便先走了。”我還在打量的時候,溫逸晟一邊說着,一邊拉着我向前走去。
“你幹嘛?”
“我/幹嘛,那人一看便知就不是簡單的人,我拜托你記着自己的身份。”
“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好意,喝酒去!”
溫逸晟還可以像往常一樣,和我嬉笑打鬧,我着實是挺驚喜的。眼看也快是午膳的時間了,便和溫逸晟一同去了一醉閣。
因為溫逸晟說他要請客,我便點了一醉閣幾乎所有的有名的菜色。看着滿桌的佳肴,伸出筷子便夾了最大的一塊紅燒牛肉,剛要往嘴裏送。
“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時,便是你這餓了三天的吃相,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這涼涼的語氣,我作為一個女孩子,聽着還是挺不舒服,不過已經習慣了他的刻薄,倒沒有放在心上,只瞥了他一眼,又繼續吃起了眼前的一道道菜。
“诶,你們聽說了嗎?皇上今天早朝時對太子勃然大怒。”
“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歡太子麽?生氣也是常有的事。”
“這次是因為七皇子舉報他私造兵器,貪污軍饷......”
“我看,太子當不長了。”
“那七皇子豈不是要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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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八成是。”
真是朝堂上風起雲湧,朝堂下亦是謠言四起。皇位的誘惑,果然沒有人逃的開嗎?不過,生在皇室,就算于皇位無意,也注定了争奪的命運了。
就像慕黎的受傷,我們被圍攻,我一直忽視的,其實,總離不開皇權二字。
當今皇上共有八個兒子,不過幸存下來的便只有長子,也就是當今太子,還有四皇子,五皇子,慕黎以及我已經見過的八皇字慕易了。
四皇子的生母已不在了,不過據說他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前段時間也一直在邊關,好像最近便要回朝了,五皇子我不是很了解,只知道是王貴妃的兒子,但這王家在朝中也有着舉足輕重的影響,尤其在前朝時更是先帝的肱骨之臣。
至于八皇字年紀尚小,可我知道,慕黎很疼他,而這八皇字從上次的見面來說,還是孩子心性。
至于慕黎,他的一切仿佛順利不可思議,生母柳貴妃,深受皇上寵愛,慕黎也是幾個皇子中最得帝心的。其次,再說這柳家,禁衛軍統領也就是負責整個京城治安的,是慕黎的舅舅。而慕黎的外公亦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将,手上有30萬的兵權。至于朝中,戶部、兵部,也有柳貴妃叔叔一房的人,占着重要的地位。
最後,慕黎娶了我,不管爹爹是怎樣的态度,但在外人眼裏,爹爹作為丞相,也是七皇子一黨的人。
“恭喜啊!”溫逸晟一臉真誠地對着我作揖。
“你就別裝了,是福是禍,誰知道呢?即使是福,我也承受不起這樣的福。”
“什麽意思?”
“沒什麽。趕緊吃吧,點了這麽多菜,可別浪費了呀!”
我話是這麽說,只是我也沒了心情去細細品嘗,不過一天時間,這京城卻似乎要變天了。不過,我看不懂慕黎,他這樣做的原因是為了什麽。我不相信,連我都看的清眼下并非是什麽好的形勢,他會看不懂麽?
而且,我看見的慕黎,簡單溫和到似乎只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公子,直到重陽節那一天,我親眼看着他被人追殺,更親眼看着他冰冷地毫不留情地殺了所有的人。
我并不覺得慕黎殺了那些人有什麽不對,因為若有人想殺我,我也一定會在那之前,先殺了他們。只是,慕黎當時的高度的警覺,冰冷的眼神,還有淩厲的劍法,總讓我時不時地想起。我不知道他的劍法是跟誰學的,可我的直覺告訴我與其說學,不如說是孰能生巧。
可我卻始終願意相信,他的內心也如他表現出的那般溫和,這樣的慕黎真的會不惜雙手沾滿鮮血,僅僅為了那個位置麽?
“萱兒,我今天在松音樓,正好看見清菡從你的房裏出來。”
“溫大哥記性不錯,也是,這樣的大美人怎會不記得呢?”
“萱兒,你知道我在說什麽。”
我看着他滿臉的嚴肅之色,慢悠悠開口:“既然這清菡是七皇子喜歡的,我想接她入府,有問題麽?”
“不行,她若入了府,那你呢?”
我能看的出來溫大哥,對我是真的關心,便也認真起來。
“溫大哥認識我也有一段時間了,應該知道,我不喜歡王府,亦不喜歡阻人姻緣。”
溫逸晟的臉色由嚴肅漸漸地變得有些不可置信,最後又變的有些欣喜。
“萱兒,你是說...可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可七皇子同意的話,就沒有什麽問題了。”
“七皇子同意了?為什麽?”
“我如果在的話,怎麽封清菡為正妃呢?”
溫逸晟此時的表情比剛剛更加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末了,只說了一句:“愛美人不愛江山啊!”
我走出一醉閣的時候,一個小乞丐像是逃命似的向我沖了過來,我連連閃避,卻還是被撞了一下,白色的裙子上染上了一大塊黑色的印記,皺了皺眉。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
“算了,你走吧。”
這個小乞丐雖是蓬頭垢面,但是身形、聲音都很熟悉。
“萱兒,換件衣裳去吧。”
“不用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我幾乎頭也沒回,快步地向着七皇子府走去,匆匆回到了洛雲軒,從袖中拿出了那張小乞丐撞到我時塞給我的紙條。熟悉的筆跡,是爹爹的。
“萱兒,形勢嚴峻,莫要出府,萬事小心!”
