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新的一周開始,周一這天上午九點,休息了三天的時承平回到新視覺機構上班。

經過助理們工作的大辦公室時,時承平看見了一身紅裙的章可貞。他情不自禁地腳步一頓,定定地多看了她一眼。因為那條鮮豔飄逸的紅色連衣裙,是車禍那晚他曾經見她穿過的,現在完整如初的套在她身上。

完整的紅裙子,讓時承平再一次相信事發路段的斷枝與紅布都是巧合。既然章可貞的裙子還好端端地穿在身上,那角紅布肯定和那場車禍沒有任何關系了。

時承平當然不會知道,此紅裙已經不是彼紅裙,而是章可貞趁着雙休日重新在網上加急購買的一條同款新裙,今天特意穿出來給他看的。留意到他看見自己一身紅裙的神色後,她的唇角悄悄揚起了一絲放心的微笑。

時承平剛一走進來,就被獨立辦公室裏的孟哲隔着一道玻璃牆看見了。他正準備走出去和他說話時,敏銳地先留意到了他的腳步一頓與眼神一凝,立即停下來仔細觀察。

當發現時承平目光凝聚的目标是章可貞,孟哲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笑了:咦,承平好像真的看上了章可貞呢。至少,他對她有一種格外的關注。也好,他也是時候開始新生活了,我這個做兄弟的也該要幫他一把。事不過三,這次應該無論如何不會像前兩次那麽杯具了吧?

拿定主意後,孟哲拉開辦公室的門,笑吟吟地走出去對時承平說:“承平,你回來上班了。嗯,休息了幾天精神狀态看起好多了。”

時承平笑了笑沒說話,孟哲繼續往下說:“真不巧,你放完了假,阿昆卻又要請假了。他昨晚和一幫朋友聚會時不知是不是吃壞了東西,半夜裏肚子痛得厲害住進了醫院。醫生懷疑是腸胃炎,打電話來說至少要請一周的病假。”

時承平一怔:“阿昆病了,要一星期都不能來上班?”

“是啊,看來你現在需要一位臨時助理。我這邊人手多,要不先調一個過去幫你吧。章可貞不錯,聰明又能幹,就她好了。”

時承平又是一怔:“章可貞……”

孟哲意味深長地一笑:“是啊,我相信她一定會讓你滿意的。”

話一說完,孟哲就徑自朝着大辦公室裏的章可貞揚手說:“章可貞,阿昆請了病假,接下來的一星期你先給時先生當助理吧。”

對于孟哲的“欽點”,章可貞自然只能點頭稱是:“啊……哦,好的。”

如果讓時承平自己挑選一位臨時助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選章可貞。她是新人,又是女性,這兩點都不符合他一慣的用人标準。不過孟哲既然已經當衆拍了板點了名,他也不好駁他的面子。再一想,反正也就一星期的時間,就湊合着對付一下吧。

第一天給做時承平當助理,章可貞基本上無事可做。

雖然這一天時承平十分忙碌,要為一家即将開業的五星級酒店進行內外全方位的實景拍攝,工作量很大。可是章可貞除了背着攝影器材跟着他跑來跑去外,其他的都插不上手。他的工作方式她不了解,協助時無法像阿昆配合得那麽默契。指揮了她兩次配合不到位後,他幹脆事事親力親為,讓她只能幹站在一旁做閑人一個。

所有的拍攝工作完成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鐘。走出酒店時,時承平的神色特別疲憊,也特別餓——為了趕進度,他都沒時間好好吃飯,晚餐只是草草啃了一個三明治,現在早就被消化得一幹二淨。

章可貞也餓了,正好不遠處有一個烤羊肉串的攤子,一大把烤得金黃油亮的羊肉串香氣四溢,誘得她食指大動。

“好香啊,時先生我餓了,想買幾串烤羊肉吃,你要不要?”

