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娜迦番外】分道揚镳(終)

? “要我走可以,這黑鍋我可不背。”娜迦猛地把整個小籠饅頭塞進嘴裏,發狠似地一口咬下去,飛濺出的肉汁充溢口腔,燙得她哎喲了一聲。

“好在這回畫得不像。”把長發往前攏了攏,從人群中退出來,“說準王妃是被我指使的蛇妖咬死的,我用得着指使嗎?那個豬腦子在想什麽!”

其實德欽畫的并非不像,只不過他只記得滴粉搓酥的娜迦,卻不知素面朝天的她跟濃妝豔抹時大不一樣。

“說起來,蛇靈溶洞裏确有一絲妖氣,”娜迦摸出懷裏的羅盤,“做妖這麽久,差點忘了我以前是捉妖的。”

偷偷溜進曾大夫的藥鋪,拿了兩瓶金創藥,并在藥盒邊上留下兩貫錢。取出軟面護心鏡,系在胸口偏低的位置,擋住沒有完全愈合的拔鱗處。把長發束起,利落地盤紮在頭頂。在羅盤上塗了一點夜光粉,再用白離劍串起兩張燃燒的符咒,增強它防禦妖靈的作用。一切準備妥當,養足精神的娜迦向西北方向走去。

擡頭望了一眼,不知是日落西山的餘晖刺痛了娜迦的眼睛,還是鳥倦歸巢的景象觸動了她內心的情愫,她的眼角有一點濕潤。

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便擡腳邁進深林。

別說是荒郊野外,就是九衢三市,也多少有一些妖物的氣息。而此刻的羅盤靜息無聲,簡直像修仙門派周圍妖獸絕跡的真空地帶一般,這反而令人感到奇怪——如果有妖,應該是極厲害的妖物吧。

隐約覺得空氣中有靈力浮動,娜迦擡手破開幻障,看到幾張紫色的符紙:“縛鬼陣?竟然有人在這裏捉鬼。捉什麽鬼啊,鬼又不咬人。捕陰性的靈物,應當抑水揚土,上火中金,穹明照頂,乾離相對……”

一邊搖頭一邊踏進陣中,不料頭頂的符紙忽然變了顏色。

“糟糕!穹明照頂,乾離相對……”

娜迦的人形不經她主動撤去而自行潰散。變了色的符紙交織成一張金色的羅網從天而降,籠住了半蛇之軀。

羅網越纏越緊,幾乎要嵌入娜迦的皮肉和鱗甲中。

“完了蛋了,快救人!”楊金刀攜着他的小師弟從樹叢中躍出,那小師弟吓得佩劍都落在了地上。

羅網崩散,幾頁符紙飄落在娜迦四周。如果此刻太陽還未落山的話,應能照出她周身的血痕。眼看楊金刀已站在跟前,娜迦的第一反應就是趕緊逃跑。可剛要起身,腳下的岩土卻驟然化為綿軟的澤地,一口吞沒了她的蛇尾……

楊金刀将佩劍淩空抛起,使劍鋒斜斜地□□一塊巨石縫中。他握住劍柄一端,用力一拉,那劍身像拔絲的糖漿一樣伸長了數丈。接着他躍入泥沼,抓住娜迦的手腕,念動咒訣,随着拉長的劍身回縮成三尺青鋒,倆人才重新回到了陸上。

許文章:“師……師兄,你救蛇妖做什麽……”

楊金刀:“你看清楚了!她是女娲族的人!”

娜迦渾身還滴着泥水,茫然地看向楊金刀:“我?女娲……族人?”

楊金刀一邊施法去除娜迦身上的泥水,一邊說:“女娲族裔,赤發蛇身,其喜怒牽動陰陽晦明,遇劫則地靈來朝。你這遍體天地混沌之氣,哪是芳草能遮蔽得了的?”

娜迦困惑許久的問題,居然被眼前這個說話總是不着調的小道士化解了,加上剛才假縛鬼真捉靈的陣法,實在不能不讓她對眼前人刮目相看。

此時懷裏的羅盤劇烈振動起來——

楊金刀:“休門——三宮!有大魚落網了,走!”