看着爹爹的筆記,我似乎便能看見他寫這封信時的神情與他的擔憂,爹爹既然用這樣的方式給我送信,可想如今的京城是個怎樣的面貌?
慕黎也不知是否回府了,想着,我便走去了軒逸居,夜易在守着,既然如此,慕黎也該回來了吧。我便朝着軒逸居走去,還沒進門。
“啓禀七皇子妃,主子不在軒逸居。”
夜易的聲音總這樣冷冰冰的,我回頭看他,笑的溫和:“那他去哪兒了?”
“屬下不知。”
就知道問他也是白問,不過既然他說的是不在軒逸居,那就是在府中了。慕黎在這府中常去的兩個地方不是軒逸居便是竹苑了。
“謝了。”我笑眯眯地對夜易說了聲,轉身便朝着竹苑的方向走去。
推開竹苑的門,慕黎正坐在竹椅上,手中拿着《孫子兵法》,看他看的認真,我便想去吓唬吓唬他,所以便放輕了腳步。
正當我離他一臂之距,張牙舞爪地扮着妖怪時,他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萱兒,莫非又想非禮我麽?”
我大張的口在他的這句話中,久久地才合上,他卻依舊在翻着手中的書,只是,那嘴邊的笑容隐含的得意實在是太過刺眼了。
看着他手中的書,我突然伸手就想搶過來,不想,他似是早有預料,輕易地便将書移開了。而我也不知怎麽就絆倒了慕黎的腳,整個人便向他撲去。
“怎麽,偷襲不成,便......”他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而我現在的姿勢委實不大好看,被他這麽一看,立刻便想站起來。
剛站直身,一只手便摟過了我的腰,于是,我便坐在了他腿上,他環着我。如此親昵的姿勢,我想我的臉肯定早已紅了。掙紮着想站起身,他卻抱着我不動分毫。
“這屋裏沒別的可以坐的地方了。”
“那兒不是有竹榻麽?”
“太遠了,不方便說話。”
我目測了一下離這裏絕不超過十幾步距離的竹榻,呃,真的“很遠”。
“那我站着就好了。”
“你找我有事麽?”
“嗯,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
“問吧。”
“我今天出府,聽到別人都在談論太子的事。”
“嗯。”
嗯?慕黎果然不準備回答我,還裝聽不懂?
“為什麽你要揭露太子的罪行?”
“揭露?萱兒怎麽就覺得不是刻意陷害呢?”
“什麽?”慕黎的話讓我一下子有些震驚,我覺得他或許會反擊,甚至會攻擊,但是絕不會做這種卑鄙的小人行徑。
可我很快便不震驚了,因為慕黎剛剛說完,我猛的轉頭,唇正好擦過他的唇,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一會,我開口說了句:“我真不是故意的。”
轉過頭,又低低地說了句:“誰讓你離我那麽近。”
“什麽?”他還離的更近了,甚至說出口的氣息,便在耳邊,甚是清晰。
我稍稍避開了,“我是說為什麽要與太子在現在正面沖突?”
他沒有說話,在我以為他不打算說話時,“大概太生氣了吧。”
他的話我沒聽懂,可我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情緒突然間變得甚是低落,我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了。便打算換個話題。
“還有一個問題,清菡姑娘好像對你無意,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所謂的,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看着他的神色,我不知怎麽的就覺得自己扳回了一成,越想越開心,得意地看着他,滿是期盼地恨不得直接說“你快說,快說呀!”
就在我以為他會尴尬地無地自容時,他卻突然笑了,靠近我,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所以,這是你要思考的問題,怎麽讓她,神女有心?”
我一直彎着的嘴角慢慢的耷拉下來,好像,确實,事實上是我該更擔心才是。
“呵呵。”我看着他傻笑着。
他也只是看着我笑着,并不說話。
“我回去好好想想。”我從他腿上下來,拿過一邊的《孫子兵法》,又放入他手中,“不打擾你看書了。”
我走到門口時,背後傳來慕黎的聲音,“萱兒,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府了。”
我的腳步驀然停住了,心裏突然間便覺得很溫暖,我回頭第一次對他笑的真心誠意:“好。”
只是,那個時候的我,并沒有聽見,他在說這句話之前,還說了一句:“已經打擾了。”
走出竹苑,如今這個季節,花兒差不多也謝了,只留下了一些四季常青的樹,雖然有綠色,但在這個季節,總是有些蕭瑟之意。可是,我回頭看了看竹苑的方向,其實,若是一直呆在這府中,也并不是了無生趣的。
回到洛雲軒後,我練了一會字,便開始搗鼓着,怎樣才能讓清菡同意呢?想了一下午,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畢竟這追求一姑娘,不難,難的是讓一個姑娘追求另一個姑娘?
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成全了一對璧人?這種後悔的心情,在要吃晚膳時才終于平複了一點。
只是,這慕黎如此自然地出現,如此自然地坐在我身旁,往常都是我一個人吃的,他今日如此反常,不會真的只是要跟我一起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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