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5
15
顧修遠趕到學校時,屍體已經被運走了,同在現場的陳老師拍拍顧修遠肩膀,嘆息聲長遠:“警方那邊已經有頭緒了,兇手很可能是活體組織販賣人員,這些例子早些年也出現過,只是沒想到如今又會重新作案。”
陳老師在學校的教學歷程比顧修遠來得久,顧修遠還未來任教時陳老師就在這裏了。
圍觀的學生漸漸散去,只是誠惶誠恐的氛圍并未減少。
“那當年的販賣者有找到嗎?”顧修遠看着學生散去的背影,問身邊的陳老師。
陳老師搖頭,“沒有,所以估計警方應該會聯系當年的案子一起查吧。”說着又是一陣長長的嘆息聲:“哎,快點抓到兇手吧,不管兇手拿到器官是為了做什麽。”
顧修遠抿緊嘴。
陳老師又在顧修遠身邊說了幾句,顧修遠聽着,心思卻飄忽不定。
早幾年學校出現的學生離奇死亡器官消失的事情他剛到C市時也有聽說過,只是已經過了那麽久,他并沒有多注意這些事。
可如果把那年發生的事情和如今發生的事情聯系起來,那麽,兇手:很有可能是學校內部人員!
——
顧修遠聯系了沈白梅那邊,約了時間,再打電話通知餘荒:明天下午沈白梅交接班,倒是在醫院碰面。
這無疑是件喜事。
餘荒欣喜。
赴約那天下午,她怕遲到,提早了半小時到達目的地。
婦幼保健醫院門口,熙熙囔囔的人群,多為抱小孩來的家屬,小孩子的哭喊聲,悅耳的童笑聲,父母哄孩子的無奈聲,交雜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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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荒邁着小步伐,走到大廳裏頭。
不同于一般醫院的格局布置,婦幼醫院大廳裏擺滿了小型游樂場玩具,牆面上貼滿了卡通貼紙。
餘荒想起了遠在X市的佳美雙語幼兒園。不知道蘋果班的孩子們這幾天過得如何。
快到約定時間時,顧修遠還沒有到,餘荒思索片刻後,自行到護士站質詢了沈白梅護長所在的辦公室。
她至少是懂得一個道理的:求人家辦事,自個兒怎麽可以遲到。
辦公室的門是虛掩着的,餘荒敲了幾下門,篤篤篤的聲音,清脆悅耳。
裏頭很快就傳來一女聲:“進來。”
餘荒再次理好衣服頭發,小清了下嗓子,直起腰板,伸手把門推開。
吱呀的一聲。門口,室內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餘荒才一感涼爽:原是外頭天那麽熱,流了汗,只是過于着急緊張激動的情緒,她并未注意到。
門開了,餘荒往裏頭看,裏頭有兩件桌用隔板隔開的辦公桌,但只有一個穿着護士服的女人在裏面,聽到開門聲,女人回頭,正好對上餘荒看過去的目光。
女人一頓。
随後,是餘荒先發聲言:“您好,請問沈白梅女士在嗎?”她對那女人道,客氣禮貌。
女人還在呆愣,雙目瞪得老大,本就打了點妝的臉變得更煞白,靠近一點看,甚至能看到女人略微顫抖的嘴唇。
女人驚恐得沒有半點反應,餘荒又道了一聲,略微擡高點音調,再加上些許的疑惑。
女人才反應過來,眨了下眼,尴尬扭頭咳嗽了一聲,再去看餘荒時已經沒有最初的驚愕了。女人頓了下,才道:“我就是沈白梅。”
餘荒一頓。
沈白梅笑了笑,走到旁邊去拖了把靠背椅過來,伸手招呼餘荒:“過來坐。”
餘荒小步往沈白梅那裏去,沈白梅身上微濃的消毒水味若有若無飄進餘荒鼻翼裏。
“餘琴的女兒?”餘荒剛說着謝謝,落座,沈白梅也坐回自己辦公位上,擡眼與餘荒直視。
“嗯。”餘荒點頭,“我叫餘荒。”
沈白梅又盯着餘荒看了半天,直看得餘荒頭皮發麻,想伸手下意識去摸臉頰時,沈白梅才轉開視線,輕聲道:“顧教授那邊已經先和我說了,你有什麽想問的,你問,我能答的會盡量回答你。”
餘荒聽着沈白梅如此說辭,下意識往方才被她關上的房門。
顧修遠還沒來。
牆上挂着的時鐘顯示的時間卻已超過他們約定的時間了。
顧修遠昨日口頭上答應了陪餘荒一起來見這個沈白梅,如今未到。
也許......又是臨時出了什麽事吧。
——
餘荒先問了一些母親那邊親戚朋友的情況,沈白梅是母親的表妹,理應叫她“表姨”,餘荒在心裏聯系了百遍千遍,但最終開口的依舊是:沈女士。
