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送信

? 文錦繡從書房裏找了一只小號的毛筆,歪歪扭扭的費了好大勁才寫完一封信。又拿了一個出嫁前繡娘幫着做的荷包,把信裝在這個桃紅織金繡粉白牡丹的荷包的夾層裏。

文錦繡叫了寶燕來,給了她一個繡并蒂蓮的荷包,“裏面有五兩銀子,你拿去給你弟弟,讓他撿了外邊零碎的小玩意兒來,只要是好看的、好玩的都買回來!”

寶燕有些不明白,“姨娘買了那些東西回來做什麽?難道府裏的東西不比外頭好?五兩銀子也太多了些!”

“我想買了給梨香院的丫鬟婆子,府裏的東西好是好,可是外頭的東西心思更精巧些!”文錦繡說着,拿出那個桃紅織金繡粉白牡丹的荷包來,“你看,這樣的配色很少見吧?既富貴,又雅致。”

寶燕點點頭,這個荷包邊上纏了黃綠二色絲線打的絡子,底下還綴了銀魚,魚鱗片片分明,嘴兒微張,瞪着眼珠的樣子十分生動。

“這是西街外一個叫‘玉繡坊’的鋪子做的,我很喜歡,想要再做幾個,你讓你弟弟拿了去找玉繡坊的掌櫃,給我定五個!所以才給了你五兩銀子!”文錦繡道。

寶燕這才收下兩個荷包,憨笑着說:“奴婢會辦好這件事的!”文錦繡含笑點點頭,賞了她一個四分的銀锞子,“拿去買糖吃!”

青杏走了進來,有些擔憂的問:“寶燕成麽?會不會被人捉住馬腳?”

“就算被人捉住了馬腳,我信也送了,有什麽處置随她好了!”文錦繡道,“說起來,我是從陳姨娘那裏知道可以托外院小厮捎東西的,又‘恰好’這個小厮是我院裏寶燕的弟弟,我不過是買了些東西給丫鬟,別人只會以為我想收買下人罷了!”

“她們知道了想知道的,我順便定了幾個荷包的事,誰會在意呢?”文錦繡十分自信。

“王爺知道了會不會不高興?”青杏還是有些擔憂。提起周承寅,文錦繡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在她看來,周承寅簡直就是萬惡的根源!雖然自己不得不在周承寅手下讨生活,但這都只是權宜之計!

她難得訓斥青杏,“他高不高興關我們什麽事?”看到青杏欲言又止的神情,火氣一下就大了起來,“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難道還得看他臉色不成?誰缺吃穿了?靠着他那五十兩銀子的月例我們早餓死了!我還沒說他一個窮鬼!”

青杏看她臉色不好,直點頭應是。心裏卻想,小姐你就算財大氣粗,可這府裏又不能單過…

青萍走了進來,小聲禀告自己得到的消息,“向姨娘前腳剛進了福澤堂,姨娘您就去了怡芳居,奴婢聽說向姨娘氣的砸了好幾個茶盅!”青萍帶了些心有餘悸,“您說,向姨娘不會記恨上了咱們吧?”

文錦繡“哼”了一聲,“記恨就記恨好了!就她那個腦子,還把所有人當傻子,不是進了水是什麽?好好把孩子生下來肯定有她好日子過,現在嘛,想對付她的人多着呢!她到有功夫生我的閑氣!”一副說起向姨娘無可救藥的樣子。

送了信,文錦繡緊繃的精神總算放松一些,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吩咐兩個丫鬟,“我餓了!要吃飯!”

兩個丫鬟都抿了嘴笑,青萍就問:“姨娘想吃什麽?”文錦繡想都懶得想,揮揮手,只說“随意,随意。”青萍剛要犯難,就聽見文錦繡說:“酸梅湯!”

