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21

大家知道,相聚的時間不多了。

九個湖泊猶如地之血穴,一息相連,溝通天下水脈……若能下潛湖中,逆轉水流,則時光倒回,一切重新開始。

這就是往複水給出的答案。

幾人按落在阆仙派附近的山谷中,腳邊溪水潺潺,江蓠意識到這正是當時她從朝徹谷返程時摔落之處,心有餘悸,便又往無闕身邊靠了靠。

江蓠:“都怪我那時候沒聽無臉人說的,再采幾株莣枝上來,要不然我們現在也不必來求和光施展他的離魂術了。”

曦月:“不是求他,是要把他打服了,不是嗎?”

江蓠:“我怎麽覺得……就是一個意思。”

無闕、江蓠、曦月、陵越和雲汐在此止步,眼前高起一道溢出咒力的屏障,不知道是和光為防禦外敵入侵而設,還是他不想讓返魂薮吸魂的異象為禍偶爾經行此處的旅人。要說是因為後者,那他也太好心了點。

那些懷有智世之魂的弟子最不堪受九湖吸魂之力,因而早已被和光遣散。其實江蓠等人來此地找和光,亦何嘗不是冒着失魂的危險?好在大家兵分四路,每一隊人馬中都配備了至少兩個擅長土系術法的弟子,遇水則施展封印或靜空術,減少諸人被吸走神魂的幾率。

這個山谷是屏障最為薄弱的缺口之一,那阻人去路的咒力看似連成一片,其實是咒力高速運轉造成的假象。江蓠與雲汐合力将靜空術精準施加在屏障之上,才得以看到每一片咒力之間的孔隙。

從咒力的縫隙中穿進屏障之後,江蓠突然想到了什麽,抓起雲汐的手:“師姐?”

雲汐手腳冰涼,額間冒汗,而滲出的汗水竟又立刻凝成鹽霜一樣的冰凍。

江蓠:“重岩在阆仙派呆過一陣子,他說阆仙以東有個七傷谷,跟昆侖霧合嶺的七情瘴霧相似,後者勾起人的情思,而前者誘發人的內傷。難怪我之前路過此處會惡寒發作,我看這兒就是七傷谷無疑了。雲汐師姐的寒症顯然并未痊愈,這可怎麽辦——”

沒等江蓠說完,陵越就上前一步從她手中拉過雲汐,然後……用一種最直接的方式給雲汐渡了一口熱氣。

其餘人很識相地轉過身去。

就在雲汐稍有好轉之時,諸人又遇到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一道淩厲的劍氣橫過眼前,所到之處如風靡草,頃刻間生機勃勃的山谷中多了一片枯焦爛葉。順着劍意向上看去——

江蓠:“看,是姓謝的!”

曦月:“唉,就知道屏障薄弱必有詐,原來和光就守在此處,我們也太倒黴了吧,早知道就該讓微明掌門跟我們一起走東邊這條路”

江蓠:“那現在就傳信讓掌門過來麽?”

陵越:“不必。這不過是和光的□□,想必四方結界缺口處都有這樣的虛影。”

江蓠:“但願這個虛影沒有和光本人能打。”

無闕:“那是自然,和光把靈力分散四方,正好讓我們各個擊破。”

話音剛落,兩道火龍便沖向和光的虛影。而虛影只是張開衣袖,把陵越和無闕的火力吸得幹幹淨淨,陵、無二人竟不能迫近分毫。

此時虛影反攻,劍分兩頭,卷着如龍的火勢加倍反撲,好在陵、無還算能擋得住。

曦月:“看地上的焦草,便知這個虛影乃是火行□□,他們兩個上去硬碰硬,不是上策。”

雲汐:“拼不過也是一種消耗,我們三個見機行事。”

江蓠和曦月點頭稱是,暗中運氣。

山谷上空濃煙滾滾,谷中草木均因不堪熱力而卷曲起來。陵越和無闕攻勢不減,而觀察了幾個回合之後不難發現,虛影每次化解火攻之力之後再行反撲所需的回氣時間越來越長。

就在陵越和無闕以所剩的最後三成功力揮劍向虛影,而虛影以冀一舉拿下氣虛的二人之時,雲汐氣推曦月,曦月接着運力傳向江蓠,如此以土生金,以金生水,兩環相扣,江蓠靠着二人的助力于剎那間凝成陰寒到整個讓山谷瞬間換季的劍意。下一個瞬間,虛影已被劃破黑煙的寒劍刺中,頓時火花內爆,響聲震徹山谷。