三人趕到時,只見一條尾巴如翠玉雕成、紅眼金身的蛇妖正掙紮在沼澤與羅網之間。而黑暗之中,突然彈出一個白色的身影。他人劍合一,運力朝羅網中紮去,但只聽咔嚓一陣脆響,劍鋒就折斷在堅硬的蛇身上。羅網的金光映上他猙獰的臉,使娜迦看清了那人的樣貌:“百裏瑾瑜!快躲開!”

此時綠蛇妖的身形猛地脹大,它的鱗片縫中溢出藍色的毒火,将羅網焚為灰燼。面對眼前幾無還手之力的百裏瑾瑜,蛇妖發出一陣獰笑,說道:“百裏瑾瑜,你這樣是打不過我的,怎麽不把那個喚出來呢?”

百裏瑾瑜頗有顧忌地看了娜迦等人一眼,手中的斷劍聚靈重生。

娜迦以為自己的蛇身一定讓百裏瑾瑜十分驚訝,但他似乎并沒有絲毫意外。

“你就是咬死王妃的蛇妖?”娜迦不知自己這算不算多此一問。

蛇妖轉過身來看向娜迦:“我?啊哈哈哈……你不如問問這個百裏瑾瑜,他最清楚。”

趁蛇妖與娜迦等人說話,百裏瑾瑜又凝成一道劍氣,沖向蛇妖的後頸。誰料蛇妖的臉與後腦忽然調了個個兒,烈火自它口中噴出。所幸娜迦即時飛至,用白離劍擋住了毒焰。而楊金刀和許文章則利用這個時機畫出兩道符咒打在蛇妖的腰間。蛇妖吃痛,向前跌了兩步,轉身向楊金刀發動火攻。

凱王:“娜迦!”

熟悉的聲音從後方響起,娜迦渾身僵硬,不敢轉過去面對叫她的人。

随凱王一起趕到的德欽抽出閃着寒光的長刀,咬牙切齒地說:“果然是妖孽!”

正用劍對抗蛇妖毒焰的楊金刀叫苦不疊:“怎麽辦,小師弟,來了這麽多沒本事的,師兄我快罩不住了。”

許文章雙手抵住楊金刀的後背,将自己的真氣灌注進他體內,說:“師兄,要不是你把自己發明的分香羅盤借給了王爺,他也尋不過來啊。”

楊金刀:“我呸,這些情種全他奶奶的不要命,真是害死老子了!”

許文章:“師兄,要不是你為了沅芷姑娘每天去給林宅夫人輸真氣,如今也不會這麽不中用啊。”

楊金刀:“你給我閉嘴!!!”

百裏瑾瑜的反應更出乎衆人意料,他長袖一揮,灑出一種迷香,使凱王和德欽立時昏了過去。

蛇妖見狀,又哈哈大笑,收起毒焰,對百裏瑾瑜說道:“怎麽,心虛了?”

百裏瑾瑜青筋暴綻,發指眦裂。已有些氣力不支的楊金刀和許文章倒在地上喘着粗氣。

此刻娜迦已偷偷拔下兩片蛇鱗,以白離劍作掩護,禦劍從蛇妖的左側飛刺過去。蛇妖一手防着楊金刀和許文章從身後偷襲,一手去擋左邊的劍鋒,沒注意到右邊突然有兩片纖薄的白霜色的飛葉直插過來。

娜迦的蛇鱗打中了蛇妖的腹部,冰寒之力從它熱氣翻滾的金色身軀中擴散開來。蛇妖引頸哀嚎,身形忽然矮了半截。

怨毒的火焰在它瞳仁中積聚,它下身的蛇鱗倒豎,就像豪豬立起了背刺。似乎抱定了同歸于盡的決心,下一瞬,帶着火星的蛇鱗一齊向四周迸射!

楊金刀和許文章趕緊躍到娜迦那一邊,用劍花抵擋蛇鱗的攻擊,順便護住身後的德欽和凱王。娜迦、楊金刀、百裏瑾瑜和許文章都中了數枚妖鱗。鱗片沒入皮膚的瞬間就像火藥一樣炸開來,諸人手腳上各自皮開肉綻,冒出汩汩的黑血。

蛇妖停下攻擊,它的尾巴上還只剩零零落落的一些殘鱗,鮮血四溢。緩緩游到已經無法站立的衆人身前,長近一尺的指甲伸向娜迦的脖子。娜迦已沒有力量反抗……

這時突然有一只手伸過來,握住了蛇妖鋒利的指甲。

蛇妖:“哈哈哈,王爺殿下,你醒了?”

