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于聲一掃剛才的陰霾, 像是忽然間想明白了似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 就連腳步也歡快了些。

她走在段季修的前面，馬尾随着腳步時不時的左右搖曳。

段季修的目光習慣性去找她頭頂的兩個發旋，只是已經被她紮起來的馬尾遮了起來, 他覺得有些不習慣。

尤其是那截白皙颀長的脖頸，感性得分過。

他深呼吸，大步走到她身後，幾乎腳尖貼着她的腳跟前行, 下一秒, 他伸手直接拽開了她馬尾上綁的發帶，不費吹灰之力便打開了蝴蝶結。

柔順的發絲頃刻間順着她的後腦勺披散下來，帶着洗發水的淡淡清香。

于聲驚慌失措, 她腳步頓住, 下意識擡手去摸頭發, 片刻後，詫異的回頭。

段季修把發帶不動聲色的攥進手心裏，格外淡定的看着她，“不是故意的，頭頂上有個飛蟲, 想幫你拍掉, 不小心拽開了。”

于聲默了會，可能剛才對他的印象有了改觀，她便沒多想, 又用手指順了順頭發，輕聲“哦”了一聲。

段季修心虛的別開眼，不敢再瞧她，腳下的步伐加快，很快走到了前頭。

于聲也沒多想，只覺得哪裏怪怪的，有點不明白他突然這麽着急幹什麽。

餐廳氣氛融洽，兩家大人聊得也很火熱，于聲中途和顧清歡去了躺洗手間。

正低頭洗手，總感覺背後有道目光不善的盯着她，于聲回頭，看到于婉時擰了下眉。

如果知道會在這裏碰到她，她肯定不會出來的。

顧清歡察覺到氣氛不對，洗完手就要拉着于聲走。

“你急什麽？”于婉擋住于聲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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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聲無奈，扭頭看向顧清歡，“你先在外面等我。”

顧清歡猶豫。

“擔心什麽呀？這可是我妹妹。”

于婉越是這麽說，顧清歡越是不放心，她叮囑，“我就在外面，有事你喊我。”

“看不出來，你這麽招人喜歡？”

于婉心裏的嫉妒又升了一些，她身邊這些家世優越的朋友讓她義憤難平。

剛才包廂裏，雲揚哥話裏話外都在提‘為什麽聲聲沒來’的話題，明明她和雲揚先認識的，偏偏她一個後來的、沒人要的可憐蟲把她的地位排擠了下去，她心裏很不舒服。

于聲有點不懂她急躁的情緒為何而來，“我招人喜歡還是不受待見，對你很重要嗎？”

她接道，“換句話說，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于婉被她噎了一下，“離開于家你倒是變得伶牙俐齒了。”

“我真沒明白你堵着我到底想幹什麽？”于聲有點摸不清她的目的。

于婉死死盯着她，半晌，“讓你媽以後少招惹爸爸。”

于聲擰眉，忽然輕笑了一聲，“你覺得，她會嗎？”

他們已經離婚這麽多年，也都各自再婚。段叔叔對媽媽很好，而且，铛铛已經這麽大了。

她真的不知道有什麽理由可以讓楊柳再去和于和光牽扯不清。

就因為今天意外的相遇嗎？

于婉臉色煞白，覺得她這聲笑和話裏的意思帶着輕蔑。

“你高傲什麽呢？別忘了，在段家，你也是個外人。”于婉咬牙切齒。

“還有，今天和雲家一起吃飯，根本沒人提起你，所以，不論在段家還是于家，你都是個外人！”

于婉拿捏到了她的軟肋，這些話果然很奏效，于聲低垂下眸子，沉默着。

洗手間裏倏然響起一陣腳步聲，于聲整理了下情緒，不打算和她繼續浪費時間。

驀地擡頭，和從洗手間隔間出來的劉亞微目光相撞，她愣了一下。

于婉也有點始料不及，也不知道劉亞微把她們之間的談話聽進去了多少。

她有點不安，潛意識裏不想讓同學知道她真正的家庭情況。

于聲倒是淡定，輕飄飄掃了她們一眼便先離開了。

洗手臺處，劉亞微洗完手淡定的轉身看向于婉，“原來，你們同父異母呀。”

于婉臉色陰沉沉的看着她。

“怪不得那天在學校，同學說于聲媽媽來的時候你無動于衷。”

劉亞微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她頓了下，“因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于婉瞠目結舌，半天沒有回過神。

再回到包廂，于聲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剛才沒什麽異樣，即便如此，段季修也發現了她有心事。

從她進來，臉色便不是很好，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淡淡的看向顧清歡，眉眼一挑，無聲詢問。

顧清歡受了于聲的叮囑不能講剛才的事，她有些心虛不敢和段季修對視，眼神閃躲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段季修輕哂，舌尖劃過後槽牙，隔着圓桌若有所思的垂眸打量着于聲。