無闕護住江蓠伏倒在地,而陵越趕緊為被寒意波及的雲汐再渡上炙炎真氣。

山谷中四處散溢着靈力的碎片。

靜岳劍刺入虛影時,鍍在外層的雪境劍水再度消融,它又變回了一把純粹的土行劍。更令人詫異的是,江蓠的眉心印由青藍色轉為跟雲汐一樣的暗紅色——原來适才她一擊耗盡了自己的水系修為,加之常年修煉與本命相克的術法,于是竟然五行易數,她由水命人變成了土命人。

無闕笑說:“現在倒是與我更加相配了。”

只有曦月心裏想的是:如果陵越早知江蓠的五行可以更改,當初還會拒人于千裏之外嗎?不不不,還是不要這樣的好,如果是這樣,陵越也不一定是因為喜歡江蓠才跟她在一起,如此反而壞了江蓠可能擁有的好姻緣。

四方人馬闖入阆仙地界之後,才發現除了周邊一道屏障和和光的□□之外,派中早就沒有任何中用的防禦力量。微明天心一算,料到和光正在返魂薮中心。她令衆人按兵不動,只讓陵越護送雲汐過去……談判。

和光半身浸沒在湖水中,他□□俱損,此刻的真身已難對衆人構成威脅。

就在雲汐與陵越要靠近返魂薮時,和光從湖中一躍而出,來到他二人跟前,随即将身後的返魂薮封印。

他的樣子看上去蒼老了很多。

雲汐:“返魂薮已經開始吸魂了麽?”

和光也不回答,只是對雲汐上下打量一番,開口問道:“白夜他們,讓你來找我?……你的名字,叫雲汐?我在玉浮的時候,為何沒見過你?”

雲汐:“我自小身體不好,很少出門,所有課業,都是陵越代授的。”

“陵越代授?”和光偏過頭看向雲汐身邊的年輕人,接着說道,“陵越,陵越……哼哼,倒是個微明的好徒弟,就是不大愛上我的課。你劫走了我女兒,這筆賬還沒跟你算,怎麽還敢自己送上門來?!”

陵越:“她不是你女兒,她若是,石掌門不也該是你妻子麽?”

聽陵越提起石清鏡,和光的神經像被針刺痛了一般,驟起的殺意又突然消散,頹然揮了揮袖子,道:“你們走吧,不是要去拯救蒼生麽?現在殺了我也無濟于事,何必在這裏浪費時間。”

陵越:“石掌門可以活過來。”

和光眸子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是柳白夜讓你們來诓騙于我?哈哈哈哈,你們以為我會信麽?”

陵越:“不信,你難道還有更好的選擇麽?你浸沒在返魂薮中,不就是想讓返魂薮吸走你的魂魄,好讓你再穿回去?可是結果如何?你本就由返魂薮送來的,九湖又怎會再送你回去?”

和光知道陵越所說的沒有錯,于是更加發起怒來:“覆水難收!覆水難收!!我好恨,恨這世的謝淨風,為何選擇棄情絕愛?恨微明和決明,為何要将那絕情之法相授?恨九湖,為何要維系什麽兩世之平衡,生生把我吸入這沒有她的世間?我寧願留在那邊,縱使那頭亂世俱滅,也好過這裏!——”

雲汐:“如果你可以重來一次呢?沉入九湖之底,逆轉水脈流向,可使時光倒轉二十三年。”

陵越:“只是如今世間已無莣枝,凡人都去不得那夜生淵之底。”

和光稍稍平靜了一些,問:“竟是如此?……沒錯,我已習得離魂術,夜生淵中只有我可去得。但縱然時空逆轉,你我亦俱忘後事,到頭來不過重蹈覆轍罷了,又能改變什麽?”

雲汐:“那就看你悔過之心是否足夠真誠了。沉入九湖中執念最深的人,未必會失去記憶……”

陵越:“謝掌門,可願一試?”