凱王手心滲出的血流到了娜迦脖子上,他只說了三個字:“別殺她。”

蛇妖把指甲抽回,道:“你不用擔心,我本來就不打算殺她。雖然她從溶洞中趕走了那些蛇靈,但好歹算是為了保住它們的性命。”

德欽:“哼,妖靈人人得而誅之!”

楊金刀:“死黑臉,這時候你逞什麽嘴上威風!”

娜迦:“那些……蛇靈……是你……?”

蛇妖:“哈哈哈哈!是我,我是妖,我修行不慎,堕入魔道,可我還知蔭庇後輩,給那些蛇靈一個栖養之所……可是你們!你們這些人,你們已占據水草豐美之地,建起城郭和村鎮,還貪心不足,張貼符咒封禁荒山,直把修行的禽獸驅趕得無處可去……那些蛇靈,好不容易才有個栖身之所,不過是影響水源,就要将它們逼上絕路、就要把它們趕盡殺絕麽?呵呵,人心殘酷,真是更甚妖孽……”

娜迦:“你為了報複,才殺了……王妃……麽?”

蛇妖:“我是打算給王爺一點教訓,但咬斷王妃脖子的,哼,另有其妖。”

娜迦:“是誰——?”

德欽:“妖孽的話,怎可輕信?”

蛇妖:“德欽将軍,我已打聽過了,當時力主屠盡蛇靈的人便是你吧?現在那些走投無路的蛇靈,已經有不少殒命天地間。今天,就先讓你給它們陪葬!”

就在蛇妖鋒利的指甲幾乎已經沒入了德欽的皮膚,忽然空中響起熟悉的嘯聲——

青光閃過,正中蛇妖元神。

蛇妖再次委頓下去,半人之身消失,矮縮成了一條三尺長的竹葉青。

從天而降的援兵是一個眉清目秀的青年人。他身着窄袖道袍,個子不高,但鳳表龍姿,潔白透亮的面色猶如一輪朗月當空,動作利落幹淨,道術之高也似遠在娜迦等人之上。

三下五除二解決了蛇妖之後,他的長劍化作一柄拂塵,左右揮灑,仙力即滲入衆人血肉模糊的傷口。諸人只覺得破碎的皮肉重新聚合起來,冰涼的感覺亦緩解了痛楚。

娜迦一直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個青年人看。

青年人沉聲道:“還看?我倒想知道,你這沒良心的還認不認得出我來!”

娜迦:“真的是你!”

青年人:“你怎地就自己跑了個無影無蹤?”

娜迦:“我……”

青年人:“師尊既然收你為徒,自然早有周全的考慮,不過唯獨算漏了你異化的時間。”

娜迦:“師尊,他……早有考慮?”

青年人:“他讓我們自小熏焚芳草,就是為了掩蓋你身上的香氣。他知道我是危月星轉世,修仙比尋常人容易得多,所以提前把半生的功力都傳給我,好讓我早登仙道,建一個世外的道場,将你從玉浮接走。”

娜迦:“你現在已經是……仙人了?”

青年人把一粒藥丸塞入娜迦口中,确定她已咽下之後,才說道:“這是天帝賜予的續命金丹。女娲族裔向來短壽,師尊不讓我早些成仙,怎麽幫你弄來這金丹啊?”

娜迦連忙想把丹藥嘔出來,可那金丹入腹即化,早已融入她的血肉。

娜迦:“那……那你怎麽辦?”

青年人:“呵,人生一世,重要的是有知己相伴,笑口常開。孤零零地活上千歲百歲,又有何意義?”

娜迦百感交集,倒在青年人胸口又哭又笑。

這時恢複氣力的凱王才帶着怒意站起身來。

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從剛才的談話中,不難聽出那個青年人為娜迦做了多少事:救她于危難之中,建避世的道場供她隐居,為她放棄長生不老的機會……相比之下,自己卻是讓娜迦為治下百姓拔鱗入藥,又向她隐瞞了賜婚之事,又沒能阻止德欽以殺人嫌犯的罪名去通緝她,以至于不甘蒙冤的娜迦找上蛇妖并與之激戰——他有什麽資格去要求娜迦的青眼?可是,可是他還是不願意這樣認輸。

有幾分孩子氣地跨步到兩人身前,凱王一把抓過娜迦的手臂,說:“不要喜歡他,喜歡我!”

