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幸福，原來這麽短暫

? 全世界的聲音如潮水一般迅速湧去，僅剩下兩人如雷的心聲，“咚 ，咚”有節奏的跳動着。

程珞看着牧澤的臉張了張口，随即似乎想到了什麽，又低下了頭。

初春的風帶着花的芬芳，拂過街兩旁的香樟，橘紅色的葉子撲簌簌的落下，發出“唰唰”的聲響，枯葉像雨一般迅速的在地上堆積，環衛工人都有些不耐煩了。

早已結痂的傷口隐隐作痛，程珞後退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牧澤随即逼近，亦步亦趨地跟随着她，直到程珞的背貼上香樟樹粗糙的外皮。

前面是牧澤，後面已沒有退路，程珞抿着嘴，視線四處游移，不願看向牧澤。

路過的行人看到了只當他們是兩個吵架的小兩口，匆匆的走過。

“給我一個理由。”牧澤輕輕抓住程珞的手臂，神色認真，“一個便好。”

咬着唇思索片刻，程珞深吸一口氣，作出下定決心的摸樣，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接着擺了擺，然後飛快的打出個手勢。

牧澤的表情由開始的驚愕變為明了，最後溢滿了心疼，他緊緊地将程珞擁進懷裏。

“為什麽不早說呢？”将頭埋進程珞的發間，淡淡的薄荷味萦繞在他的鼻翼間，牧澤的聲音不似平常的清朗，竟有些沙啞，“該死，我怎麽沒發現你從來不講話的呢？”

因為你的目光總是追随着餘戀啊。程珞心裏默默回道。

香樟樹經過白日太陽的烘烤，散發出濃郁的香氣，華燈初上的夜晚，風吹上人臉暖洋洋的。

坐在牧澤的背後，程珞小心的将臉貼近牧澤的背，隔着層薄薄的布料，少年特有的氣味與溫熱讓程珞不禁小鹿亂撞。

記憶之中，似乎也只有那唯一的一個男孩，和自己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自從那次火災之後，自卑讓程珞愈發的會掩藏自己的存在，因為口不能言，和同性之間的談話日漸減少，更別說與異性的接觸。

溫暖的風吹亂了程珞細碎的發，眼前是不斷向後移動的香樟與法國梧桐，散落的星辰點綴着墨藍的夜幕，細長的弦月在雲層後時隐時現。

“程珞，如果說我不介意你身上的疤，也不介意你不會說話，你願意和我交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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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這些話的牧澤态度誠懇，語氣真摯。

程珞真的十分心動，從未想過這段暗戀會有可以又被接受的那一天，如今那暗戀已久的對象竟主動提出要與自己交往，這是程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畢竟，她既沒有餘戀漂亮，也沒有餘戀那麽聰明。

想到牧澤曾經追求過的餘戀，程珞的欣喜又黯淡下來。

像是看透了程珞在想些什麽，牧澤補充道：“你是你，餘戀是餘戀，我不會分不清的。”

即便換來的是悲哀，我也……程珞像是下定決心般，用力點了點頭，額前的發因為點頭的動作用力過猛而變的有些亂，臉也因為害羞而緋紅一片，就像熟透的番茄一樣。

牧澤溫柔的替她理好劉海，并輕輕牽起她的手。

想到剛剛牧澤的動作，溫柔剛平息沒多久的臉頰又再次升溫。

“在想什麽呢，臉那麽燙。”感受到貼着背部的臉溫度上升，牧澤感到有些好笑。

種滿法國梧桐的街道，路燈的光線透過葉玉葉罅隙投到灰色的水泥地面，橡膠車輪滾過鉛灰色的斑駁，時光，像指間流過的沙粒，一點一點的溜走。

五月過後的白晝越來越長，爬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的教學樓的牆壁，上課的時候靠窗邊的人可以聽到風吹過後葉與葉碰撞發出的細微聲響。陰暗涼爽的角落裏，灰綠色的青苔在恣意生長，褪去紅黃色葉片的香樟長出嫩綠的新葉，薄嫩的葉片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近乎清晰的脈絡，整個校園被鵝黃色與嫩綠的香樟葉所覆蓋，深深淺淺，蕩漾出層層細膩的波紋。