青萍應是下去,青杏服侍文錦繡去了正屋換了一件家常的姜黃色褙子,又散了頭發,編了一根麻花辮盤在腦後,簪了兩朵珊瑚珠花。

用過膳,文錦繡躺在臨窗的大炕上,囑咐青杏:“過兩刻鐘就叫我!睡多了腦仁疼!晚上又睡不着!”想了一會兒,興致勃勃的道:“下午咱們抹牌!我好久不曾抹牌了!”

青杏笑着點點頭,服侍她脫了衣裳,散了頭發,又抱了薄被給她蓋上,起身半關了窗子。文錦繡沉沉睡去。

下午和青萍、寶燕、含娟三人嘻嘻哈哈的打了一下午葉子牌,文錦繡輸了不少,可她錢多,這點銀子根本不心疼。反倒三個丫鬟個個喜笑顏開,直說文錦繡是散財童子。

第二天是十五,文錦繡起了一個大早,帶着青杏去了德興院請安。

德興院的人整整齊齊的,除了周承寅和懷胎八月的向姨娘。大家給廖氏請過安,送走了周載澄,就坐在正房裏閑話家常。

其實文錦繡很想走,她請安的時候都要卯正起,辰初到德興院候着,而廖氏辰正才出來。這中間就差了一個時辰,文錦繡每每用不了早膳,餓的兩眼發昏。偏偏這群小妾大多辰初即到,她一個人怎麽好搞特殊。

文錦繡拿着帕子捂嘴打了個哈欠。眼尖的方氏一下就瞧見了,笑着對廖氏道:“文妹妹怕是累了呢!剛妾身都瞧見文妹妹打哈欠!”

一屋子的眼光都聚了過來。文錦繡無語,只好裝作臉紅的樣子,向衆人解釋:“妾身昨個兒和丫鬟打了一下午葉子牌,頑的晚了些!”

大家都笑了起來,廖氏親切的問:“贏了還是輸了?”

文錦繡氣惱的說,“三個丫鬟聯合起來欺負妾身!妾身輸了一百兩銀子!”

屋子裏氣氛一滞。

一直跟一個透明人一樣的江姨娘笑着說:“文妹妹可真有錢!下次叫了我去抹牌,也好讓我掙點脂粉錢!”

文錦繡內心不由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對江姨娘道:“您是江姨娘吧?妾身只見過兩回,有些不大分得清…”

屋子裏能坐着的最少都是半個主子,有什麽分不清的,不過看她小家子氣把她當丫鬟罷了!

方氏‘噗嗤’一聲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江氏面色漲紅,憤恨的看了文錦繡一眼。

文錦繡馬上慌了手腳,起身對江氏賠禮:“江姐姐,是妹妹不對!姐姐下午來妹妹這抹牌吧?要不妹妹給姐姐送些銀子過去?”

江氏氣的直發抖,她要是真要了文錦繡的錢,成了什麽人了,王爺王妃怕是都沒有好臉色給她!她強忍住胸中的悶氣,一字一句的道:“我還不缺這點銀子!”

文錦繡還欲還口,起床氣加餓肚子合起來,文錦繡脾氣和擠兌人的功夫可不是蓋的。廖氏卻出來打了圓場,“文姨娘出自巨賈文家,自然身家豐厚,別說一百兩銀子,就是一百萬兩都是有的!”

雖然誇着文家,卻是幫了江氏。可江氏只是面色稍稍緩和,全無感激之意。文家再有錢,也不可能給一百萬兩給女兒做陪嫁,文錦繡拿不定主意廖氏知不知道文家給了周承寅一百五十萬兩銀子的事,只好低頭裝鹌鹑。

可這個地方不是她想裝低調就能如願以償的。

方氏笑道:“文妹妹和晚紅熟悉,又住的近,你們二人約了抹牌最好不過了!晚紅怕是沒有江姨娘這樣手面闊!”

文錦繡就知道她應付了向姨娘這麽多天,這群人怎麽可能個個沉得下心!她正要說話,馬姨娘卻已經跳出來質問方氏:“方姨娘難道是說王妃虧待了向姨娘不成?!”

