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一彎鵝黃新月挂上中天時，章可貞講述的“小貞貞奇遇記”基本說完了。如果不是之前親眼目睹，時承平一定不相信她的話，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信。

“金剛不壞之軀，這麽說來你是女超人一個了。”

“NO，超人會飛，我不會；超人有X光視力，我沒有……”

“但是你和超人一樣刀槍不入——既然連爆炸都傷不了你，刀啊槍啊肯定更不行了。”

章可貞小小地吐了一下舌頭：“是的，這個能力我有。我不會生病不會受傷，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害到我的身體。”

“這麽神奇，外星人到底是怎麽改造你的？”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了，我以前問過小金剛，它說這個沒法跟我詳細解釋。讓我就當是遇上神仙了，神仙用仙術把我點化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時承平帶着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伸出一只手，用指尖輕觸了一下章可貞露在短袖白T恤下的胳膊。那只胳膊初觸時沒有任何異樣，皮膚光滑，肌肉柔軟，透着暖暖的體溫。

“怎麽你的胳膊摸起來和正常人沒有區別呢？”

“你再用力捏一下試試看。”

将指尖的輕觸改為五指握住胳膊的用力一捏後，時承平驚訝地發現掌心裏原本光滑柔軟溫暖的肌肉瞬間發生了變化，變成了宛如鋼澆鐵鑄似的硬度，硌得他的手掌生疼。

“原來一遇到外力就會發生變化。難怪上次我和你握手時，你的手掌忽然有一種在變硬的感覺。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呢。”

一邊說，時承平一邊好奇地再三用力捏了捏章可貞的胳膊，從臂到肘再到腕，一次次反複體驗着掌心裏的柔軟肌膚瞬間堅硬的變化。他無暇多想的好奇行為，卻讓她情不自禁地紅了臉。因為在此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與任何人有肢體接觸，這還是破天荒地頭一遭，一只來自異性的手在觸碰她的身體。

感覺着時承平修長清涼的手指在自己肌膚上的移動，章可貞臉紅心跳得無以複加。悄悄擡起長睫，她眼波流動地輕瞟了他一眼。夜色深深，月光淺淺，他英俊的面孔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唯有一雙眼睛格外熠熠生輝地閃爍着，光芒如鑽，亮亮地直射入她心底。讓臉燒得更紅，心跳得更急。

夜色深濃，隐藏起了章可貞羞紅的臉頰與羞赧的神色，時承平并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好奇地反複驗證了她身體的特殊機能後，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章可貞，你之前說你是獨身主義者，就是因為這具金剛不壞之身的緣故吧？”

章可貞定定心神回答：“是的，這樣的身體，你說我怎麽可能跟人戀愛結婚生孩子呢。”

“別灰心，如果有男人喜歡你，也能夠接受你的特殊情況，不就沒問題了嗎？”

“那必須是一個可以接受柏拉圖純精神戀愛的男人，因為我的身體……注定了沒法和男朋友有親密接觸。”

章可貞說得很含蓄，但時承平卻很快就明白了。的确，一具只要遭遇外力施壓就會變成銅牆鐵壁般的身體，很難與愛人發生親密接觸的行為。更加不可能做-愛，因為處-女-膜會變得堅不可摧。換而言之她比石女還要石女。

怔了片刻後，時承平又問：“這具金剛之軀可以放棄嗎？如果你遇上了一個心愛的人，想和他結婚生孩子，能不能重啓小金剛，讓它把你變回一個普通人呢？”

“能。但是小金剛再三強調那樣的話身體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注意，是原來的樣子——也就是我又會變回一個白血病患者。”

“啊，為什麽會這樣？”

“因為小金剛說我的身體改造并不是根本上的改造，只是通過一種特殊光束注入體內形成了一個防護罩。如果套用古代神話來說，這種外星球獨有的特殊光束相當于仙家法寶。一旦被收回去了，我就等于被打回原形了。”

“這麽說，放棄金剛不壞之身的代價很高昂呢。”

“是啊，這可是一場豪賭，如果我因為一個男人而放棄自己的金剛之軀，重新成為血癌病人，他卻不肯要我了怎麽辦？而且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骨髓配對移植我會死的。我膽子小顧慮多，不敢輕易去賭這一把。畢竟一旦輸了就是慘敗，無論感情還是生命都将一敗塗地。”

