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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近郊銀沙灣,依山傍海的一片綠坡上錯落有致地散布着一幢幢漂亮的花園洋房。最東端的一棟雙層小別墅,就是時承平住的地方。
單獨在國外生活了多年,時承平早已經習慣了獨居生活,注重個人隐私空間。所以他回國後并沒有與母親蘇盈住在一起,而是選擇獨自入住銀沙灣的這棟別墅。
別墅還是當年時承平出生後,他母親蘇盈“母憑子貴”得到的香港商人時華浩的禮物。之前他只是租套公寓給她住,有了兒子才有了破格待遇,特意為母子倆在風光優美的銀沙灣修建了一棟新屋,産權登記成了兒子的名字。
時華浩去世後,時太太斷掉了蘇盈的經濟來源。除了平時積攢下來的一筆存款外,蘇盈手裏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這棟別墅。如今別墅已經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花崗岩的外牆已經變得黯淡與陳舊,地址也有點偏僻。但是勝在有着依山傍海的優美風景,以及喧鬧市區所沒有的安靜。
時承平從小就生活在這棟別墅,對故居有份天然的依戀與親近感。所以他一回國就直接住進了這裏,而不是母親蘇盈目前在市中心居住的一套樓中樓豪宅。
上午九點多,陽光正好,金色光線透過明亮的落地玻璃長窗,一路潑墨似的灑進來,染得滿室澄黃。
卧室中央的一張歐式銅床上,時承平正獨自一人躺着。他早就醒了,卻一直沒有起床,而是靜靜地躺在床上出着神。因為,他忍不住又思索起了那樁讓困撓着他的怪事。
前天晚上發生的撞車事故,他明明親眼看見有人被失控的汽車撞飛,結果卻令他不得不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因超負荷工作太久太累,導致出現了幻覺。整件事是他搞錯了。
可是,昨天在事故路段看到的那截斷枝與那角紅布,分明又在印證着他對車禍的判斷無誤——車禍中的傷者被撞飛後很有可能摔落在路旁的樹蔭裏,所以樹枝才會有折斷現象,而紅布應該是被斷枝勾破的裙子一角。整件事他并沒有搞錯了。
然而,如果他沒有搞錯,那麽問題來了——他親眼目睹被撞飛的章可貞,為什麽會好端端的毫發無傷?
這實在太不科學了!要知道這種程度的撞擊,血肉之軀的人類身體根本無法承受。如果章可貞真是那個被寶馬車撞上的受害人,百分百已經當場挂掉了。根本不可能第二天還活蹦亂跳地出現在公司打卡上班,除非是詐屍。
想來又想去,時承平最終只能承認一點:如果章可貞不是車禍受害人,也就是那天晚上的車禍根本沒有人受傷。這即是最正确也最科學的判斷。
基于這個科學的角度,時承平只能再次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幻覺。至于事發地段那棵梧桐樹的斷枝與紅布,他想只能解釋為巧合。斷枝也許是被風吹折的,紅布可能也是被風吹上去的。唯有如此,整件事情才算說得通。
床頭櫃上擱着的手機忽然鈴聲大振,時承平坐起來接聽電話,話筒那端是母親蘇盈的聲音:“承平啊,孟哲說你最近狀态不好,他今天放了你一天假在家休息。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
“沒有,媽,我就是最近有點累。”
“一定是工作太忙了,又沒有好好吃飯的緣故吧。你一個人住吃飯總是随便對付,今天中午過來媽媽這邊,我讓保姆給你煲上一鍋好湯補一補。”
“好的,媽,我待會兒就過去。”
正午十二點前,時承平開車進城來到母親家吃午飯。餐廳裏,保姆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精致考究的三菜一湯。
穿着一身真絲家居服的蘇盈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接電話。見到兒子進了屋,她笑眯眯地朝他招手示意後繼續通話。他只聽了一兩句,就聽出來母親在講業務電話。
