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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天都亮透了姬子璎才慢悠悠地晃蕩到未央宮,懶洋洋地扶着宮女的手步下馬車,一擡頭卻愣住了。
“阿兄在裏面?”她面露喜色,一身的憊懶瞬時一掃而空,眸子也明亮起來。門口停着的馬車上用金線填了雕刻的蟠龍,是太子才能用的制式,沒別的人敢用了。
等不了宮人肯定的答複,她提着裙擺就跑了進去,愁得嬷嬷在後面直追趕:“公主殿下,這可是在未央宮!”
到得門口,姬子璎便緩了下來,叫嬷嬷看看衣服頭發有沒有亂,這才緩步踏進殿裏去。
姬子玔正恭恭敬敬地坐在皇後身側,面前是幾卷畫軸。
皇後程瑜剛囑咐完他一些要事,便聽見宮人傳話說安國公主到了。
“這孩子,最近倦怠得很,來請安的時辰是越來越晚了。”程瑜笑道:“快叫她進來。”
姬子玔一擡頭,便瞧見姬子璎輕盈地走過來。時值孟春,衣料已很輕軟,裙幅柔軟輕緩地擺動着,像是随着一陣輕風輕柔地落在了面前。
“母後,阿兄。”她雙眸晶亮,請過安便走到姬子玔身邊坐下。看見他身前的畫卷,她好奇得很:“阿兄,這是什麽呀?”
如今她是不敢随意動他的東西,只仰着小臉望着他,一雙眸子裏滿是期盼。
“你不能看的東西。”他看起來心情不錯,雖沒給笑臉,但也不是冷臉。姬子玔起身道:“母後,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東宮了。”
“去吧。若玉,替太子殿下将畫卷送出去。”程瑜颔首,囑咐身邊的宮人。
“母後,我送阿兄出去。”姬子璎難得見到他,當然要多黏一會兒。
程瑜自然不會阻攔他們兄妹和睦,笑道:“再過兩個月就是你及笄的時候了,到那時可不能這樣黏你阿兄了。”
“長大真煩,怎麽這個也不能,那個也不能?”姬子璎噘嘴抱怨道:“我可以不及笄嗎?”
“又說孩子話。你不是要送你阿兄,他可還等着你呢。”程瑜看了看正在等待的姬子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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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玔,我幫你抱畫卷!”姬子璎伸手去若玉懷裏搶卷軸,若玉小心翼翼地避過,一臉為難地望向皇後。
“有宮人抱,要你出什麽力,你是想趁機看看裏面是什麽吧?”姬子玔居然搭理了她,而且語氣不算冷淡。
姬子璎有些發怔,但更多的是開心:“阿玔真讨厭,一定要把我的目的說出來嗎!讓我看看嘛!”