餘荒開不了那個口。
“你說你現在被王華生領養?”沈白梅說着說着,開始反問餘荒話裏的問題。
餘荒一頓,半晌,點頭,“是的,當年我母親去世,是王家收養了我。”
此話才出,沈白梅突然沉下臉色,目光意味不明,又開始盯着餘荒看了起來。
沈白梅四十多歲的年齡,保養得卻如二三十歲的樣子,一手搭在辦公桌上,修得整整齊齊的指甲一下一下點着桌面。
餘荒被她看得一陣莫名其妙。
“丫頭,你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嗎?”沈白梅一轉話題,突然這樣問餘荒。
餘荒啊了一聲,沈白梅還盯着她看,餘荒腦袋瓜轉得也飛快,先不想為何沈白梅會突然這麽問,但餘荒先連忙搖頭,再道:“不知道,我自幼同母親住在X市,母親這邊的親戚母親絕口不提,何況是從未謀面的父親?”
轉了一大圈的彎,這也是餘荒想要知道的問題。
沈白梅上上下下再審視了餘荒一圈,餘荒是拘謹了點,雙手合十放在腹前,坐得筆直,雙腿緊靠放在一起,眼睛直直看過來,臉上除了僞裝出來的鎮定外,最多的是不安和緊張,甚至是有點沉不住氣要開口問最想要知道的問題了。
很顯然,沈白梅剛才的問題就是餘荒這次來的要點。
“你知道嗎,要不是因為你的長相與你母親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沈白梅畫風一轉,移開直盯着餘荒看得視線,轉到禁閉的門板上,“我并不會和你說這麽多。”
餘荒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沈白梅回過頭來,仰起視線,餘荒低下眉,看了沈白梅一眼,而後,朝沈白梅鞠了一躬,“表姨,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父親的下落,他是生是死,母親走了那麽多年,受苦受累了那麽多年,如果那個我從未謀面的父親并不知道有我的存在,并不知道母親那些年受的痛苦,那母親,多可憐......”
餘荒直起身板來,望着沈白梅,一字一頓的朝沈白梅這樣說着,沈白梅靜置片刻,也徐徐站了起來,伸出手,早已被空調吹涼的雙手覆在餘荒兩雙手上。
餘荒心下一松,暗裏長長噓了口氣。
——好在她是猜準了:這個沈白梅表姨,和她母親的關系,非常要好。即便是她母親已經去世二十幾年。
——如若不是如此,沈白梅絕不會只因為她長得和母親相像就願意接待她,耐心一個個回答她的問題。
——更不會一開始就爽快答應顧修遠的請求,哪怕顧修遠和沈白梅有過點頭之交。
——
“我其實也不太了解你父親這個人,當年你母親是我們那片區裏戲班子的成員,随着戲班子到處唱戲表演,你父親就是你母親在B市巡回唱戲時認識的,只是我舅舅他們并不同意你母親和你父親的這樁婚事,後來他們瞞着家裏人,領了證,跑去X市,當年你母親懷着你時我跟着有過去X市一段時間,你出生後我就回來了,這麽多年沒有聯系,沒想你母親......”
沈白梅回憶着當年的過往,簡單的敘述曾經發生的一切。
餘荒聽着,雖不能聽全沈白梅省略掉的內容,但有一點餘荒還是聽出來了:和梁曉珏給的資料一樣,她母親并非當年巷子裏大夥說的是肮.髒.不.堪的交.際.花,母親有她自己愛的人,有她自己正當的職業。
“那您知道我父親是做什麽職業的嗎?”餘荒想了想,還是問出這個問題。
沈白梅靜了下,許是因為剛才的觸景生情,眼眶有些紅紅的,此刻的模樣與她一絲不茍的裝飾不太适合。
但餘荒這麽問,沈白梅抽了張紙巾,背過臉去,餘荒看着她小心擦了幾下眼角的淚水,再轉過頭來,盡量扯出一個笑容,道:“這個我知道,當年我和你父母一起住在X市,你母親快臨盆了,沒有再跟戲班子去唱戲,你父親當年也只是個落魄的窮書生,我記得好像是搞什麽生物研究的,後來因為生活開支需要,同當時後街巷尾一米店王老板一起,進了一個不知叫什麽隊伍的科考隊,隊裏每月會給成員家屬一定補貼,當時那個年代,隊裏給出來的補貼以及足夠一家老小生活了。”
沈白梅說着,餘荒聽着,只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餘荒皺起了眉頭,反問:“什麽科考隊?王老板?不會是王叔叔王華生?”
