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破陣子

? 再三思量，諸多查證部署，終于決定出兵試探，謝贏親率将門山駐兵突襲西涼大營，西涼軍匆忙應戰，終是不敵，舉營大退。

随捷報而來，是一封密函，拆閱畢，陳昱看着落款一“浚”字兀自輕笑，幾分譏諷。洩露消息的信都敢明目張膽的直接送到他這兒來了，當真是無所顧忌，無論真假，澹臺浚下這盤棋怕是壓下了所有籌碼，膽識和手段都不弱，難得棋逢對手，卻在最初就将自己置于俯首之地，就算風險不小，可是越來越看來，都是我們的王爺的贏面占據優勢。陳昱不信澹臺浚不清楚這樣的局勢，可他依然這樣做了，不管是何理由，也不過一念之間。翻手壓住信紙，面上收盡波瀾，下令軍中将領前來。既已身陷局中，哪怕只是一枚棋子，也定要走得漂亮。

而後，大靖軍勢如破竹，西涼軍隊節節敗退，五萬軍衆，傷亡慘重，唯有拔旗歸國，不料途中再遇襲，為大靖軍盡數包圍，負隅頑抗，終全軍覆沒。大靖大軍集結，川陽城主陳昱親自率兵，揮師西去，直逼西涼邊城，消息傳回西涼皇都，西涼王大恸，嘔血，崩于殿前。五皇子趁機而動，領兵占領皇城，是當時，邊疆戰況已令五皇子焦頭爛額，手中兵權突然動搖，皇都之中各股勢力都蠢蠢欲動，幸而他日夜鎮守皇帝寝宮，終得先機，以為大權在握，不料風雲突變，本來應該生死下落不明的七皇子率勤王大軍一舉殺入皇城，轉勢将之逼入絕境。五皇子看着面前自己從來不屑正眼相待的“皇弟”，還有他身後那些不知何時已被集結在一起的所謂的“勤王軍”，那些他一直不予重視的零散的地方軍隊氣勢洶洶的勤了他們的王，一直以為一切盡在控制，到最後不過一場黃粱美夢，原來，自己一直被圍困在這皇都，以為這皇都便是天下，卻原來，天下，只握在看得見天下的人手中。揚天悲吟，橫刀自戮。

不過三日，西涼王駕崩，五皇子奪宮，七皇子率兵讨伐，五皇子事敗，懷罪自盡，七皇子出先皇遺诏告天下，繼大統，定一月之後，登基為帝。出書大靖，言永世結好，示歸順，大靖軍攜書退，看似，塵埃落定。

世事瞬息萬變，先是痛擊西涼，直接打回他們的老巢，川陽百姓無不拍手叫好，如今傳來那西涼蠻子已出書歸順，連連奔走相告，衆人皆快意。

城中沸反盈天，霍璟梵卻早早就帶着沈蕖陌出了城，二人一騎向着西北去。天寒風冽，沈蕖陌先幾日就換了冬衣，再系上大氅，兜帽捂得嚴實，算是十分保暖，可天氣一日比一日冷，這樣的嚴冬，哪是只受過南邊天氣的沈蕖陌能輕易捱得住的，再有，路途行進之中，更是容易受凍，霍璟梵放不下心，燒了手爐給她捂在懷中，這手爐精致小巧，打造得極為講究，能暖好一段時間，還裝足了小袋的薪碳，這才帶了她上路。相比之下，霍璟梵就穿的單薄了些，同樣裹着大氅，衣裳卻沒有沈蕖陌那麽厚實，他只顧小心的将她護在懷中，寬闊的胸膛可靠依然，迎面風來湧起他的大氅，沈蕖陌能感覺到偶爾有寒風刮到面上生生的疼，她伸出手去握男人緊抓着缰繩的手，不出所料的一片冰涼，将自己大氅攏過去罩住，手也不松，熱度一點點煨過去，就聽見霍璟梵在耳邊低低的笑，隔着兜帽蹭她。

先前就做好一切安排，澹臺浚出書歸順，陳昱退兵東歸，時間把握剛好，霍璟梵坐鎮川陽城，震懾最好，他最快便得到了前方的消息，揉了揉眉心，總算，目前為止，一切都還算順利，答應過沈蕖陌一起去見他，現下已是時機，與沈蕖陌說，女子想起霍璟梵說等這些事情處理的差不多就帶她去看慕緒然，那事情應該已無大礙，果然男人又跟她說了西涼歸順的消息，驚訝之餘，又松了口氣，便欣然說好。霍璟梵淡淡一笑，面上有些複雜，眼中沉浮，沈蕖陌不禁伸手抱住他，是說不出口的安慰，片刻，霍璟梵低聲對她說

“他，失去了一個人，那女子中了醉歌浮生，沒能救回來，小慕為了她，只身闖入西涼軍營斬殺了當時敗兵的三皇子，帶着滿身的傷和血，卸了城主令交予陳昱，獨自去了女子居住的村落，我那時想不明白，手忙腳亂的去尋他，半道遭了埋伏，也中了醉歌浮生，沒能見到他，又馬不停蹄地的趕到江南保命，卻見到你”

定定的看着懷中也仰頭看他的女子。宿命如此這般，所有的分別和相遇都似乎早有預兆又似乎突然而至，冥冥之中，因緣後果，是否早有注定，所以此時你我在彼此眼中，不分你我

“我才明白，見到你，我才明白”

将所有的悲歡喜樂都給予一個人，如若失去，缺失了的生命不過惶惶終日，何處安寧。正因為懂得，所以無能為力。

路途不算太遠，只是沙漠難行，霍璟梵駕馬謹慎，夜落時分，見了一戶人家，下去詢問，只道不遠就是那個村子了，只是夜黑路難走，天氣也不好，主人便熱情留了他們過這一宿，隔日天氣更加低沉了，天空灰暗，像是要下雪，他們拜別了主人家，加緊趕路，果然不一會兒就到了村子，霍璟梵下馬打聽了方向，朝沈蕖陌微微點頭示意，而後牽着馬便走過去。

低矮的籬牆圈住三間陳舊的土屋，一方荒蕪的院子，突兀的獨長着一棵已落光葉的木蘭，樹幹被用枯草層層包裹起來，四周還支起了一個小小的草棚，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男人，正背對着，修整着草棚，像是聽見動靜，男人轉過身來，看見他們，堅毅俊朗的面容，稍稍定格了一絲驚訝，轉瞬即逝，霍璟梵站在原地，風太大，沈蕖陌看見霍璟梵眯起眼，身後的大氅被風揚起，翻飛作響，院中男人拿在手中的枯草被風撕扯，草棚像是修得十分結實，不為這樣的烈風所撼動。松開攏住的大氅，沈蕖陌翻身下馬，捂在身上的熱氣剎那間就被吹散了，走過去握住霍璟梵的手，另一邊手中的手爐還很暖和。院中的男人彎腰将手中的枯草壓在棚角，上前打開了柴扉，對他們說

“進來吧”

話聲順風而來，又極快的消失在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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