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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海遙的訓練效果非常理想。劇組在制定計劃的時候給曲海遙預留了三周甚至更久的時間,但曲海遙非常刻苦,在武術訓練上悟性也不錯,訓練開始之後的第一周,他的身型和動作就有了很令人驚喜的進步,兩周之後,曲海遙就和林琦一起帶着幾個助理坐上了跟劇組彙合的飛機。

這次曲海遙帶了四個助理過來,創下了他的記錄。他之前拍的幾部劇都是在北京拍完的,幾乎沒出過外景,現在驟然要到沒有暖氣的地方去拍古裝戲,林琦很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不過曲海遙一般都只有一直跟着他的賈俊這一個助理,進組的時候雖然會多帶,但也就只多帶一個,根本沒那麽多助理給他用,林琦這次是從公司裏臨時借了兩個過來,塞給了曲海遙。

光是今年,林琦就已經是第三次來橫店了,這地方對他來說非常熟悉,曲海遙倒是第一次。劇組正式開拍到現在也就兩周時間,整個狀态都處在磨合當中,曲海遙到達劇組的時候正在拍攝的都是男女主角的戲份。

女主角是個啞女,因為男主角嵬戾被身為他父母的幽冥谷谷主和谷主夫人所厭惡,所以不像他的弟弟妹妹們一樣能夠融入幽冥谷、參與谷中事務,嵬戾的生活就是一直呆在谷中後山不斷鑽研武功,能夠接觸他的就只有一名老仆和他的啞女,在嵬戾的心中,老仆和啞女幾乎是這世上僅有的人類。

可是直到幽冥谷被屠、老仆身死,僥幸活下來的啞女央求嵬戾帶她去天穹派報仇雪恨,嵬戾才在被暗算俘虜之後明白了啞女根本就是天穹派派去的內應。

飾演啞女的是一位剛結婚不久的內地小花徐桃夭,科班出身,演技不俗,但卻十分票房毒藥。文吉勳并不在意這個,他非常青睐徐桃夭身上那股看似單薄脆弱、實則韌在骨子裏又有一股狠勁兒的感覺,男女主角都是他早早就敲定了的,剛一開機,盡管還有待磨合,文吉勳還是非常自信地感覺到自己眼光很準确。

在對待男二號皇甫玉華的問題上也是這樣。其實現在皇甫玉華已經變成男三號了,這完全是因為曲海遙咖位不夠,原本的男三號皇甫斷就被提到了男二號的位置上。但這對皇甫玉華的戲份多寡毫無影響,曲海遙第一天進組,最重要的事是定妝和官宣,劇務直接把他們帶去了化妝間,工作人員立刻過來給他做造型。

古裝造型耗費的時間一般都比較久,從梳妝開始就是大工程。林琦一直在旁邊看着,他最主要想跟的就是這個時候,影視圈和別的業界不一樣,對于一般的業界來說,簽合同就等于是敲定了。

但這些年來資本的入注讓這個圈子的契約變得很不穩定,一沓合同還沒有社交媒體上140個字之內的官宣來得有分量。所以林琦一路跟過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想盯到官宣這一步,畢竟這個角色對于曲海遙來說意義非凡,林琦實在不希望節外生枝。

劇組還要趕一場夜戲,曲海遙又是提前進組的,所以壓根兒就沒有什麽歡迎會。曲海遙本來也不在意這個,定妝官宣之後他就松了一口氣。文吉勳特意囑咐他第二天早點來現場熟悉環境和流程,有可能後天就有他的戲。

曲海遙忙不疊地點頭,心裏還真沒想到會那麽快。他在北京訓練得那麽拼命,就是想多争取點時間先到劇組學習,誰知道來了之後這麽快就要上戲了,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不是很正常嘛,”回到酒店之後林琦安慰他,“你做得好,別人對你的要求就高了,這對你來說不還是好事嘛。”

“話是這麽說……”曲海遙腿上還放着劇本,上面被他貼了花花綠綠很多便簽貼,到處都是筆記和心得。“可是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差生拼命擠出時間想多複習一點,卻發現考試明天就要開始了啊!”

“是後天,不是明天,”林琦糾正道,“你應該這麽想,反正都是要考試的,早死早超生啊。”

曲海遙聽得更膽寒了。

但事實上林琦話糙理不糙。曲海遙自己在那兒糾結了一會兒,也就只能認了,第二天老老實實去現場學習。文導顯然是整個劇組的中心,他做事雷厲風行,通常在一個鏡頭剛開始拍的時候他就能知道這個鏡頭要不要,喊咔喊得很快,包括演員在內所有的工作人員都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

劇組中差不多有一半的工作人員都是利洋影業已經用熟了的老手了,跟文吉勳合作也不是第一次,整個劇組的節奏都控制在導演手裏,這對于其他工作人員來說适應起來也是個難題。

女主角徐桃夭從出道以來就是拍文藝片比較多,她比較适應的是慢工出細活的方式,這樣高強度、快節奏的拍攝讓她有些吃不消,剛開拍的時候可說是苦不堪言。現在能這麽快适應過來,和跟她搭戲最多的容意的幫忙有分不開的關系。

如果說文導是整個劇組的中心,那容意就是所有鏡頭的中心了。曲海遙真正看到他拍戲,才知道為什麽在學校裏的時候大多數老師都不鼓勵他們過多借鑒容意的表演,用一位老師的話說就是“一般人沒法理解愛因斯坦的大腦”。容意在表演上完全是天才,他不需要入戲出戲的時間,一喊action就能迅速從0加到100,完全不需要緩沖。

