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溫情

“怎麽了？不吃嗎？”慕黎說着就夾了一根青菜放進我碗中。

我看着碗中這綠油油的青菜，再看看桌上一盤盤綠的油光滿面的菜，我擡頭可憐兮兮地看着慕黎，實在是不知道我哪裏得罪他了。

“為什麽我的膳食，廚房要聽你的吩咐？”

想了想，好像是該如此，便又問道：“慕黎，我今天看書看到“反客為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打個比方，這洛雲軒是我的地方，可如今你卻住着，不僅如此，還不許我/幹預。我這麽說，你懂了嗎？”

慕黎說的一本正經，淺顯易懂，他如果當夫子，也是當得的。

我默默地吃着碗裏的青菜，诶，今天的青菜怎麽與往常不同，好吃了許多。

“府裏新請了一個擅長做素食的廚子。”

我擡頭驚異地看着他，他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以後，午膳你可以吃你喜歡的，晚膳盡量吃素食吧，一直吃肉，對健康總歸不好。”

我突然便想到，以往爹爹也總是這樣說，也時不時地強迫我吃素食。我擡頭看着慕黎，他說的雲淡風輕，只是新請了一個廚子，可這菜的味道，又豈是尋常廚子能做到的？

“嗯，好。”雖然不知道以後是多久。

和慕黎這樣吃着飯，莫名地我覺得心裏很溫暖，這是第一次我覺得，素食比肉好吃得多了。

飯後，慕黎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只是在一旁看着夜易才送過來的一堆奏折，我盯着他看了許久，也不見他有什麽反應。

“你，不走麽？”

“為什麽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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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要晚上睡這兒嗎？”

“嗯。”

我實在是想不明白慕黎今日的反常舉動，不過，想不明白的事我也就不想了。出嫁前，有宮中老人教導過，夫君若要宿在房中，需要準備些什麽。

不過，我以前都是自己睡的，也把這些規矩忘得差不多了。況且，慕黎似乎也是不在乎這些的人，就像按理我不能稱呼他為慕黎，可我覺得在這府中，要恭敬地喊與我最親近的人為“七皇子”，着實有些奇怪。

我看了他一會，見他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便自顧自地自己躺在床上了。但這時辰卻早了些，我翻來覆去地也睡不着。

“慕黎，我睡不着。”

慕黎繼續翻看着那一大堆奏折，無反應。

“慕黎，我能與你說話麽？”

“嗯。”

“我跟你講我小時候的事情吧，我爹爹總喜歡抱我，嗯，你小時候你爹爹也經常抱你麽？”

慕黎手中的筆停了一瞬，很快又接着寫，“沒有。”

“沒有？哦，我忘了你爹爹是皇上。”

慕黎一直幹着手中的事，我既然睡不着，便也不管他的态度，繼續說着。

“我爹爹從小便寵着我，不過我不想上課時，抓來蟲子放到夫子的書裏，爹爹便會責罰我，不過，哥哥總會幫我說情。慕黎的爹爹罵過你嗎？”

“沒有。”

“嗯，想來如今皇上這麽喜愛你，你小時候也是不淘氣的。”

慕黎放下手中的筆，看着我：“萱兒，你想你爹爹了？”

“嗯。”

“那過幾日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爹爹。”

“真的？”

我覺得慕黎真是一個大好人，此刻這樣看來，認真處理公事的慕黎更加好看。為了回報他，我也一定要幫他獲得清菡的芳心。

想着想着，我便睡着了，不知道慕黎昨天晚上有沒有睡覺，反正當我起床時，他便不在了。

“小姐，小姐！”

冰兒一臉焦急地小跑着走了進來，“小......”她又看了看周圍站着的幾個侍女，硬是吞下了要說的話。

“你們先下去吧。”

“是！”

冰兒有些神色嚴肅地，附在我耳邊，說了一句話。

我拿着簪子的手，突然停下了。冰兒說，皇上已頒發聖旨，廢了太子。

“小姐！”冰兒大概見我無反應，便低低地喚了我一聲。

“冰兒，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莫再與別人提起了。”

“我知道的，小姐。”

後來的幾天，我沒有出過府，不知坊間對此事的看法與議論。慕黎這幾日都會與我一起吃飯，一同就寝，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朝堂上似乎也沒有什麽大異動。

是了，一個毫無背景的太子，又是中規中矩，無甚過人之處，與其他皇子相比，總不免相形見绌的。這幾年，雖作為太子，身份尊貴，但是又有幾個朝臣真心擁護呢？所以，即使太子被廢這樣的大事，也沒有引起什麽軒然大波，好像這是理所當然的。

想必他們關心的，并非太子，而是太子被廢後，應該站入哪個皇子的陣營，就如這幾日，慕黎閉門不出，不是無事，而是拒絕那些絡繹不絕的上門者吧？

“萱兒，你這樣喂魚，魚兒會被撐死的。”