沈白梅點頭。
餘荒眉頭皺得更緊。合十抱着的雙手握得更緊。一絲不詳的預感劃過心尖。
餘荒想了下,張了張嘴,剛想再和沈白梅說什麽,緊閉着的門被人從外頭啪嗒一下推了開來,力道還挺重。
餘荒同沈白梅一道望過去。
是個慌慌張張趕過來的小護士,見到沈白梅還在辦公室裏,眼前頓是一亮,連着開口:“梅姐太好了你還在,23床孕婦難産大失血,RH陰性血型,血庫裏儲量不足。”
——
顧修遠安撫完最後一個受害者家屬,出了教學樓後才發現已經過了同餘荒約定的時間。
身邊有同事走過來:“一起走吧?”
顧修遠搖頭,晃了下手裏的車鑰匙,“有事。”
很着急的一件事。
他并不保證餘荒能招架得住沈白梅那種類型的老女人。嚴厲苛刻。
顧修遠把車開得飛快,就差沒做出闖紅燈這種事。
到了醫院,尋了沈白梅的身影,護士指着樓上的手術室,對于顧修遠這類俊朗男子,服務态度也好:“剛才一緊急手術,護長上臺了。”
“那之前有沒有一個女子來找過你們護長?”
小護士是剛才給餘荒指路的那個,顧修遠這麽一問,小護士是有印象的,對顧修遠同樣值了指樓上,“剛才那孕婦大出血,急需熊貓血,你說的那個女孩正好是熊貓血,剛上樓獻血去了。”
——
顧修遠輾轉幾回,最終回到原地,在沈白梅辦公室裏找到餘荒。
門沒有關嚴,顧修遠站在門口,裏頭冷氣往外冒。
他透過門縫,裏頭,餘荒左手枕在桌上,整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那裏,低着頭,看着右手拿着的手機屏幕。半場不短的頭發披在肩上,右邊的頭發被她擾道耳後,左邊垂放下來。
露在短袖外的雙手,白皙的肌膚,左手手腕處纏着一條厚厚的繃帶,那時壓迫血管的止血帶。
他問過抽血室裏的護士了,她剛才獻了400CC的血。
顧修遠推門進去。
餘荒擡起頭,以為是沈白梅回來了,卻是一愣,沒想看到的是顧修遠。
“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顧修遠走到她身邊,旁邊有一位子,剛才沈白梅給她拿過來的椅子。
顧修遠坐下,眼神卻盯着餘荒手腕處看。
餘荒一笑,把手往回收了下,“沒有,還好。”她道。
顧修遠收回視線,看了餘荒一眼,餘荒已經慌忙把手機收好。
“有什麽收獲嗎?”顧修遠看她,瘦瘦小小的身板,安靜坐在那兒。
餘荒點頭,只是視線往下低,盯着地板瓷磚,嘴抿成一條線。
顧修遠一笑,“那就好。”至少沒白來。
只是餘荒依舊低着頭,氣氛有些不對。
“怎麽了?”顧修遠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眉頭一皺,問她。
深邃的雙眸緊盯着餘荒的小腦袋。
餘荒把頭擡起來,顧修遠還在看她,看她臉上的任何表情。
她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一副已經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模樣。
最後終是鼓起勇氣,餘荒看着顧修遠那張精美絕倫的臉龐,腦袋裏,回憶起來的是那日顧夫人把字條塞給她時的模樣:我兒子對上次的相親很滿意,希望能與你往下發展。
——如果說的是真的話。
“顧......修遠。”她小心翼翼,叫着他的名。
“嗯?”顧修遠一挑眉。
“如果我說我也滿意上次的相親,你是不是願意,現在就,娶我?”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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