青年人這才發現自己鬧出了什麽樣的誤會。他“嫣然一笑”,拔下頭上的玉簪,長發如絲緞般傾瀉下來,又用手背蹭掉了故意加粗加黑的劍眉,對凱王說:“我在越州城呆了半日,你們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叫岫蘿,是娜迦的師姐。”

楊金刀懶洋洋地躺在地上,說:“咳,世人皆睜眼瞎,就算看不出來,聽都聽出來是個姐姐了吧!”

許文章:“我都聽出來了。”

凱王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說:“師姐……那你……你再抱會兒吧……”

岫蘿:“允許我再抱會兒?王爺真是‘大方’啊。”

這時德欽也已起身,他全神戒備地走向那條委頓的青蛇,舉起長刀——

“且慢!”娜迦飛劍擋住刀鋒,“我覺得它是無辜的!”

原本匍匐在地的竹葉青,又慢慢地立起來,吐着紅信子,發出人的聲響:“女娲族人果然是菩薩心腸,我無辜?我無不無辜,根本無關緊要。這世上無辜卻喪命的生靈,豈止千千萬萬?我只不過即将變成其中之一而已……我只是可憐你們這些眼明而心盲的凡人。德欽将軍,你可知為何自己無子?王爺殿下,你又可知為何百裏瑾瑜要把你弄昏?”

德欽:“死到臨頭,還妖言惑衆!”

蛇妖:“太執着于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忽略身邊最親近的人。我已沒有氣力再妖言惑衆了,哼,一切就讓百裏瑾瑜來跟你們解釋吧。”

竹葉青蛇妖耗盡了最後一絲真氣,圓柱形的軀幹癟了下去,只留下翠綠的一副蛇皮。

衆人将目光轉向百裏瑾瑜。他面色鐵青,四肢開始抽搐。凱王趕緊奔過去查看他的情況,卻被他一把推開——“走!”

娜迦和岫蘿都發現因蛇妖死去而消散的妖氣,又逐漸凝聚了起來。

百裏瑾瑜看向岫蘿,問:“你對我做了什麽!”

岫蘿俯身搭上百裏瑾瑜的手腕,道:“你……竟将自己的妖魂一分為二!一半為人,一半為妖?……我适才施加的仙術,有愈合魂體的效用。你那一半妖魂,自然也會回到你的身軀之中……”

她的話還沒說完,伴随百裏瑾瑜一聲絕望的嘶吼,衆人便看見他撕裂的衣服下鑽出一條白色的蛇尾。

楊金刀:“他也是蛇妖?這個我倒是沒看出來!”

許文章:“難道咬死王妃的,是……”

“是我……”百裏瑾瑜的神色從激憤化為悲哀,他似乎不敢直面凱王,只是背對着他,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娶她。”

凱王嘆了口氣,道:“我不想娶她,自有我解決的方法,怎可下此殺手……”

百裏瑾瑜:“我知道,我知道……我本打算召喚出那一半妖身,把李氏吓回娘家,然後再以此不詳預兆為由頭,跟李家商量,讓他們謊稱之前呈交給太史令的八字有誤,以此為借口退掉婚約……可是那竹葉青蛇妖半路殺出來,向李氏戳穿了那白蛇妖便是我……我才……”

娜迦:“其實你不必如此,王爺應該早就知道你非人了。”

百裏瑾瑜不可置信地擡起頭:“你說什麽?……”

凱王無奈地點點頭:“這些年來,我之所以不雇修仙的道士為我辦事,就是怕他們會發現你的真身。”

娜迦:“派你去接王妃,大概也是因為德欽找了紫琅的道士來封洞,不想你們打照面。”

百裏瑾瑜:“你……你不雇傭道士滋長谷物,以至于征收的稅賦不足,被參劾辦事不力,一度朝堂失寵,這些……全是為了我?”