我放下手中的魚食，拿過帕子擦了擦手。“魚兒愚鈍，給多少，它們便吃多少。”

我擡頭看了看慕黎，微笑着：“若像七皇子這樣聰明，也就無事了。”

慕黎看着我：“連萱兒的腦袋都知道的事，魚兒不知道，被撐死也是活該了。”

這幾日，慕黎每次總能将我扔過去的球，輕飄飄地在扔回來，我卻只能幹瞪着眼，不知道該怎樣推回去，便轉身進了屋內，慕黎也跟在我身後。

“萱兒，要下棋麽？”

“不要，沒意思，反正都是你贏。”

“不然，這次我故意輸你。”

“......每次不是下棋、喂魚就是賞花，好悶。”

“這樣，今日出府怎樣？”

“可以嗎？”

我懷着期待與懷疑的眼神看着他，直到看到他點了點頭，我覺得整個人幾乎開心地可以飛起來，不過飛自然飛不起來，倒是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激動地抱住了慕黎。

反應過來，擡頭卻見慕黎滿臉的不自在，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朝他幹笑兩聲，又伸手撫平他衣服上被我弄的有些褶皺的衣服。

“想去那裏？”

“馨熙坊。”我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

回答完後，卻發現慕黎剛剛還溫和如暖陽般，此刻卻突然冷了臉色，以至于我也讪讪地收回笑容，耷拉下腦袋，就在我以為他接下來就要拒絕時，他開口的聲音一如以往：“換身衣裳，我與你一起去吧。”

他大概想到我花了這麽久時間，也沒能使清菡姑娘答應，所以生氣了？不過，能出府我已經很開心了，便也不管這許多了。

走在久違了的京城街道上，我覺得空氣都好了許多。不過，慕黎走在我旁邊，不言不語，總讓我覺得我的心情無人理解。

“慕黎，你去過一醉閣嗎？那兒的魚是我吃過最好吃的了。”

“那就去吧。”

一醉閣那樣的酒樓，雖在民間久負盛名，但是，到底是尋常百姓去的比較多。環境也有些嘈雜，也不知這翩翩公子是否适應？不過，一醉閣以前我便常去，後來出府的機會不多了，所以，每次出門，必然是要來這吃一頓飯的。

我興沖沖地坐在桌邊，我覺着慕黎不熟悉，便自顧自地點了一些我以往愛吃的菜以及一些我覺得慕黎會喜歡的菜。

正當我們在等着時，一個似乎很熟悉的人徑自走向慕黎。

“七弟，今日身體可好些了？”

慕黎這段時間閉門不出，對外宣稱的肯定是身體不适吧。

“謝四哥關心，如今已無事了。”

眼前這人，我看着分外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就是上次我在街上撞到的人。

“七弟，這位是？”

我看了下自己的男裝，又生怕他認出我，脫口而出：“在下是七皇子的朋友。”

沒想到我剛說完，慕黎便開口說道：“萱兒，莫要淘氣，見過四哥。”

慕黎也太不給面子了，我起身向對面的人行了一禮：“四哥好！”

“原來這便是七弟妹了，不用多禮。既然七弟與七弟妹吃飯，我也不便打擾，就先告辭了。”

他看來完全不記得我了，看來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外貌。

“四哥慢走。”慕黎起身對他作了一揖。

“你對你四哥倒很是尊敬。”

“四哥行事稱得上光明磊落，亦有傑出的軍事才能，敬重他一些也是應該的。”

“可我倒覺得你更喜歡上次那個小鬼？”

“八弟從小便喜歡跟在我身邊，心性單純，我總該護着他，感情自然也深厚了。”

這麽說話的功夫，小二很快便将菜上了，我吃起菜來，也顧不得再與慕黎探讨他那些兄弟的事了，不過，我為了表示一下對于慕黎帶我出府的感激，特意挑了一塊最好的魚肉放到他碗裏。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兒？”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這兒與那些清幽名貴的酒樓想比，倒是別有一番味道。”

“那就好，吃完後，就可以找清菡姑娘了。”

确認了慕黎并不是讨厭這樣的地方後，我便大快朵頤起來。

“以前在家時，丞相是不是太過清廉，不能讓你吃飽啊、”

“什麽意思？”

擡頭卻看見他分外鄙視地盯着我的吃相，那模樣分明是在看某種動物。

“才不是，我爹爹對我不知道多好呢，雖然拮據，但賺的錢都是讓我吃的。”

“......”

吃完後，我讓慕黎去結賬，不想，他遲遲不動身。半晌，說了一句：“我沒帶銀子。”

我瞪了他一眼，不久前有一萬兩黃金和那清菡姑娘品茗，如今與我吃飯，居然連一個銅錢都沒有，而我自然也沒帶銀子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