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暗夜之宴(二)

? 自知此時畏縮并非應對之法,秦婉于是努力平複自己的心緒,自座位上起身,蓮步輕移的行至大殿中央,分別朝着太子殿下和攝政王各一拜:“奴家碧羅拜見太子殿下,攝政王。”

她自然不能報上真實閨名,便臨時杜撰出一個虛名。

“江南絲雨可采蓮,纖纖碧羅玉生煙,好名字。”攝政王暢快一笑,将肆意的目光投向跪伏于地的秦婉:“這女子的身段倒也人如其名,擡起頭來。”

順應他的命令,秦婉緩緩擡起頭來,極力隐藏內心的起伏,隐于袖下的雙手,指尖卻深深的嵌入掌心。

在這樣近的距離看的更加清楚了,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這雙充滿了貪婪與殺欲的眼睛。

或許是察覺到她秋眸之中難以抑制的悲怨,攝政王凝視他的雙眼微眯了一瞬,而後揚聲嘆道:“好!好模樣!”

在座的賓客自然也跟随他,紛紛對秦婉的容貌加以稱頌。

可這樣的情形下,彌漫于耳際的稱頌于她來說,無異于恥辱。

這時,更加令她想不到的是,攝政王竟微傾身子,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用戲谑的語調道:“既然是歌舞姬,自然是能歌善舞的,不若當下便獻舞一曲,也好讓吾等開開眼界。”

想不到這屈辱竟會到如此境地,竟要她如那些煙花女子一般,在衆人面前獻媚賣笑。

她的心猶如萬千錐刺,等待太子殿下出言為她解圍,然而她等了很久,其他的賓客也開始哄鬧,太子終究沒有說話。

于是,她的心徹底化作死灰。

就在秦婉萬念俱灰之際,一個溫良的聲音卻自人群中響起:“禀告攝政王,此女所擅長的并非歌舞。”

說話間,顧子陵已然行至她身邊,挨着她跪下,暗中給予搖搖欲墜的她以支撐。

秦婉驚詫的側頭看向他,只見他俊美的面容上浮現出自信的神情。

攝政王也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手肘撐在桌機上道:“哦?既非擅長歌舞,那所擅之藝又為何物?”

顧子陵直起上半截身子,拱手道:“太子殿下風雅,不僅在東宮設立畫院,還十分憐惜有作畫之才的能人異士,此事衆人皆知,故而太子殿下欣賞這名姬妾也正是因為她有異于常人的作畫才能?”

“這倒頗為有趣,可當真?”攝政王又問。

顧子陵應道:“微臣怎敢诓騙攝政王?不瞞諸位說,方才那幅猛虎伏山圖實則也是微臣在碧羅姑娘的指點下完成的。”

顧子陵的話順利的引起了攝政王的興趣,可秦婉卻心道不好。

顧子陵并不知曉,攝政王當衆提起她極有可能是懷疑她的真實身份,如今卻被他提起作畫一事,豈不更加印證了他的想法。

想到這裏,秦婉暗自擡眼,不安的朝主位上看去,果然見太子殿下也是一臉陰沉。

事已至此,她卻只能硬撐下去,唯望攝政王莫要再生出更多為難的要求來。

此時,攝政王卻道:“可有畫作供吾等一賞?”

聽見這話,秦婉正想着尋取畫的時機脫身,卻聽見顧子陵毫不遲疑的答道:“自然有。”

她更加驚詫的側頭看他,以為他提前準備了她之前留在畫院的那些花鳥山水圖在這裏呈現。

顧子陵當着衆人,無比胸有成竹的說道:“諸位請看。”

說罷他擡起手指向上方。

人們的目光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立刻發出陣陣驚呼,而秦婉更是滿臉震驚,整個人都驚駭的跌坐在地。

随着顧子陵話音落下,大殿四方的牆壁上竟展開了數十幅畫卷。

那些畫中沒有花鳥,不是山水,無一例外描摹的都是天空中的雲翳。

原本沒有形體的雲,卻被栩栩如生的展現在紙張上,仿佛可以觸及,又在恍惚之間飄搖游移。

那些畫是秦婉在許多個孤寂的夜裏對着布滿雲翳的夜空描摹的,是她心中隐藏最深的秘密。

它們應該被鎖在奉化殿的櫃子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示于衆人面前?

