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安慰

“我也沒帶。”我看着他，無可奈何地說了這一句，又接着說：“這兒的掌櫃的不賒賬。”

坐了一會兒，沒有解決辦法，只好硬着頭皮去找掌櫃，慕黎這樣金尊玉貴的人自然做不來賒賬這種丢臉的事，所以便只能我來開口了。

我自以為笑得很是谄媚地走向掌櫃的，“掌櫃的，我忘記帶銀兩出門了，你看能不能......”

我還沒說完，掌櫃卻放下手中的算盤，很是恭敬地對我說：“是沈姑娘啊，溫公子交代過，以後姑娘來吃飯，都算他的錢。”

“溫公子，”我有些不确定地又問了一遍：“是溫逸晟麽？”

“是的，姑娘。”

我一下子變得分外感動，覺得溫逸晟真是一個好兄弟，屢次請我吃飯、喝酒。看來，下一次，我也應該請他喝一次酒。

“公子，這，溫公子已經......”我還在感動中，卻發現掌櫃的面露難色，再看看慕黎，一派的雲淡風輕。

“那是他的事，我們吃的自然應該自己付錢，這玉佩少說也價值千兩，你不會吃虧的。”

“這...太多了。”

“那這位姑娘今後來吃時，也都一并算上吧。”

我看了慕黎良久，他沒事吧？不用付錢，幹嘛還傻乎乎的硬塞給人一個玉佩呢？

“老板，他說笑......”我話還沒說完，慕黎拉着我就走出了一醉閣。

“真浪費，你不要那塊玉佩，給我就行了。”

“那個溫逸晟，究竟是誰？你們，很熟嗎？”

“哦，溫逸晟就是一個風流公子哥，自大張揚。不過，其實人很好的。嗯，好幾次我出門，都是一起喝酒的，每次都是溫大哥付的錢，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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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黎卻不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走在我身邊。一路無話，好在馨熙坊離一醉閣并無多少路程。”

慕黎熟門熟路地走進了二樓的一間房，看起來像是專為他而設。我上次在這見到他時，他當時正坐在這獨自一人喝着悶酒。我們前腳剛踏進房門，這馨熙坊的主人——王媽媽，早就滿臉堆笑地跟着進來，我瞧了一眼她身後，倒是沒看到什麽莺莺燕燕的姑娘。

王媽媽先是恭敬地對着慕黎行了一禮，又轉身對着我行了一禮。看來這王媽媽果然是處事圓滑，她這恭敬又絲毫不顯生疏的模樣，差點讓我誤以為自己曾經也作為貴客數次來過這兒。

“公子，實在對不住，您來得不巧，清菡和丫頭出門去了，一時半會兒怕也回不來。”

什麽？我難得出一次門，清菡居然也這麽巧不在？

“如此，我便先走了。”

“是，公子，您慢走。”

我見慕黎已站起身，亦不好再多說什麽。只是，如此好的機會，便這樣錯過了。

走出馨熙時，一陣悠揚的琴聲在各種樂器聲中，還是清晰地傳進了耳中。慕黎的腳步驀然停住了，我也停住了。如此清越的琴音，在這些靡靡之音中，顯得特別而富有清韻，只怕這彈琴之人正是清菡。

我看了看慕黎，他的臉色似是不大好。我擡頭望了望聲音傳出的方向，清菡是彈給誰聽呢？這京城之中能讓王媽媽回絕慕黎，亦能讓清菡避而不見的，是誰呢？只怕也是這京城之中不能得罪的。

我看慕黎依舊愣在原地，臉色可怖，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傾慕的姑娘與他人彈琴作樂，卻将他據于千裏之外，他的心裏定不好受吧？

“我想，清菡姑娘定是不知你來了，又或是她脫不開身，一定不是故意不見你的。”

我覺得這是我最嚴肅而沉穩的語氣了，夫子說的話總是比較令人信服的，大抵是因為他們的語氣如此。

可慕黎顯然并不吃我這一套，只是看着我，面無表情的。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以前我被爹爹責罵而傷心時，哥哥給我買泥人或是一串糖葫蘆，我就會眉開眼笑了。只是，我将自己的錢袋掏出來，裏面除了一顆珍珠，一個銅錢也沒有。

我拿着珍珠放在手心，陽光下更顯得流光溢彩，圓潤瑩白，光華流轉間，一只修長的手将珍珠從我手中拿了去，我立刻反應過來，忙将珍珠從慕黎手中奪了過來。

“萱兒，不是要把這顆珍珠送我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權衡該不該以此珠換一串糖葫蘆給你，不過，我還是舍不得這顆珍珠。

心裏雖這麽想，說出口的卻是：“我突然想到，男子要女子用的珍珠有何用？”

“萱兒說的是，不如送我塊玉佩？”

玉佩？我腦中莫名想起來慕黎對一醉閣掌櫃說的“至少價值千兩”，我打開緊握的拳，這顆珍珠最多不過幾十兩......

