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驿站驚魂(一)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文了,冷面殺手和閨閣小姐的故事,請多多支持哦,麽麽噠~

夜幕堪堪降臨,雨還在下着,半點兒沒有要停歇的意思。

這陰雨天氣顯得很是壓抑,卻并不妨礙前方巷子裏的燈紅酒綠。

撐着油紙傘的少女獨自行在街上,與周遭的嘈雜形成鮮明對比。

她小心翼翼的提起被雨沾濕的裙擺,偶爾停下來向遠處張望。

事實上,秦婉是迷路了,就在剛剛的花燈會上。

因為突如其來的這場雨,急竄的人流将她和仆從們沖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時她手裏正握着這把傘。

不知不覺間,秦婉已身在最為繁華的那條街上。

周遭的熱鬧景象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也緩和了她心裏的驚惶不安。

空氣裏彌漫着酒肉的香氣,間或夾雜着脂粉味道。

懸着大紅燈籠的瓊樓下,有妙齡女子扭動着柔弱無骨的柳腰,揮着絹帕招攬賓客。

她們身上的衣裙格外的輕薄豔麗,同秦府裏仆婢們穿的那些完全不同。

秦婉不覺停下腳步,為這目不暇接的靡麗光景所驚嘆。

然而就在她忙于将從來不曾見過的熱鬧收于眼底時,卻有一陣寒意毫無征兆的襲來。

她不禁縮了縮,無意識的側頭之際,目光卻停留在繁華樓閣一側的角落裏。

那處的石獅旁坐着一個人,一身深色的衣衫幾乎隐入黑夜裏,若非周遭光影錯落,偶爾拂過,定不會有人注意到。

不知為何,秦婉總覺得那人的身上散發着一股寒意,甚至方才那一陣肅瑟也極有可能是來自于他。

縱使隐約覺得此人不凡,可好奇還是驅使她朝他靠近。

行至那人面前停下,她才發現原來是個少年,似乎比她年長不了幾歲。

少年的身形纖瘦,垂落的鬓發隐住了小半邊臉,即便如此,他清俊的眉眼還是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奇怪的是,這個少年分明生了一副陰柔的面容,周身卻散發着令人畏懼的氣息,就像是在這具身體中困着一頭兇猛的野獸。

察覺到有人靠近,少年掀起眼睫。

随後伴着“铿锵”之聲,秦婉才注意到他手裏握着一把劍,此時正警惕的握緊。

那兇悍的利器卻遠不及他的目光淩厲,深不可測的眼眸就像這夜空一樣不可捉摸。

與他目光相觸的一瞬,秦婉下意識的退了退。

雨水順着少年的烏發滾落,幾乎浸透了他的衣衫,可他卻似毫無所覺,就那麽在雨幕中靜靜的看着她。

見那少年全身具已被雨濕透,秦婉終于還是鼓起勇氣又往前挪了兩步,将傘移了一半擋在少年的頭頂。

“可否幫我撐一會兒傘?”她将目光落在少年握劍的手上,忽然這般說道。

少年怔了怔,眸子裏的寒氣被驚詫和疑惑取代了些許。

秦婉說完這句話,就十分耐心又堅持的等着少年的回答。

雨中的兩人相持了許久,那少年還是緩緩擡起手來接過了傘柄。

秦婉舒了一口氣,接着從懷裏取出一塊絹帕,另一只手則伸向了少年握劍的那只手。

才剛要觸上,劍鞘便撞擊着劍刃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少年警惕的握緊了劍,眸子裏散發出危險的殺氣。

秦婉并不知道什麽是殺氣,卻也被這目光津得一縮。

“你受傷了。”她委屈的嗫嚅,又試探着重新朝他伸出手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表現出敵意,由着她握起他的手,用絹帕裹住手背上那條赫然于目的傷口。

她很是認真的做完這些,而後滿意的端詳了片刻,才将他的手放回到他膝頭的劍上。

她自他手上接回雨傘,朝他燦然一笑道:“你看,這樣不是好多了。”

少年始終沒有說話,低頭看了看她包紮的傷口,又将她笑彎的眼眸凝視了良久。

秦婉正要開口,想問一問他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卻被由遠而近的呼聲打斷。

“小姐,小姐……”那分明是仆從的聲音,聲聲疾呼帶着焦急。

“我在這裏。”她匆匆應了一聲即回過頭去,欲邀請少年去府上避雨,換一身幹衣,然而只是這瞬息之間,石獅旁已經是空無一人,少年竟不知去向。

倒是那仆從的呼聲卻是一聲接着一聲,不僅越來越急促,還好像逼至耳邊傳來。

秦婉不勝其擾,終于自睡夢中驚醒過來。

原來是一場夢,又是那個重複了無數次的夢。

更加準确的說,那其實是一個記憶的片段,發生在五年前的元宵節。

或許因為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那些熱鬧景象,又或許因為那是她最近一次離開秦府的深宅大院,置身外面的世界,所以格外的記憶深刻,以至于在數不清的夢裏重現。

從那天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踏出這閨閣一步,并在父親的要求下日複一日的畫着同一幅畫。