一起走過的時光被程珞用心的收藏，每一件事對她而言都彌足珍貴，都是美好的碎片。

教學樓的走廊光與暗被窗與窗框平衡的分割，大理石的地面光影交錯，行走于其中的學生身上被投下大片陰影。

二樓的盡頭是程珞所在的班級，向朝的窗的窗沿，偶爾可以看見一枝爬山虎，在微風中顫動着細嫩的綠芽；往上去一樓，三樓的盡頭，則是牧澤所在的教室，隔着層薄薄的天花板，兩人的生活順着兩條不同的方向向外延伸，在某次無意的交集之後，開始駛向同一個方向。

“喏，你要的筆記。”将筆記本遞給程珞，牧澤仍有些不放心，“真的只有數學就夠了麽，物理和化學的課程你跟得上麽？”

自從程珞表示想要和牧澤考同一所大學之日開始，來三樓找牧澤借筆記已成了她每日必做的事情，老師看程珞成績的确有進步，也就不管他們早戀什麽的了。

畢竟，牧澤可是保送生中拔尖的，失了他對學校的損失也挺大的。

接過本子的程珞擺擺手，示意自己不需要。連程珞自己也很奇怪，物理與化學雖然也算理科，可是她仔細聽了之後竟也能明白，不像數學，程珞向牧澤形容上數學課簡直和玩闖關一樣，戰勝了函數之後還有更多更難的題，弄得她都快瘋了。

看了她在紙上寫下的猙獰的字，牧澤忍不住敲了下她的頭：“哪有那麽恐怖？”說罷又安慰似的揉了揉她被敲過的地方。

寵溺而又溫柔的動作惹得程珞一陣感動，此刻即便是立即讓她去死，程珞應該也是含着笑的吧。

越是平靜無波的表面背後，往往是場更大的風暴。

僵持在那兒的手迅速移開，快的讓程珞驚愕。

擡頭，映入眼簾的，是牧澤錯愕，但仍很帥氣的側臉，順着牧澤的目光望過去，走廊中段樓梯口的地方，餘戀正站在那兒。

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灰塵在空氣中浮動。

明顯瘦了一大圈的餘戀一身黑，緊身的蓬蓬裙凸顯着她的曲線，細長的腿被黑色的絲襪包裹，原本直長烏黑的發弄成了誇張的波浪大卷，整個人的形象頓時妖魅起來。

“餘戀，你回來了？”牧澤捏捏握在他掌心程珞的手。

靠近餘戀，程珞這才發現餘戀畫着濃濃的妝，周身還有淡淡的煙草味道。

塗着厚厚黑色眼影的餘戀眼神淩厲的掃過程珞與牧澤，她拉過程珞，直直的盯着牧澤：“你不要看小珞好欺負就這樣對她，太不公平了！”

餘戀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足以吸引路過的學生的注意。

靠近樓梯的教室窗口，探出了許多腦袋，向主人望去。

好奇的目光來回掃視着三人。

扯扯餘戀的手臂，程珞掙開餘戀的手，快速地打了幾個手勢。

“小珞，你這樣太容易吃虧了。”看明白了程珞的意思的餘戀無奈的嘆息。

“餘戀，你退學手續沒有家長不能辦理的，和我來一趟辦公室。”人近中年的教導主任冰着張臉，将餘戀未說完的話打斷了。

被請進教導室的餘戀不再說什麽，只是狠狠瞪了一眼牧澤。

有種不好的預感告訴程珞：那顆埋藏在心中陰暗角落裏，名為餘戀的芒，正在迅猛的生長，它戳穿了那層膜，長成了尖銳的刺。

擔心的望向牧澤，他有些失神，目光停留在教導室的那扇鐵門之上。

就知道會這樣。程珞這麽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