“不行。”姬子玔一口拒絕:“若玉,不許給她看。”
若玉如蒙大赦,逃也似的走到另一邊。
“不讓看就不讓看咯。”姬子璎上前抱住姬子玔的胳膊——她是個慣會蹬鼻子上臉的,近來姬子玔對她多次縱容,她便一次比一次放肆。“阿兄,我送你!”她笑得眉眼彎彎,少女白皙圓潤的臉已顯出比宮裏其他公主更令人矚目的輪廓來。
皇後身邊的常嬷嬷面色頓時就淡了下來,待兄妹二人離開宮殿方對皇後說道:“娘娘,公主一天天長大,與殿下這般親昵可不合規矩了。”
“阿璎還是孩子心性,無妨,如今對她說了只怕也聽不太懂。”程瑜倒并不在意:“待她及笄,讓宮中女官教她女誡,她自然就懂什麽是規矩了。”
自從那天夜裏她求阿玔不要再讨厭她,他好像真的就不再讨厭她了。隔個三五天,姬子璎便能在未央宮遇上姬子玔一回,自此早起請安再不是負擔。有時他甚至來得比她晚一些,姬子璎便不進去,尋着各種由頭在未央宮門外游蕩,等看到姬子玔的馬車過來了,假裝自己也才剛到,跟他一起進去。
起初她送他出門,他還一語不發。未央宮能有多大,姬子玔來請安也只能進入前殿,走不過多時就走到馬車邊上了。但姬子璎還是很滿足,至少他不避着她了。
再後來姬子璎稍稍同他戲言幾句,譬如“你印堂發黑,是昨夜又睡得晚了”之類,他竟然還會簡短地給予回應。
姬子璎的喜悅一發不可收拾。未央宮那短短時間的相處哪裏夠?她還使錢給長清宮的宮人,叫他們看到太子殿下去到長清宮就立即着人給她打個招呼。
于是每回姬子玔從長清宮出來,總能看見姬子璎在一旁的花園裏玩耍,譬如今日,她左手提了個花籃,右手執一朵初初綻放的栀子,亭亭立在花叢間。
“阿玔,好巧!”姬子璎撥開臉前面紗,露出一雙仿佛蓄滿了星光的眸子。
“是啊,每天都這麽巧。”姬子玔淡淡應道,挪開目光。第一回是意外,第二回也還能假裝是意外,可這都第幾回了,全天下的巧合都聚集到她身上了?
“就是呀,怎麽會這麽巧呢?”被拆穿了詭計,姬子璎也能厚顏裝下去,笑嘻嘻跟他打馬虎。“我挑了這麽久,才挑到一朵最中意的,阿玔可真好運,既然遇到你了,送給你啦!”她舉起手,将栀子送到他面前。
她五官已然長開,屬于孩子的稚氣卻不曾盡褪,恰如她手中那朵綠萼之色尚存的栀子,秀色半隐。
有那麽一瞬,姬子玔竟有些挪不開眼,待回過神來,才發覺花已在掌中。
姬子璎自己也怕一直纏着他又要遭他讨厭,加上方才他又揭穿了她的小小心機,送完花便拎着花籃逃之夭夭,并未發覺他片刻的失神。
來長清宮就是想見一見姬子玔,人見過了,該回去了,反正父皇最近忙着與那些神神叨叨的老道士們論什麽道。姬子璎一看到那些道士就心煩,只除了郗玉,他與別的道士不太一樣。
她掐指一算,今日是郗玉來送丹藥的日子,必然要在蓬萊殿稍作歇息,以備文帝召喚,便轉身又去了蓬萊殿。
郗玉居處門口的兩個小道童早已識得她,見她過來,立即躬身行禮,繼而退到遠處。
郗玉聽得動靜,也出門來迎接她。姬子璎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卻欲言又止,不由得說道:“你想說什麽,不妨直說,我們相熟這麽久,還有什麽說不得的話麽?”
她說得這樣直接,郗玉便沒有再猶豫:“聽聞殿下受了傷,不知是否無恙?”
“我手臂被劃了一道口子罷了,并無大礙,但是……你從哪裏聽來的?”姬子璎奇道:“父皇不是下令禁止任何人談論這件事?”
“身處道觀,悉聽人心,自然時常聞得旁人不能知曉之事。”郗玉也不瞞她:“日前有貴人萬金請一位道友去做道場,只說家人為鬼魅纏身,請道友幫忙驅散。那人半迷半醒,呓語不斷,透露出他親近之人致人冤死,還喚了一個人的名字。道友認得那個名字,乃是朝中大臣,驚慌之下說與我聽。原本朝中之事,我不欲牽涉,然而昨日師父回到道觀,亦言陛下請他在宮中做道場,只因陛下疑心有人為鬼魅所惑,犯下大逆之罪。不巧得很,道友轉述的名字與陛下所言之人頗有幹系。”
聽到這裏,姬子璎一時脫口而出:“這兩人可是過世的惠妃兄妹?”
郗玉不語,但他垂下了眸子,以示默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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