凱王搖搖頭,說:“即使沒有你,我也不願為了一時的政績濫用道法。”

德欽将手中的長刀抛過去,冷冷地說道:“殺人者死,你若不想元鈞為難,就早些自我了斷吧。”

刀把兒哐當一聲落地,聽得娜迦有幾分心驚。百裏瑾瑜怔怔地看着一閃一閃的刀鋒,心裏知道德欽說得沒錯。

凱王一腳将刀踹開,重重地喘了口氣,說:“你快逃吧。”

百裏瑾瑜突然大笑起來,對凱王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他游走到德欽身前,彎下蛇軀,一字一頓地說:“德欽将軍,你放心,我不會讓王爺為難。不過……在我死前,我要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

德欽:“你我之間,有何可說?”

百裏瑾瑜:“幾年前,我在越州城中還被奉為蛇神,住在滴水岩上的蛇靈廟中享用善男信女的香火,偶爾也幫幾個誠信祈福的信徒消災解難。當時,我留意到了一位郁郁寡歡的夫人……

她說她的夫君在沙場上與北朝交戰,九死一生。如果她的丈夫可以平安歸來,她願意終生無子……”

德欽:“你——!”

百裏瑾瑜:“哈哈哈,你不要瞪我,子女之福全憑天定,我哪兒做得了主?我見她日日來參拜,一時善心大發,便離了山廟北上,隐身于南軍帳中。那次你身中數箭,若不是我偷偷給你渡了兩口氣,你以為你能奇跡生還麽?……也是那次北上,讓我結識了……元鈞。

得勝歸來之後,我只道是功德圓滿,卻沒想到令夫人竟如此心誠。幾年之後我再見到她時,方察覺到她自服熱毒,氣血兩虛,想是滑胎已不止一次了。”

德欽:“她滑胎?我怎麽不知道?!”

百裏瑾瑜:“自然是她不想讓你知道,不想讓你知道她跟神明做了那樣的交易。她體內的熱毒積聚經年,如今要再懷上子嗣,恐怕希望渺茫。怎樣?将軍是否還堅持要讓她為你傳宗接代呢?還是趕緊納幾房小妾?”

德欽也不顧眼前的百裏瑾瑜是一條身形巨大的蛇妖,揪過他的衣領,恨恨地說:“你!你為何不告訴她!!”

百裏瑾瑜:“我跟元鈞在外游歷了兩年才回到越州,等我發現她的異狀時已太遲了。是我發現遲了……沒能幫到她,可早該發現此事的人,難道不該是将軍你嗎?你若早早察覺她恐身體有恙,早早遣人來為她診病,不諱疾忌醫,不一廂情願地非要一個兒子不可,事情又何至于發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哈哈,将軍自诩專情,我倒想問問你,連日來你把多少心力放在了娜迦身上,又花了多少時間去陪伴你的夫人?”

德欽被問得面紅耳赤,松開了手。

百裏瑾瑜捋了捋被德欽扯皺的衣襟,回到凱王身前,說:“其實……看到你喜歡她,我很高興……我也曾暗自想過,你不嫌棄她,便……便也不會嫌棄我……”

凱王的神情有些局促——他重視百裏瑾瑜,但不是……那種感情。

“只要你不嫌棄我,那便好了……”百裏瑾瑜暗中運勁,一顆光彩奪目的明珠從他百會穴升起。突然珠光碎裂,其中的靈力竟一股一股流入了凱王體內。

凱王被百裏瑾瑜定住,動彈不得:“你——你做什麽?!”

百裏瑾瑜:“你放心,這是我将自己的妖魂分離出去之後,以人形修得的一點法力,沒有妖氣的。雖然微薄,派不上大用場,但關鍵時刻或許能保你一命……以後,還希望你能把我……包在你的劍鞘上,可以嗎?”

片刻之後,他的身形消散,留下了一塊白色的蛇皮。

“唉,多情女妖的故事聽過不少,多情男妖還是頭一回見。紅顏勝人多薄命,莫怨春風當自嗟。”楊金刀搖頭嘆息,回頭看到許文章正盯着自己看,渾身一個哆嗦,罵道,“我只是同情百裏瑾瑜,你可別打我的主意!”

許文章:“我還以為師兄男女通吃哩!雖然你是師兄,我什麽都得聽你的,但你要在這種事上強迫于我,我也是決計不從的!”

楊金刀:“呸呸呸!”