雖然平時不愛吃這些小攤上的東西,但是時承平現在餓得厲害,當然也不能抗拒香噴噴的烤肉,言簡意赅地回答說:“好,我請客。”

章可貞也不跟他假客氣,笑眯眯地說:“謝謝時先生。”

烤肉串用一根竹簽串起五六塊羊肉,蜜汁炙烤,色美味香,五元一串。時承平一口氣買上十串,和章可貞一人五串握在手裏,朝着停車位的方向邊走邊吃,打算吃完了再上車。

差不到就快要走到停車位時,章可貞不小心踩上了一塊香蕉皮,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撲倒,結結實實摔了一跤。時承平當時走在她前面兩三米遠的地方,聽到身後動靜不對,馬上扭頭張望,正好看見她摔倒的那一瞬間。

因為章可貞是吃烤肉時摔倒的,而且又是最後兩根羊肉串,所以她一起湊在嘴邊咬着。這一摔,兩根尖銳的竹簽猛地一下全部□□了她的喉嚨。看得時承平大驚失色,立刻一個箭步沖過去,一邊蹲下去扶起她,一邊詢問:“你怎麽樣?傷得……”

話沒說完,時承平卻陡然呆了。因為被他扶着坐直了身子的章可貞,正從嘴裏吐出斷成幾截的竹簽。眼前的這一幕,讓他實在無法不吃驚。

呸呸地吃出幾截竹簽後,看着時承平一臉被驚呆的神色,章可貞試圖輕描淡寫地幹笑着掩飾過去:“真丢臉,摔了這麽一大跤。還好這些竹簽又細又軟,紮進嘴裏自己就斷了,否則可就要慘了!”

章可貞的解釋,讓時承平将信将疑。畢竟這種用來烤肉的竹簽有一定硬度,不容易被折斷。尤其是與嬌嫩的口腔狹路相逢時,絕對是竹簽刺穿口腔完勝,更何況還是兩根“并肩作戰”的竹簽。可是,它們卻在章可貞的嘴裏雙雙折斷,這實在不太合理。除非,竹簽真像她說的那麽細軟。

一念至此,時承平本能地産生了一個驗證的想法。他吃完羊肉串後,一直把剩下的竹簽都握在手裏,準備到了停車場再扔進垃圾筒。此時此刻,他就用同樣的竹簽在自己身上做實驗,抽出兩根朝着自己的手臂試着紮了一下。結果竹簽沒有破,皮膚卻被紮出兩個小洞,迅速沁出兩點血珠。

做完了“實驗”的時承平,一瞬不瞬地盯着章可貞看,眼睛裏全是驚訝不解的問號。一身紅裙的女孩;臨近午夜的時刻;原本該有的身體傷害卻無跡可尋……這一幕與幾天前那個車禍發生的夜晚如此相似,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難道——她的身體不會受傷嗎?

想到這一點,時承平下意識地就舉起兩根竹簽朝着章可貞的手臂紮了一下,完全是鬼使神差般的舉動。竹簽的尖端觸到她皮膚的那一刻,那看似光滑如綢緞般的肌膚,卻令人訝異的有着宛如鋼牆鐵壁般的質地,堅硬得讓兩根“前來冒犯”的竹簽發出清脆的折斷聲。

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但驗證的結果還是太過驚人了。兩根瞬間折斷的竹簽,讓時承平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他擡眸看着章可貞,她也看着他。

四目相對間,夜仿佛變得死一般寂靜,空氣沉重得如一塊玻璃,哪怕是輕微的一下呼吸,都能在空中擦出尖銳的回聲。

“你……”

時承平震駭難當地剛剛說了一個字,眼前忽然光芒大盛。光芒是從章可貞原本挂在脖子上,此刻捏在手指間的一枚銀白色Z字形的挂飾中發出來的——一線極瑰麗的綠色光線,直射他的眼眸,讓他瞬間什麽也看不見,腦子也随之一片空白……

綠色光線射出的時間非常短暫,短到只是一剎那間,這令章可貞暗中叫苦:糟糕,看來能量不足了。時間不夠的話,也不知道能不能起作用呢?