我盯着這珍珠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伸出手。慕黎卻像早料到我會送給他，慢悠悠笑眯眯地伸出那雙好看的手，伸向我手中的珍珠，我在他的手即将觸碰到珍珠時，下意識地合上手，不想握于手心的是一只微有涼意的手。我擡頭正好看見慕黎陽光下溫和地如珍珠般的臉龐，手心中的珍珠熱度灼人。

我有些慌亂地松開手，将珍珠放到他手中。

“怎麽了？萱兒，莫不是舍不得這顆珍珠？”

“嗯。”

“嗯，但是萱兒送我的東西，我又豈能在送回去？”

慕黎果真不是一般人，幾句話，理兒全在他那，我此時才算真的體會到啞巴吃黃蓮的滋味。

“不過，萱兒贈禮，我總該回贈的。”

我擡頭兩眼亮晶晶地看向他，看來他還是有些良心的。

“好好想想，想到了再告訴我。”

“什麽都可以麽？真的？”

“嗯。”

我有些激動地跟在他身後，腦子裏飛着各種珠寶，想着想着，便突然笑出了聲。

慕黎回府後，接下來幾日，我便不怎麽見着他了。因為再過幾日，便是皇上的壽辰了。我想不止是慕黎，上至親王皇子，下至普通官員，都應該為這事忙活一陣了。

不過，我倒是沒什麽準備的，整日裏和冰兒說說話，或是偶爾出去逛逛街，日子過得甚是逍遙自在，絲毫沒有預料到，皇上壽辰那一日，也改變了我和慕黎的一生。

這一日，我和冰兒一同出了府，慕黎告訴我，今後我若想出府，不用偷偷摸摸的，不過，要帶着冰兒一起去。

他的這一決定讓我興奮了許久，心裏對他的感激也倍增。

“小姐，那邊好像是有雜技表演，我們去看看吧。”

我看冰兒比我興奮的多，好似第一次看見眼前景象似的。其實，冰兒與我一樣，不喜歡沉悶。不過，她比我耐得住性子，凡事依禮而為，所以，若慕黎沒有答應我出府，我是不敢告訴她的，不然她定會搬出一堆大道理來念我。

“好，走吧。”我挽着冰兒的手雀躍地向前走去。

人群雖然圍了許多，但是我與冰兒自小便喜歡往人群多的地方鑽，倒并沒有費多大力氣，便擠到了前排。

現在正表演着的是口中噴火，我和冰兒的眼光瞬間就被吸引了。往常，哥哥總告訴我這不過是假象，可若事事追究剖析，人生豈非沒有一點樂趣，尤其是這樣的節目，賞之樂之也就行了。

“好，好！”人群中爆發出一聲聲的歡呼聲。當然，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冰兒與我。

我正看得入迷，總覺得身旁有人一直在拽我袖子，難道是偷錢？想到這一點，我立馬轉頭看了過去，不想卻是之前見過的八皇字慕易，笑容陽光般純淨溫暖，甚至還有一絲孩子似的單純。

“姑娘，你還記得我吧？”

看來慕黎并未與他說明我的身份，我看他一副裝大人的樣子，便有心逗他，所以，我思考了一會兒，堅定又茫然地對他搖了搖頭。

“你，七哥說的果然不錯，真是一個無情無義的女子！”

什麽？慕黎居然在我背後，這樣說我？這個僞君子，虧我一直以為他是好人。

“啊，想起來了。上次多虧了公子，我才幸免于難，不過，上次着實是因為有急事，所以沒來的及好好向公子道謝。公子不會因此怪罪于我吧？”我這番話說得甚是謙卑又滿含感激之情。

果然，這八皇字的一張俏臉竟微微有些紅了。

“不怪罪，我......大人不記小人過。”

“那我給你買串糖葫蘆，當作謝禮吧？”

我覺得他長在皇宮，應該是沒有吃過的。出乎我意料，他卻搖了搖頭，“七哥說了，那東西不好吃。”

慕黎不吃這東西，我從未懷疑，不給他買，我也相信，可他這樣将自己的喜好強加于人就不好了。

“你七哥騙你呢，糖葫蘆可好吃了。”

說完，我看他依舊是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冰兒，他不吃，咱們去吃糖葫蘆吧？”說着，我對她使了個眼色，正好現在表演也結束了。

“好啊！好久沒吃了，我記得以前吃時，只要有糖葫蘆吃，其他什麽東西也不愛吃了。”

說着，我們便鑽出了人群，朝着賣糖葫蘆的小販走去，我在聽到身後不遠處的腳步聲時，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角。

我和冰兒買了兩串，一回頭，果真發現慕易正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兒看着我們，見我望着他，轉身便要走，真是個別扭的孩子。

我快步走上去，微笑着将糖葫蘆遞給他。

“買給你的，不許說不要，不然，我不總欠着你人情了麽？”

他卻故作不情願地從我手中接過，可我卻沒有忽略他眼中霎時間閃過的欣喜。

“我叫沈萱，你可以叫我沈萱姐姐，今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我看他的臉色變了變，反駁的話就要出口，我便搶先說了一聲：“告辭，我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