方氏聽了委委屈屈的看了廖氏,“姐姐…我不是這個意思…”

而廖氏根本不理會她,只說:“晚紅已經是姨娘了,她才是你妹妹。”

文錦繡立刻就奉承了廖氏,“王妃說的是!方姐姐和向姐姐,還有在座的各位姐姐都要親親熱熱的才是!”

廖氏點點頭,道:“此言有理。”在座的都起身應到“謹聽王妃教誨!”,廖氏點點頭,衆人才複坐下。

方華柳想着文錦繡敬茶那天,叫廖氏‘王妃’,卻只叫自己‘姐姐’,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把自己和她一樣擺在姨娘的位置。今天廖氏又告誡她,丫鬟出身的向晚紅已經是姨娘了,更是自己的‘妹妹’。想到這裏,方華柳咬碎了一口銀牙。

馬姨娘身邊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歪着頭問馬姨娘:“爹爹上朝怎麽還不回來?娘我餓了!”陳姨娘端了大小姐周萱面前還未吃的一碟酥餅,放在了二小姐周英面前。

馬姨娘看了王妃一眼,見王妃沒有表示,才感激的看了陳姨娘一眼,小聲的囑咐女兒一句,才拿帕子裝了一塊酥餅遞給女兒,周英安安靜靜的坐在凳子上,十分秀氣的一口一口的吃着酥餅,一點兒聲音都不發出。

文錦繡這才知道周承寅上朝去了,又醒悟自己作為周承寅的小妾,是不是太不關心他了?如果青杏要是知道一定會跳起來大聲說‘是!’,并且吧啦吧啦的開始苦口婆心的勸文錦繡。

可惜沒有如果。文錦繡這個念頭不過一閃,她馬上感嘆起周英吃東西時秀氣的模樣來,覺得封建時代的女子就算相貌不絕色,可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矜持都能讓人眼前一亮。

江姨娘問彭姨娘:“怎麽不帶了三小姐來?”彭姨娘臉色頓時有些不好。

文錦繡十分好心的幫忙轉了話題,“妾身昨個兒去陳姐姐那兒,看見陳姐姐院裏的丫鬟用的汗巾子和絹花都十分新巧,才知道是外頭捎進來的,妾身看了心癢,也讓妾身院裏寶燕的弟弟給妾身捎了些小玩意兒,到時候送些給彭姐姐,拿了給薇姐兒頑罷!也是妾身的一點心意!”

文錦繡本意是把這件事報備給廖氏,免得到時候又生出事端來。廖氏早就知道這件事,也不在意,只對文錦繡說了句“你有心了。”和敬茶時獻上鞋襪的話一模一樣。

江氏卻不陰不陽的道:“文姨娘這樣闊氣,也會稀罕外頭的小玩意兒?”

“因為平日裏看的都是些金銀寶石,雖然貴重卻呆板老氣,還壓頭,所以想尋些精致新穎的來!”文錦繡毫不客氣的回了她,江氏冷哼一聲,卻不敢再說話。

一個穿桃紅比甲的丫鬟走到廖氏身邊耳語幾句,廖氏點點頭,讓她下去。

然後敘話一會兒,廖氏端了茶,大家起身行禮過後,魚貫出了正房。

文錦繡走在最後頭,聽見院子裏方氏的聲音傳來,“玲月這是打哪兒來?怎麽,有什麽大事不成?”待出了門,才發現是那個穿桃紅比甲的丫鬟,原來她就是玲月。文錦繡暗道,瞅了四周一眼,發現幾位姨娘雖然三三兩兩的走着,可步子相比之前卻是慢了下來。

原來大家都很關心周承寅啊……文錦繡想,那麽少她一個也不算什麽了!文錦繡理直氣壯。

玲月知道這不是什麽大事,只說給廖氏聽是因為她是廖氏的丫鬟,而作為廖氏的心腹,玲月明白廖氏根本不在意這群姨娘知道這個消息。

“王爺被皇上皇後留在宮裏用午膳!派人來知會王妃一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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