念大學的時候，漂亮的章可貞曾經有過不少追求者，其中有那麽一兩個男生她也頗有好感。不過，當她向他們透露自己以前得過白血病，以後還有可能會複發，他們就都打了退堂鼓。對此，她也能夠理解了。有幾個男人會願意找一個潛在的血癌病人當女朋友呢？不願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時承平亦明了地嘆息着說：“這麽說來，倒是的确不能輕易下注，因為賭注實在太大了。”

談話進行到這兒時，樓下的大門忽然傳來一陣用力的敲門聲，伴随着一個隐隐約約的呼喊聲：“承平哥，承平哥，你在家嗎？”

雖然聽得不甚真切，但時承平還是聽出了那是秦笙的聲音。他一邊站起來快步往樓下走，一邊對章可貞說：“好像是秦笙來了。”

章可貞跟着他走下樓，越接近大門就越清晰地聽出了秦笙的聲音。那聲音蘊滿深深的焦灼與擔憂，讓她有所明了地說：“她一定是知道出了事才來的，也一定吓壞了。”

果然，打開的大門外站着臉色蒼白、神色恐懼的秦笙，一副受盡驚吓的樣子。

不過見到時承平安然無恙的樣子，秦笙臉上的所有驚恐不安頃刻間全部轉變為狂喜。她狂喜得一頭撲進他懷裏，緊緊摟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又是哽咽又是笑地說：“承平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聽說你的房子發生爆炸時我差點吓死了。”

秦笙如此忘情的舉止讓時承平面露尴尬之色，他刻意沒有回應她的擁抱，而是以一個哥哥的姿态輕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說：“我沒事，你不用太擔心我。”

秦笙卻不願意松開他，她将臉頰緊貼在他溫暖結實的胸膛上，一邊心醉神迷地感受着他的體溫與氣息，一邊柔情似水地說：“承平哥，剛才真是吓死我了。我真怕你會出什麽事，真怕自己來不及把心裏話告訴你——你知道嗎？我其實早就……”

時承平聽出來了她有意告白的心思，愈發尴尬的同時，立即打斷她：“秦笙，章可貞也在這裏。”

“什麽？”

秦笙意外之極地擡起頭，正正對上了咫尺之遙的章可貞的眸子，陡然一震地脫口詢問：“你……怎麽會在這裏？”

章可貞剛才一路緊跟着時承平下了樓，他開門時她就站在他身後。只是屋子裏斷了電，她的身影幾乎完全淹沒在黑暗中。而秦笙也完全沒有想到時承平獨居的別墅裏還會有其他人在，想當然地認定此時此刻只有自己與他單獨相對，所以忘情之下想要直接向他告白。

“我……過來坐坐，現在也是時候該走了。那個……你們繼續談吧，我就不打擾了。再見。”

一邊說，章可貞一邊繞開依然是連體模式的兩個人，步履匆匆地往外走。秦笙剛才的話雖然沒說完，但是她卻聽懂了她想要說什麽。很明顯秦笙喜歡時承平，也打算正式向他告白。一個女人向一個男人表明心跡的時刻，是絕對不适宜有第三者在場的。那樣無論當事人還是旁觀者，都會覺得尴尬。

而章可貞急着要走，除了尴尬外，更重要的是這一幕讓她心裏很不好受，心仿佛變成一粒青梅似的酸極了。那份濃濃的酸意，與之前被時承平觸摸胳膊時産生的臉紅心跳，對她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全新感覺。感覺雖然陌生，但她卻十分明白這意味着什麽——她也喜歡上了時承平。

然而喜歡歸喜歡，章可貞很清楚自己不能像秦笙那樣對時承平表白。因為，她特殊的金剛不壞之身，決定了她不能像一個普通女孩子那樣去愛人。而時承平也很清楚這一點，除非他能夠同樣愛上她，否則她這份單方面的愛情根本沒有說出來的意義，只是白白為難他罷了。

自己不能愛，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別人求愛，這種感覺實在不好受。所以章可貞打算盡快離開，可是時承平卻叫住她說：“等一下，我開車送你。這麽晚了已經沒有進城的公交車，而且這裏也不好打車。”

銀沙灣在城郊，這片依山傍海風景優美的海灣是高級住宅區林立的地方，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都有私家車代步，出租車基本上是不會來這種地方攬生意的。

和章可貞說完話後，時承平自然而然地把秦笙從自己懷裏推開，同時對她說：“我要送章可貞回城，順便也一起送你吧。”

雖然秦笙的話沒有說完，也并不想走，但是今晚這種情形，她知道已經不适宜繼續表明心跡了。只得勉強一笑說：“好，謝謝承平哥。”