短暫的驚呼之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仿佛為畫中景所感,靜靜凝視着天空中的雲翳,看着它們緩慢游移。

這其中也包括攝政王。

他沉默了許久,似乎也被這些雲圖所震撼,而後緩緩起身,踱至大殿的四周,逐一細細的将這些畫查看了一番。

“這簡直是神跡!”攝政王忽然雙手擊掌,說出了和顧子陵一樣的話:“難怪令太子殿下如此欣賞,便是如本王這般不善風雅之人,也深深為這畫中之雲所折服。”

聽到這極高的贊譽,顧子陵興奮的扯了扯秦婉的袖擺,然而秦婉尚在震驚之中不曾回過神來。

她的心就這樣被剖開來呈現在衆人面前,叫她如何也無法接受。

攝政王将那些畫賞看得津津有味,最後踱回坐席上重新坐下,看着秦婉道:“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為何這世間萬物之中,有諸多可以入畫,而你卻獨獨畫雲。”

原本跪伏在地的秦婉直起身子,擡眼看向那些出自于她的手的畫作。

攝政王的問題恰恰問進了她的心裏,畫每一幅畫的心境她此時此刻仍清晰的銘記。

就在她的目光匆匆掃過大殿衆人時,她卻在遠處被陰影籠罩的角落裏發現了一個身影。

秦婉頓時怔住,幾乎忘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周遭的喧嚣嘈雜忽然都安靜下來,仿佛整間大殿只剩下他們二人,遠遠凝視的彼此。

他雖換上了東宮親衛的衣袍,卻依舊如初次相見時那般冷峻。

褪去滿身血腥的他,更像是一個舉止優雅的翩翩佳公子,然而殺伐之氣卻如困獸,隐藏在他少年般的身子裏。

樓閣的陰影籠在他的身上,實則只有半邊身子為她所見,可她卻十分肯定那就是他。

她看不到他的雙眸,卻也能感覺到他眸子裏的悲傷。

這一刻是自進入東宮以後,她唯一覺得自己還活着,還和過往擁有的生活有所關聯的一刻。

原本受到羞辱也不肯落淚的她,在此時卻抑制不住的濕了眼眶,那些溫熱的水汽差點就要自眼角滾落。

此時,卻有人扯了扯秦婉的袖角。

是顧子陵,提醒她攝政王還等着她回話。

秦婉回過神來,卻不忍收回目光。

她久久凝視着又向黑暗中隐入幾分的武士,失魂落魄般喃喃:“雲雖然飄渺無蹤,卻始終守護在身邊,就算不在身邊,也萦繞在心裏揮之不去。”

她莫名說了這些連自己也不慎明了的話。

大殿中一時又陷入沉默,許久之後,攝政王若有所思道:“碧羅姑娘此話甚是玄妙,令本王欽佩,只可惜你是太子殿下的姬妾,否則本王定要引為知己。”

顧子陵又暗地裏扯了扯秦婉的袖子,秦婉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對攝政王行禮道:“攝政王錯愛,令碧羅惶恐。”

看過這些畫後,想不到危機竟得以解除。

攝政王未在為難于她,只誇贊了兩句就令她退下。

秦婉回到席間,略松了一口氣,便急于舉目張望。

她急切的尋找那個方才捕捉了一瞬的身影,可看遍人群,卻再也沒有尋到他。

此時的李雲,實則就在大殿外,與她隔着一扇門的地方。

透過镂空的門,他暗自凝視着大殿中那個四處張望的女子。

方才她的一席話,令他受到極大的震撼。

他想起當告訴秦婉他的名字時,她擡頭凝視着天上的雲翳,而後露出了無比美麗的笑顏,對他道:“這名字很适合你。”

這些日子,他一直隐藏的很好,始終在暗中保護她。

可是當他看到大殿裏展開的那些雲圖,便再也無法保持一個殺有應有的冷靜。

他看到她分明凝視着他說出那些話,她分明看到了他。

可是他也同樣不能忘記此時能留在她身邊的原因。

不能讓她看到,這樣只會讓一切變得更加複雜。

僅僅只是那一扇镂空的門,卻仿佛隔開了兩個世界。

她可以在他遇險時出手相助,卻偏偏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一直小心謹慎恪守的這份距離,竟在她的一句話間支離破碎。

原以為将她送入東宮,她就理所當然的回到原本應該屬于她的位置,理所當然的受到太子殿下的寵愛和保護,不必在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這樣很好,總比和他這樣的亡命之徒有瓜葛要好得多。

可她卻當着衆人說出了那樣的話。

從握起手中之劍時起就已經死去的心,從腐枝枯葉中蘇醒,讓他不知所措。

他只能握緊手中的劍,握緊,再握緊。

然而劍刃都在撞擊着劍鞘,似在對他加以嘲笑。

……

秦婉渾渾噩噩的熬完宴會的剩下的時間,賓客散去後,便徑直回到了奉化殿,将自己關進屋內。

她趴在桌邊嘆氣,這一夜經歷了太多的東西,讓她來不及消化。

擡頭之際,她卻又自敞開的窗戶上看到天空中圍繞明月的雲翳,于是更加懊惱。

攝政王,太子殿下都在場啊!還有那麽多的賓客。

她怎麽就說出了那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一定也聽到了,也同樣看到那些畫裏的雲,只是不知他是不是也猜透她的心思。

身為武士的他一定擅長洞察人心,一定也猜到了。

秦婉焦躁的起身将那兩扇窗關上,而後洩氣的坐回椅子上。

此時此刻,她更應該擔心自己的前路,擔心整個秦氏一族的責任她能否承擔,不是該糾結這個啊!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剛才宴會上的情景,就不禁幻想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後清冷的眼眸中浮起的嘲諷跟不屑。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