今時今日的蘇盈,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靠美色讨生活的外來妹了。她原本是北方一個偏僻鄉村的農家女兒,因為父母一心想生兒子,卻一連三胎都生了女嬰,所以年紀最小的她剛一滿月就被送了人。收養她的人家是鄉間一對開雜貨鋪的夫婦,因為結婚多年都未能生育,遂按風俗抱養了一個女娃,希望來引來一個男娃。還因此為她取名叫引弟。
引弟兩歲那年成功地為養父母家引來了一位弟弟。有了自己的親生骨肉而且還是一個男孩後,養父母就完全把她當小保姆使喚了。她每天要帶弟弟,要幹家務活,從早到晚忙得累死累活,吃飯卻只能吃剩飯剩菜。如果不是弟弟在上學的年齡需要一個人接送照應,她都沒有上學的機會——她能上學完全是因為要“陪太子讀書”。
引弟的書念得很好,比弟弟強多了。可是初中畢業後養父母卻讓她辍學在家務農,而花大價錢把考得一塌糊塗的兒子塞進高中繼續求學。引弟步入青春期時開始發育,像一朵鮮花般出落得楚楚動人,養父看向她的目光總是令人害怕。而某天晚上,她意外發現十四歲的弟弟居然也在偷看她洗澡。她終于明白這個所謂的家自己再也呆不下去了。
從雜貨鋪的錢箱裏偷了三百塊錢後,引弟連夜逃離了那個生活了十六年的家,南下投奔一位在S市打工的初中同學。那位同學在一家星級酒店的中餐廳當服務員,也把高挑秀麗的她介紹進了餐廳做迎賓小姐。
金碧輝煌的酒店向引弟開啓了一扇前所未見的門,原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的生活居然是這樣的:一道菜可以等于鄉下人一個月的收入;一件衣裳可能要花掉鄉下人一年的血汗錢;而一輛豪車更是黃土裏刨食的農民不吃不喝一輩子也買不起……
引弟在那家酒店當了三個月的迎賓小姐,就被來吃飯的香港商人時華浩看中了。十六歲的少女當時正處在人生的黃金時段,有着水嫩的肌膚與嬌豔的容貌,身段該凹的凹該凸的凸,腰肢搖擺間有着一股天然的風流态,很能吸引男人的眼球。
而對于這位香港商人的追求以及他所允諾的優越生活,引弟幾乎沒有太多掙紮就點頭同意了當他的外室。因為她實在太想過好日子了。
在少女引弟人生的前十六年裏,她從來沒有吃過一口肉,那是弟弟才有的特權,她只在洗碗時偷舔過碗底的肉湯汁;她也從來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永遠是撿養母淘汰下來的破衣舊裳。而認識了時華浩之後,他帶着她天天吃不重樣的高級餐廳;送她各式各樣的華衣美服;這種錦衣玉食的好日子讓她無法不心動——一個十六歲鄉下姑娘極其有限的人生閱歷與見識,注定了她的短視與膚淺。
就這樣,引弟辭去了迎賓小姐的工作,把土氣的鄉名改成了蘇盈,做了時華浩在內地的外室。雖然他的年紀是她的兩倍,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正處于最富魅力的人生階段,更何況他還能用金錢的樹蔭為她遮蔽掉人生路上所有的坎坷風雨。
盡管沒有正式嫁給時華浩,蘇盈卻像所有嫁雞随雞的鄉下女子一樣全心全意跟着他,為他生孩子。因為在她看來這個男人雖然不能和她結婚,卻也是她頭頂的一片天,是她下半輩子衣食住行的所有依靠。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依靠原來并不牢靠。
時華浩死時,蘇盈才二十五歲,依然年輕貌美。有人表示可以介紹她給另一位港商當外室,繼續過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她拒絕了。
因為在經歷了時華浩意外離世搞得自己和兒子瞬間失去依靠的變故後,蘇盈開始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一點——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她把手頭上的那筆現金存款謹慎地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存在銀行吃利息;另一部分決定拿出來做點小生意,自力更生地養活自己和兒子。