她并不知道那幅畫裏奇怪的符號代表着什麽,然而她的父親卻反複強調,叫她務必将這幅畫牢記于心,可是每當完成一次畫作,卻又必須立刻燒掉。

她亦追問過這樣做的意義,她的父親卻只是說了些她并不甚明了的話,并道這一切關乎天下。

如今在夢中重歷那過往,秦婉才明白過來,令她記憶深刻的并非是那些喧嚣熱鬧之景,而是那樣一雙眼眸。

少年的眼眸,現在回想起來才發覺其中隐藏着強烈的哀傷。

為何在那最應該不知憂愁為何物的年歲,卻背負着這樣的哀傷,這實在讓人無法釋懷。

“小姐……”貼近耳旁的一聲呼徹底将她拉回了現實。

秦婉回過神來,看到一臉焦急的婢女小環。

“老爺吩咐讓小姐務必在天亮前起行,至郊外驿站與老爺彙合,小姐若再不起身,天就要亮了。”小環說着,已取了衣裙來與她換。

經由提醒,秦婉才算徹底從睡夢裏醒過神來。

今日她要随父親遠行,耽擱不得,所以昨夜她才想整夜作畫,待到後半夜徑直出發的,可不知怎麽的竟就睡着了。

她于是連忙自床榻上起身,換了衣裙,簡單梳洗過後便往後角門趕去。

然而看到在角門上等候多時的馬車時,她卻頓足不前。

因為和那輛父親安排好的馬車在一起的還有數名陌生男子。

他們各個面容冷肅,身着烏衣,手握佩劍,騎着高頭大馬。

這些人她從來就不認識,也絕不可能是府上的仆從。

秦婉正欲往後退,卻見管家不知從何處出來,至她跟前道:“小姐快些上車吧,莫要誤了時辰。”

見到管家,秦婉提着的心略松了幾分,向他詢問道:“他們是……”

管家立刻明白過來,邊将她往馬車旁引,邊道:“這些人是老爺派來保護小姐的護衛,小姐可放心。”

秦婉這才舒了一口氣,迅速了鑽進了馬車。

掀開車簾卻見管家沒有動身的意思,便又問道:“林管家不一道去嗎?”

說話間,馬車已然起行,林管家則停在原地,攏袖道:“小人還要留在府上打點些事務,小姐且去吧,盡快到驿站同老爺彙合。”

随着秦府越來越遠,再想多的也無用,秦婉只得坐回車內,期盼快些到驿站,見到父親則可徹底安心了。

身為江南總兵秦無霜的獨女,秦婉被養在深閨多年不曾踏出秦府半步,如今得以重見府外的喧嚣,自然是暗藏欣喜的,只是礙于跟在馬車外的那幾個護衛,她才不得不端着閨秀的儀态,不能肆意撥開車簾欣賞風景。

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趁着車簾被風浮起的瞬間,擡眼向外偷瞧。

這一眼,她并未能瞧見什麽風景,卻看到一個背影。

那人是護衛中的一名,騎着馬與她所乘的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迎面而來的風拂起他的發絲和衣擺,他的身形并不像武夫那般魁梧,反而還帶着少年的纖柔。

雖然看不到面容,可秦婉卻覺得他的身上透着股冷肅之氣。

“也不知爹是從哪裏找來這些護衛……”秦婉暗自嘟囔了一陣子,有些沒精打采的将目光收回到車內。

好在一路上有小環在旁邊唧唧喳喳,才不至于那麽無趣。

在馬蹄和車輪交織的聲響中,又過去了數柱香的時間,而後他們總算是在天明前趕到了郊外的驿站。

驿站門口早已有仆從等候。

小環扶了秦婉下車,那些護衛亦從馬上下來,提劍跟在她們身後,卻也只是跟到了門口便停下腳步,一左一右的把守。

跨入驿站內,可見主屋燃着燈燭,又有父親身邊常侍的守衛立在兩側,秦婉猜測父親就在屋內,于是忙加緊步子,上前敲門。

門口的守衛見是秦家小姐,皆拱手見禮,接着門應聲而開,那個慈愛而又威嚴的身影出現在門前,秦婉才總算安下心來。

“婉兒。”秦無霜喚着女兒的乳名,目光柔和了幾分,側身将她讓進屋內。

秦婉回過神來,忙欠身向父親行禮:“給爹請安。”

“這一路可還順利?”秦無霜關切相問,同時将女兒扶起。

身為江南總兵,秦無霜雖然已年過花甲,可因為常年征戰,舉手投足間具透着股軍人特有的堅毅,也唯獨在面對愛女時變得格外柔情。

秦婉點了點頭,放下一直拘着的架子,上前挽住父親的手臂道:“只是女兒有一事不明,此番我們進京不是去看望姑姑的嗎?為何要在夜裏出發,又為何要找來那些護衛。”

父女倆說着話,緩步行至書桌旁。

秦婉扶了父親在桌前坐下,注意到桌上擺着一盞飲了大半的茶。

這時,秦無霜卻長嘆了一聲後道:“如今你已及笄,亦到了該知曉這一切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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