光線消失後,時承平的視力很快重新恢複正常,可是他已經不記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當發現自己半蹲在地上,手臂上還有兩個竹簽戳出的傷口時,他愕然不解地問:“我怎麽了?”

這個問題讓滿心忐忑不安的章可貞松了一口氣,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神色,她一邊颠倒事實地回答他:“時先生,你忘了嗎?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被拿在手裏的竹簽戳傷了。”

時承平一呆:“是嗎?怎麽我一點都想不起來?”

章可貞繼續忽悠:“時先生,你今天忙了一天可能太累了。所以剛才走着走着都能睡着,結果一步踩空摔了跤。唉呀,你什麽都想不起來是不是磕到頭了?”

腦子的确有些暈乎乎的,時承平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試圖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一點一點的記憶畫面,如一幅散落的拼圖碎片般在他腦子裏慢慢拼湊起來。一整天的忙碌工作;拍攝完成後餓得前胸貼後背地走出酒店;在烤翅攤前停下來買羊肉串;拿着羊肉串和章可貞一起邊走邊吃……

記憶卡在這裏開始讀取失敗,時承平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自己摔了跤。不過如果真的累得走路都睡着了,那想不起來也正常。誰會記得自己睡着時的事呢?

定定神,感覺腦子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後,時承平慢慢站直身子說:“沒事了,應該沒有磕到頭。”

“那就好,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好好休息吧。對了,時先生,你現在的狀态能開車嗎?安全起見還是打車吧。你的車就先停在這裏好了。”

時承平想了想沒有堅持,他想自己已經疲憊得連走路都會睡着,如果開車時也照本宣科來一出,那到時候可就不是摔一跤的事,只怕要車毀人亡。于是他默認了章可貞的建議,和她一起坐進了一輛出租車。

章可貞住得近,出租車司機一刻鐘內就把她送到她的單身公寓樓下。接下來,至少還要半個小時才能把時承平送到銀沙灣。

和時承平道別後下了車,目送兩盞車尾燈遠遠離去,章可貞一邊摸着脖子上那枚Z形挂飾,一邊放心地長長籲了一口氣:還好,雖然這個東西蘊含的能量已經不足了,但還是有效地抹去了他那幾分鐘的記憶。不過以後如果再出現這種狀況,我可就徹底沒有應對之策了。到時候,就只能……

清晨,淡藍的天,鮮紅的朝陽,一縷袅袅的雲,在微微的風中搖曳。

天氣很好,時承平的心情卻不太好。因為他手臂上被竹簽戳傷的兩個傷口,一夜醒來後變得又紅又腫,隐隐作痛,看來是感染發炎了。他本來想從家裏的醫藥箱中找點碘酒來搽一搽,卻發現那瓶碘酒已經過期。便将就着貼了一張創口貼,希望能起到一點作用。

處理完了傷口,再随便吃了兩片吐司當早餐,時承平先叫了一輛出租車去昨晚停車的地方取車,然後再駕車前往新視覺機構上班。在地下停車場,他遇上了正好也在停車的孟哲。

互相問候了一聲早安後,孟哲別有深意地看着時承平笑問:“承平,章可貞這個新助理怎麽樣?感覺還好吧?”

時承平脫口而出:“她這個人挺特別的。”

“是嗎?怎麽個特別法?”

孟哲好奇的追問卻讓時承平驀然一呆:咦,我剛才怎麽會說章可貞很特別呢?除了長得漂亮以外,她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啊!不對……她好像是有很特別的地方。不對……還是沒有,至少我不記得她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可是……為什麽我會突然有一種覺得她很特別的感覺呢?腦子抽風了嗎?

頭腦有些混亂,時承平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孟哲的問題,只能含糊其辭:“呃……我……就是随便說說了。”

孟哲不再繼續追問,唇角浮起一絲自以為了解的微笑:承平雖然不肯細說,但可以肯定他對章可貞有好感了。他剛才說她很特別,以前還從沒聽他這樣說過哪個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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