最初,蘇盈選擇開一間花店做鮮花生意,因為她喜歡花。花店開了兩年多,生意一直不溫不火,每天的營業額扣去成本與損耗,盈利不到一百塊。雖說一個月只能賺兩千元多,但彼時的她還是比較滿意了。至少也是有了一份穩定的收入,可以避免坐吃山空。
花店開到第三年時,隔壁新開了一家時裝店,專賣潮流女裝,生意十分紅火,聽說一個月能賺上萬塊。蘇盈看得眼紅心動,也改行跟風做起了女裝生意。
一開始磕磕碰碰得并不順利,因為蘇盈進貨不像別人那麽有時尚觸覺,許多款式她覺得好看放在店裏卻賣不動。意識到了自己在這方面的不足後,她一口氣訂了許多時尚雜志來惡補相關知識,漸漸地搞懂了這個圈子,并且練就了自己獨到的眼光與品味。
終于,蘇盈的女裝店在慘淡經營了一年多後,生意開始變得紅火起來了,每月純利潤開始了從幾千到上萬元的逐漸攀升。那一年她三十歲,在一個俗稱“女人三十爛茶渣”的年齡裏,完成了從金絲雀到女強人的華麗轉身。
而女裝生意的做大做強,在蘇盈把兒子送出國念書以後。沒有孩子要照顧了,她正好把心思全部用在店裏。七八年的時間下來,這家店被她做得風生水起,不但另外開了好幾家連鎖店,還緊跟潮流在網上開了一家女裝旗艦店,光是網店每年的營業額就有上千萬。
現在的蘇盈已經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富婆,但時承平卻從來都不問母親的資産有多少。有時候她主動想和兒子談一談這方面的事,他也會顧左右而言他地轉移話題。
因為,時承平太清楚母親的第一桶金是怎麽來的,而那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令他倍感屈辱。但是與此同時,他又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母親和她靠第一桶金掘出的財富,他沒有機會去英國留學,更沒有經濟實力學自己喜歡卻燒錢的攝影專業。這又令他無法不感激。
屈辱有之;感激有之;兩種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人異常糾結。糾結得時承平只能盡量不去想、不去聽與之有關的事情。
此時此刻,聽出母親在講業務電話,時承平馬上就走開,徑自先進了餐廳坐下,端起保姆盛好的一碗人參乳鴿湯慢慢喝着。
幾分鐘後,蘇盈結束了通話走進餐廳。她一邊坐下,一邊親昵地拿起筷子為兒子挾了一塊爆炒牛肉:“承平,這是你最愛吃的菜,媽親自下廚做的。”
“謝謝媽。”
母子倆剛剛才吃上飯,蘇盈擱在客廳茶幾上的手機就又響了。她想和兒子好好吃頓飯,便打發保姆去接聽:“你問一下是誰?有什麽事?然後再告訴對方我現在沒空,一會兒再回電話。”
簡短地接完電話後,保姆扭頭彙報說:“蘇總,電話是香港一位律師打過來的。他說受一位時立仁先生的委托來聯系您,請您盡快回電話。”
蘇盈吃驚地一怔,雖然時立仁這個名字她并不熟悉,但是香港來電,又是姓時的人委托,無疑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時承平生父時華浩家族的人。
當年時華浩心肌梗塞猝死後,已經為他誕下兩子一女的原配夫人不承認蘇盈母子是時家的人,甚至沒有通知她這個噩耗,徹底幹脆地把他們母子劃成了陌路人。這十幾年來,蘇盈母子倆與時家再沒有任何來往聯系。突然間從香港打來這麽一個電話,實在令人無法不意外吃驚。
驚訝過後,蘇盈下意識地看了兒子一眼,母子倆的目光中都有着同樣的疑惑與不解。但是很快,時承平的神色就轉為淡然無謂。畢竟已經斷絕關系十幾年,對于香港那邊的生父一族他實在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此時此刻也完全不想跟他們再扯上任何關系。
“媽,這個電話不用回了。”
蘇盈亦認同地點頭:“好,不回。你爸爸死後,時家跟我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不管他們突然有什麽事想找我們,都不關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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