于聲沒發覺來自段公子審視的目光，于婉那句“不論在段家還是于家，你都是個外人”戳到了她的心尖上。

歸根究底，她心裏還是在意的。

口袋裏手機震了兩下，她斂了下思緒漫不經心的劃開屏幕，入眼的是雲揚給她發的信息。

【聲聲，你怎麽沒來？】

于聲嘴角倏然彎了彎，她想，并不是真的沒有人在意自己，雲揚哥哥肯定讓于家通知她了。

她對着手機默了片刻，才動手回複他。

【對不起雲揚哥哥，我陪媽媽在外面。】于聲沒敢說和他在同一個餐廳，一會碰不到面就算了，即便碰到了，也沒什麽。

偏偏，雲揚在停車站剛啓動車子，就看到于聲從電梯裏出來，他随後把車又熄了火。

“聲聲。”雲揚在她身後喚了聲。

于聲腳步一頓，有些詫異的轉身，“雲揚哥哥？”

段季修跟着回身，看到雲揚的時候他微微皺了皺眉，楊柳聽到名字也默了下，小聲和段文康說，“好像是聲聲在漿水的鄰居。”

雲揚看着于聲笑了笑，“沒想到你們也在這吃飯。”

于聲悄悄朝他身後看了眼，沒有看見于家的人才稍稍放心，“是呀，好巧啊。”

雲揚默了一會，“是不是于叔叔沒通知你今天一起吃飯？”

于聲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嘴角往下壓了壓，“通知了，是我自己有事。”

雲揚無奈的，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發頂，“這次是我沒考慮周到，我應該親自通知你的。”

于聲低垂着頭不說話。

不遠處的段季修把他們的互動全部看在眼裏，他心裏堵堵的，尤其是于聲這種可憐兮兮委屈巴巴的模樣，讓他覺得呼吸都跟不上了節奏。

他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懂過她，心裏急切的想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什麽，想知道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段季修發覺自己的心已經開始不受控制。

等他和楊柳他們先上了車，于聲還站那和雲揚在聊天，他心裏越來越不耐煩。

铛铛伸長脖子往外看，“媽媽，和姐姐說話的哥哥是誰呀？”

“姐姐的朋友。”

“男朋友嗎？”铛铛眨着困惑的大眼。

楊柳被小孩這腦回路噎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段季修低聲否定，“不是！”

他擰眉看向小鬼，“誰告訴那是姐姐男朋友的？”

“可是，剛才那個哥哥摸姐姐的頭，她沒反抗啊。”他們班裏有個女同學喜歡一個男生，那個男生經常摸她的頭發，女生就是乖乖的不反抗。

段季修被铛铛這麽一說，心裏更堵了，他沒好氣的回，“人有女朋友，你聲聲姐姐沒戲！”

铛铛怔怔的眨眨眼，不明白哥哥突然這麽生氣幹什麽？

于聲從餐廳回來就關在房間刷歷年的高考試題，看了一下午的物理題，有些頭昏腦漲，眼睛酸澀，她趴在桌上小憩一會，沒想到一覺睡到晚餐的時候。

餐桌上，對面段季修的位置空着，于聲掃了眼便收回視線，低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爸爸，你也不管管哥哥，他肯定又出去鬼混了。”铛铛噘着嘴，有點不高興，他自己想看個電視劇都不被批準，哥哥卻整天我行我素的。

段文康放下筷子，“怎麽說你哥哥呢？”

铛铛暼瞥嘴，小聲嘀咕，“是你平時這麽說的呀。”

段文康被噎了一下，還沒開始教訓這小孩，就聽楊柳對他說，“行了，你以後在孩子面前說話也注意着點。”

楊柳看向铛铛，“爸爸可以那麽說，你不可以知道嗎？沒大沒小。”

铛铛噘着嘴點點頭，“知道了。”

直到吃完晚飯段季修都沒回來，于聲耐不住好奇，上樓的時候悄悄問铛铛，“你哥幹什麽去了？”

“約會去了。”

于聲一愣，“嗯？”

“我聽見有女同學給他打電話，然後就出去了。”铛铛聲音小小的，生怕樓下的爸爸媽媽聽到。

于聲垂下眼睑，“你會不會聽錯了？”

“不可能，男生和女生的聲音，我還是能聽出來的。”

铛铛篤定的話讓她心跳驟然停了兩秒，于聲有些自我懷疑的皺皺眉。

她回到房間強迫自己穩下心神，掏出化學卷子還沒做完選擇題就沒了耐心，耳朵總是有意無意聽着外面的動作，靜悄悄的，格外安靜。

可能學習費了腦力，此刻竟隐隐覺得有點餓，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時針已經指向十點，她又猶豫了一會才起身下樓找吃的。

她輕手輕腳的下樓，客廳的光線暗淡，只留下玄關處柔黃的燈光，借着微弱的光源，她摸索到廚房，從冰箱裏剛拿出一塊面包，忽聽客廳傳來熟悉的聲音，“大晚上不睡覺，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