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紅線彼端的人

? 門鈴響起的時候，程珞剛從一個夢中清醒，雪白的天花板剛映入她的眼簾，殘留在神經末梢的感覺讓她懷疑自己仍一腳踩在夢境裏。

還有些迷迷糊糊的她也沒仔細看來人究竟是誰便開了門，都沒有想到如果來人是入室搶劫的人該怎麽辦？不過還好來的既不是打劫的也不是推銷的，而是很久都沒有見了的牧澤。

牧澤有些尴尬地望着她，顯然是沒料到屋裏面的人會那麽輕易地就給他開了門，他呆呆地愣在原地，要不是程珞喊他進門他恐怕還會再站上一會兒。

“請問有什麽事嗎？”程珞的聲音十分平靜，就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一樣，牧澤有些難過，明明就坐在身邊卻仿佛相距千裏的感覺很不好受。

“小珞……我們別這樣好嗎？”牧澤着急地抓住了她的手，但很快就被程珞掙開了。

“如果沒有事情的話，就請趕快離開這裏吧。”程珞手指向大門，臉卻轉向了另一邊，她此時已經完全清醒了，“牧澤，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斷了，請不要再……”

“小珞，你還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仍抱有一絲希望的牧澤伸出雙手保住了程珞的臉，彼此能夠看見對方的臉，他不相信程珞真的對他沒有一絲感覺了，他們一起度過的那些春夏秋冬，他不相信程珞會全部都忘了，“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一樣的，是不是？你不是說過你會等我的嗎……”

那年盛夏在機場寫下的那些話程珞當然不會忘記，每一個字都如同雕刻在心髒上一般難以磨滅，但是她忘記告訴他，印記存在，不代表當新的記憶覆蓋在上面時，它不會被取代。

看着程珞眼中的淡漠，牧澤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門再次被打開，踏進家裏的齊睿一眼便看見程珞和另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客廳裏，原本帶着點笑意的臉頓時像結了層冰霜一樣硬梆梆的。

牧澤看着他熟練地換了室內拖鞋跑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杯冰水，然後又穿過客廳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立即便明白了他和程珞的關系，同時也明白了：他的位置，已經被人取代了。

“小珞，祝你……幸福。”難以言喻的苦澀堵在了胸口，牧澤扯開嘴角，讓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還有很多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謝謝。”敷衍地回複了一句，程珞的視線是望向那扇關上的房門的，牧澤自知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了，草草的說了句再見後便起身離開了。

心情極差的齊睿把鍵盤敲得劈啪作響，程珞推開門叫他吃中飯的時候他像是沒聽到一樣惡狠狠地緊盯着顯示器，就好像他的敵人就在那兒似的，程珞沒有辦法，只好走到桌邊叫他。

“你就算心情不好也不需要和自己的胃過不去吧。”程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跟哄挑食的小孩子似的，“你要是有什麽想要問的，吃完飯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行了吧？”這話一出口，齊睿的臉色頓時從暴風雨變為了連綿小雨，雖然沒到晴天，但比剛剛好了大半。

吃完飯後齊睿主動承擔了刷碗的工作，程珞将早就準備在了冰箱裏的酸梅湯取了出來，等齊睿刷完了碗走進客廳坐下，酸梅湯的口感冰冰涼涼的剛剛好，一口下去整個人的體溫頓時降下不少。

“我主動交代，剛剛那人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牧澤。”程珞挪到齊睿身邊的位置，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小口，然後接着坦白道，“當他和蔣赟去國外的時候，我的确和他約定過，我會一直等到他回來，然後再繼續一起生活。”說到這裏時程珞偷偷擡起眼瞄了下齊睿的臉色，在确定他不會立刻暴走的情況下才接着說道，“可是之後我遇到了你，雖然沒有明确的告白，但至少我們在一起真的挺好的。”

程珞說的是“我們”，而提到牧澤時用的卻是“我和他”，發現了這個細微差別的齊睿眯起了眼睛，眉眼彎彎像只偷腥得逞了的貓。

“好吧。”齊睿一口氣将被子裏的酸梅湯全灌進了肚子裏，“我愛你。”

“哈？！”程珞手一抖，大半的酸梅湯全貢獻給了木地板，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齊睿以光速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裏，她想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你……你再說一遍！”

結果自然不會如願，程珞真後悔自己沒及時錄下那句話，之後不管她怎麽軟硬兼施、圍追堵截，齊睿都不願再多說一個字，誓死将冰山臉堅持到底。

程珞沒有辦法，也随之板起了臉，一場冷戰揭開了序幕。

不出兩天，齊睿主動投降，并奉上戒指一枚，以及紅色玫瑰花一大束，程珞又驚又喜地望着單膝跪地面對着自己的男人，那真摯的目光令她不禁喜極而泣，她接過那如火一般的花束，輕輕地點了點頭。

婚禮并沒有在臨淺舉行，程珞把程爸爸和馮月梅接來了這裏，來參加婚禮的人并不是很多，程珞感覺很自在，人多的場合她總感覺有些壓抑，她被程爸爸攙着走到了齊睿的身邊，十指相扣的瞬間他們說出了對彼此的誓言。

華美的夢境過後便是殘酷的現實，程珞還是會和齊睿吵架，偶爾負了氣跑回了臨淺，沒個兩天便會在總編痛心疾首的呼喚中沖回雜志社去完成那些堆積的工作，雖然有時候會有些受不了齊睿的“冷”笑話，但是程珞還是會在他熬通宵的時候為他送上一杯熱咖啡的。

日子就是這樣，涓涓細流，偶爾蕩起幾縷漣漪，由無數的細小片段拼湊而成，只要用心經營，總是會美滿的，程珞很滿意現在的生活。

很多年以後，程珞握着齊睿的手一起走在臨淺的街上，正值盛夏的臨淺十分的涼爽，蔥郁的香樟投下大片的陰影，高大的法國梧桐幾乎将天空遮蔽地嚴嚴實實的，兩個人十指相扣，悠閑而自在，難得的假日，他們就像一對老夫老妻一樣沿着街兩旁的小道，來來回回地走着。

有時會有三五個穿着校服的學生經過他們的身邊，他們年輕的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日光鋪天蓋地的張下，帶着溫暖的味道。

“以前，我也和他們一樣。”程珞望着那些學生走過了十字路口，“只是自卑讓我陰郁而沉默。”但是我遇到了牧澤，想起那些個和牧澤一起度過的夏日，她不禁勾起了嘴角，縱使最終沒有在一起，回憶也是相當美好的。

“青春就是這樣。”齊睿握緊了她的手。

“我們搬回臨淺吧。”程珞忽的很想回來，這個承載着她的初戀與青春的小鎮，每一棵香樟樹都留有她的回憶。

那些曾經的過去的消逝的過往，那些在仲夏夜裏發生的悲歡離合，所有的所有都在頃刻間變得鮮活而明亮，在這座被香樟樹覆蓋住蒼穹的小鎮，随着游離而過的涼風消失不見。

被銘記住的夏日之城，始終都沒有發生改變，因為它一直都存在于每個人的心中，永不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