和光:“你們不必激我,柳白夜,不管是此世還是彼世,果然都還是你最了解我,知道即便這提議是假的,我也不能拒絕,呵呵。”

“你又猜錯了,決明副掌門……”憶及決明之死,雲汐只覺得一股鼻酸沖上來,但又把眼淚忍了回去,紅着眼眶道,“他為尋找破解九湖吸魂之法,以身祭往複水,已不在人世。”

和光:“白夜死了?微明、微明還真舍得……你們一個一個,又何必都趕着走在我前頭?……也罷,呵呵。從哪裏開始,便從哪裏結束。我随你們回玉浮!”

雲汐:“請吧。”

和光上前一步,立在兩人之間,先看看雲汐,後又轉頭對陵越說道:“你,對我女兒,是真心的麽?”

陵越:“我與雲汐不過持劍雙修,與情愛無關。”

和光:“哼,都做了夫妻,還說什麽無關愛欲?你倒是很會自欺欺人!所幸我女兒不是那個陪你來劫她的小丫頭!”

逆轉時空,要等垂空島上的時間與陸上時間的流向一致了方可開始,因此衆人還得先挨過這個冬天。

微明将和光“請”到了玉浮,卻把陵越等人留下。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幾個在與和光的虛影交戰時消耗過度,需要休養。另一方面則是由于返魂薮上的封印得有人看管,而如今阆仙派已樹倒猢狲散,看守之責,自然也就落到了他們頭上。

阆仙派四周的五行靈力激戰,使這兒的氣候有些反常。将要入冬時先下了一層薄雪,然後氣溫驟升,乍寒乍暖,使人仿佛在幾天之內就歷經了四季。

而阆仙派的景致,也不得不讓人嘆為觀止。和光将仙術結合匠藝的功力已臻化境,派中亦有不少弟子得其真傳,于是他們便撷取各派地标性建築,彙集一處。江蓠可以認出的,有玉浮的太虛閣、昆侖的阆風巅、垂空島的琴宇和淩波塢。想想幾個月之後就要暫時與自己熟悉的一切告別,而這裏竟然有不少承載着往日記憶的替代品,倒覺得也算是一種安慰。

在所有這些人去樓空的建築之中,江蓠最喜歡的就是眼前這座琴宇。從門栓、地板、階梯、垂簾、通風口到牆上的編鐘、絲弦、巨型竹管,目力所及之處,全是樂器。淡綠色石玉雕成的外牆,又起到極佳隔音效果。只需用內力催動一縷清風,在這琴宇四下游蕩,振動絲弦,穿過竹管,四下便叮叮咚咚,樂音繞梁。

平日裏這琴宇都被杜蘅、陵川二人占據,今天他倆不在,江蓠才有機會親自體驗其精妙的設計。她将千方夜雪的劍招柔化,劍氣沖蕩之間,宇中奏響了一曲《幽蘭調》。

“這個曲子,是我教你的。”

聽到是陵越的聲音,江蓠停下動作,笑道:“陵越師兄又認錯人了麽?你何曾教過我什麽曲子。”

陵越:“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沒有想到陵越居然會這樣套自己的話,江蓠一時語塞,只得默認。

陵越:“不想跟我談談麽?”

江蓠:“想說的話早就說了,就算還有沒說的,現在說也太晚了。”

陵越:“我想聽聽你還沒說的。”

江蓠:“難道不是陵越師兄有話想跟我說嗎?”

陵越:“……”

江蓠:“從前,我以為我應該沒有什麽遺憾了,因為我所珍視的一切,我都曾努力争取過。面對我珍視的人,我更沒有絲毫保留。可是到很後來我才發現,雖然我把自己的心意說得明明白白,但這不代表別人也能像我一樣,可以将心事和盤托出。直至今日,我都不曾問過你,為何有那樣的執念,為何寧可棄情絕愛也要去做那件你想做的事。我之前沒有問,是因為我被自己的感情沖昏了頭,一想到你不喜歡我,我哪還顧得上那些?我現在不想問,是因為一切為時已晚。我只能安慰自己,假使我當時問了,也不會有更好的結果。”

陵越:“我姓蕭,我的父親——”

江蓠:“師兄,雲汐師姐已經到門外了。人生嘛,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也該回去了。”

江蓠離開了琴宇,不知怎地,她竟然覺得自己對陵越有所虧欠。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機會把話說完再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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