曲海遙看着攝像機對着的那個胡亂紮着發髻、明明形貌稱得上落魄神态卻完全不顯頹色的人,內心裏十分贊同當年上課的時候授課老師推崇的容意的表演狀态。他的臉、他的眼,他的身體手腳,他的心髒大腦,所有這些都是角色的,而不是容意自己的了,好像容意的整個身體都成為了嵬戾的皮囊,嵬戾只是借用容意的軀殼在世間活動。

曲海遙完全無法理解怎麽能有人做到這一點,這已經超越了表演的境界,而是作為另一個人在生存。就連現場的攝影機都似乎是受他控制的,曲海遙覺得他根本就是在随意地走位,完全沒有顧及到鏡頭,但事實情況是他連定點都很準,哪怕一鏡很長,他都能從開始到最後都順順溜溜地走下來,自然流暢完全不需要剪,就好像從踏出第一步開始容意就已經設計好了每一步。

曲海遙咬着手指站在旁邊糾結,如果換做自己是導演的話,容意的每個鏡頭他都想拍長鏡頭,不拍太浪費了。

“……他是怎麽做到的呢?”曲海遙實在沒忍住,心裏想着什麽就被他自己自言自語地說出了口。旁邊的副導演胡永鵬聽了個正着,哧地一聲就笑了出來。

曲海遙頭皮一炸,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吓得臉色唰白,連聲對副導演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blablablabla,副導演卻好像完全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着低聲說:“沒辦法啊,我們男主角就是這麽強,我第一天看他的戲也被他驚到過。不過你不要學他啊,想向他偷師是不會有結果的,哈哈哈。”

曲海遙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我們老師也是這麽說的。”

中午放完飯之後,下午就要拍地牢裏的戲份了。全是皇甫斷和嵬戾的戲,這幾場戲中的皇甫斷已經換回了武林盟主、天穹派掌門的華服,而嵬戾則是赤裸着上半身,傷痕累累地被穿了琵琶骨吊在地牢裏。

這幾場戲對化妝的要求很高,容意赤裸的上半身都需要出皮開肉綻的形态。午飯之後化妝組就開始給容意化妝,最難的是要做出肩膀被鐵索穿過的效果。使用的假體似乎不太服帖,工作人員調了好幾次原料才把“傷口”和“鐵索”黏到容意的身上,然後把他吊了起來。光是化妝造型就花了兩個小時,實在是項工程。

正式開拍之後,光是看到場景和燈光的布置,曲海遙就領會了文吉勳的意圖。地牢之中的兩個人,一個是人中之龍,身份尊貴的武林盟主、門派之首,是正義的象征;而另一個則是魔教僅剩的血脈,現在還凄慘虛弱到了極點。

然而即使如此,皇甫斷在尊貴、極富正氣的身份背後,還有着這樣殘虐階下之囚的手段,而嵬戾即使雙肩被穿透,眼中透着的依然是近乎執拗的赤誠。

嵬戾的人生極為簡單,生他的父母幾乎不養他,只留了一片後山和一個老仆讓他自生自滅,他已經忘了父母的樣子,甚至他從後山出來之後發現幽冥谷被屠盡,他都一時間認不出哪具屍體是他父母的——他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面了,死的那些人對他來說都是陌生人,嵬戾從小沒有受過什麽像樣的教育,他根本不知道要為這些人的死而悲傷。

但多年照顧他的老仆的死,他卻無法無動于衷。當他救回啞女、聽她用無限悲戚和怨恨的聲音表情告訴嵬戾她要去天穹派複仇的時候,嵬戾從出生以來都一直随波逐流、可有可無的心第一次被一個明确的目标填滿了。

即使知道了啞女是導致幽冥谷被屠的罪魁禍首之一,即使知道了啞女騙了他,對于嵬戾來說,這些都是他不想、不願承認的事實,他孩子氣的選擇不去承認,依然執拗地打算執行那個執拗的目标,即使身陷囹吾也不能讓他有絲毫動搖。

嵬戾的單純赤忱和皇甫斷的表裏不一形成了強烈對比,在這場戲裏發揮得淋漓盡致。這場戲拍了很多遍,飾演皇甫斷的錢國俊需要在有限的地牢空間裏不停踱步,時而對嵬戾進行折磨。

“你所有的走位,最後在鏡頭裏要形成的都是一個圓,你是在畫地為牢,”文吉勳耐心地給錢國俊講着戲,“雖然這個場景的兩個人裏面你是自由的那個,但在內心裏你已經把自己牢牢困死太久,你對嵬戾使用的所有手段,其實都是你的自虐傾向在作祟,所有的這些力道,你都是對着你自己在作用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錢國俊一邊喝水一邊點頭,看眼神顯然還在思考。文吉勳又轉向容意:“你雖然被吊在那裏不能動,但你的力道是很有張力的。剛才你是清澈有餘,力道不足,要記住你最清澈的狀态要留給啞女。”

再次開拍之後,兩人的狀态都有所調整。皇甫斷幾乎已經用盡手段,卻還是沒有辦法逼問出天穹劍的下落,這幾乎成了他這個加害者的困獸之鬥。而嵬戾則冷硬得像一塊玄鐵,刑具加身時嵬戾的身體上血水和汗水混在一起,特殊的燈光使他這具遍體鱗傷、皮開肉綻的身體散發出異樣的魅力,曲海遙在一邊看得心驚肉跳,即使隔得老遠他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氣場與氣場相互碰撞的較量。

這一鏡總算結束,文吉勳看上去滿意了,下面還要拍攝另一個機位。化妝師上來給演員補妝,這時候文導突然轉過頭來看向了曲海遙:“感覺怎麽樣?”

曲海遙:“???”

還好他只是呆一下,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他抓了抓頭,幹笑了兩聲道:“感覺……感覺到了壓力。”

文吉勳笑了起來:“你第一次上戲,有壓力很正常。這樣,你先去做造型,他們拍完之後你就走一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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