聽聞妖患平息,城中百姓都松了口氣。

按說設宴款待除妖有功的楊金刀等人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過因為考慮準王妃剛剛罹難,所以就是慶功也不宜高調。凱王在娜迦最喜歡的芙蓉榭裏擺了一些酒菜,屏退左右,席間只有楊金刀、許文章、娜迦、岫蘿和他五人,連德欽和德吉都被拒之門外。

酒過三巡,岫蘿問道:“王爺,這算是餞別麽?”

凱王手肘一僵,轉向娜迦,問:“一定要走嗎?”

楊金刀:“岫蘿姐姐,你看王爺都死了三個老婆了,你就別把娜迦姑娘也帶走了吧!”

岫蘿又何嘗願意棒打鴛鴦?她微微一嘆,離席而去。楊金刀也識趣,拱了拱手告退。但見許文章還吃個不停,便咳嗽了一聲,說:“師弟,走,跟師兄去園中賞月。”

許文章:“師兄……你……我……我說了我決計不從的!”

楊金刀:“你這個豬腦快他媽的跟我走!”

芙蓉榭中只剩下凱王和娜迦二人。

凱王:“緝捕你的告示,不是我發的,是德欽——”

娜迦:“你就沒有一點懷疑我嗎?”

凱王:“懷疑你?如果是你因愛生恨、狂性大發,我……我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高興。總比你滿不在乎地一走了之好。”

娜迦:“你……你怎知……我不會狂性大發?你都不知道,我是什麽……”

凱王:“你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做什麽。你願做人,就留在府上。你想為妖,我便陪你游于世外。”

娜迦:“我……我留在人世,多有不便,可你……”

凱王:“我也去東海逍遙,息機忘世,游戲三昧,有何不可?”

娜迦:“縱使你不窺竊神器,但也還有為人子、為人臣的責任。所謂‘遭治世不避其任’,如今天下承平,你又是難得有作為的宗室,怎能挂冠而去?”

凱王:“天行有常,治世自治,又哪裏缺我一個。”

娜迦:“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

凱王:“人人豈能都有我這樣的豔福?……你說的沒錯,只要父王在位一日,我就得盡瘁事國。但一旦皇兄即位,我便再無牽挂了。我希望,你能……能留下來陪我幾年。如果你等不了,也沒有關系。我只求你不要不告而別,讓我無處尋你。”

留下來陪他?

德欽既已識破自己的身份,又怎會允許自己留在凱王身邊?更何況,一次賜婚不成,自然還會有第二次……她不得不承認,她似乎不是一個樂觀的人。

所謂情到濃時情轉薄,是不是與其在蹉跎中彼此消耗,還不如現在就撒手離去,讓他一輩子挂念着自己呢?

凱王終究不能日夜不合眼地防着娜迦逃跑。等第七天清晨的陽光照進王府時,佳人已不知何處去了。

……

銀杏島上的風光不能讓娜迦有片刻忘憂。她拒絕去聽任何陸上傳來的消息,生怕好不容易下決心離開紅塵的自己,一時忍不住,又一頭紮了回去。她喜歡站在島緣,讓海風吹得她頭暈,中斷她的思緒,使她無暇去想一些事。

大霧天的海上實在不見得有什麽風景。銀杏島四周都有障眼法,有時一些舟船開過來,會在距島十幾丈的地方調頭繞開,因此島上絕無俗客叨擾的煩惱。

偶有例外的情況,便是輪船遭遇海難,散架的船木碎片漂游到小島四周,才帶來一絲絲人世的氣息。力所能及之時,岫蘿和娜迦也會出島營救。但一般情況下,等到浮木抵達銀杏島時,船上的人也多半沒有生還的希望了。

而此刻從海霧中隐隐浮現的木板上,似乎伏着一個人。

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娜迦趕緊隔空用掌力将那人吸到岸上。

似乎感受到了面部撞擊地面的痛楚,頭發蓬亂的生還者清醒了一些。他兩手撐地,試圖爬起來,但有些勉強。上身剛一懸空,懷裏就掉出來一個金屬質地的圓形物體。

娜迦:“分香羅盤?楊金刀!”

數日水米未進,只靠百裏瑾瑜的靈力護體才保住性命的凱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你這薄情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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